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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鳳令》第四章
「爺爺。」柳鳴兒舒服地躺在老虎身上,轉眸瞅著老人。

「嗯?」老人笑著回答。

「我從小就喊你爺爺,是因為我覺得你的背駝得像烏殼兒,所以才喊你爺爺,但我知道你不叫這名字,告訴我,你原來叫什麼名字?」

「名字嗎?這幾年來,我就只是你的爺爺,而且我也覺得這名銜比本名順耳幾百倍,害我自個兒也忘記原來到底叫什麼名字了!」老人家說完,笑著拍拍腦袋,「人老了,不長記性囉!」

「騙人,爺爺一定記得自己的名字,只是不肯告訴我罷了!」

「鳴兒小姐為什麼突然想要知道老奴姓什名啥呢?」說著,老人看似不怎麼精明的眼睛閃過一抹光芒。

「因為我剛才看到爹的一本手記,發現裏面記錄了好多形形色色的高手人物,他們個個都有一身好本事呢!所以我想知道,爺爺是不是也有一身好本事?」如果他真有好本事,她一定要他露個幾招,讓她瞧著解悶。

「我一個老駝子哪來的好本事?好孩子別開老人家的玩笑,快來吃東西,填飽肚子快快長大比較要緊,對了,今天那個陣式你破解了嗎?」

「當然。」柳鳴兒噘噘嫩唇,她最不愛被人當孩子看待,放開白銀,站起身走到桌案旁,隨手撚了一塊餅吃著,嚼了幾口,冷不防地問道:「你知道我爹究竟是去了哪裏嗎?我送了黑鴿子帶書信去找他,可是書信總是原封不動地回來,我想找到他,想告訴他,鳴兒想要他回來了!」

聞言,老人沉默了半晌,再張口似乎有話想說,最後,只是笑了笑,「這些話,等哪天鳴兒小姐能自個兒出谷去,見到主人再親自告訴他吧!」

致鳴兒乖娃:

當你看到這封手書時,爹已經不在百花谷裡,已然雲遊山水去也,你要好好與白銀和黃金作伴,待你將山谷內的陣式全部破解之日,谷門即會自動開啟,到時候你就能來找爹,爹先去替你探路,哪兒有好玩好吃的,都會先幫你試過一遍,所以爹不是獨自享樂,這可全都是為了我的鳴兒乖娃著想。

切記,無論在任何地方都勿讓白銀離開你身邊,千萬切記,在爹無法相陪在鳴兒身邊時,白銀會替爹保護你,從今天起,別再打混不思上進,努力破解陣式,爹期待與心愛的鳴兒重逢之日。

鳴兒的壞蛋爹爹書

壞蛋爹爹!壞蛋爹爹!原來她的壞蛋爹爹也知道自己是個既不盡責,又貪玩的壞蛋爹爹嘛!

柳鳴兒一路上做鬼臉,好像傅鳴生就在她的眼前,不過,如果他此時真的就站在她眼前,她才不會隻做鬼臉,而是衝上去打他罵他,控訴他害她明明很想念卻見不到人!

而且,信裡說得好像只要她能出得了谷,就能見得到他,難道她聰明過人的壞蛋爹爹沒考慮到她出谷的次數屈指可數,事情哪有他想得如此簡單?

壞蛋爹爹,擺明了就是欺負她年紀小很好戲弄!

驀地,柳鳴兒定住腳步,站在石洞的入口,說是石洞,其實是太輕描淡寫,那是山峻之間渾然天成的夾縫,必須很用力抬頭仰望,才可以看到最高的頂端,這個地方,她小時候來過幾次,知道林子裏那個女人所說的八卦陣,就在這個山洞之中,而「百花谷」通往外面的通道,也要穿過這個山洞。

自從她爹離開「百花谷」之後,她就帶著白銀和黃金來確認過好幾次,非常肯定出口是封閉的,那出口就跟這洞口一樣,是天然的山塹,可是她沒見過她爹開啟入口的過程,只知道封閉的入口就像一面渾然天成的石壁,而每來探看一次,她的心裏就更氣,氣她爹竟然把她撇下不管了,好幾次踢石壁泄憤,有一次還氣到哭了出來。

白銀和黃金跟在小主子後面,也跟著她一起停下腳步,這座山的另一端就是「惡鬼峽」,此刻他們彷彿能夠聽見峽裡的厲風疾呼,宛如百鬼淒喊。

終於,一人二虎再度提起腳步,走進山洞之中,明明是不見天日的石洞,壁上卻自然嵌長著會發亮的藍綠色礦石,雖然不是十分明亮,但那亮度已經足夠讓他們看清楚前方的路途。

驀然,他們的面前一片豁然開朗,那是足以容納一座宮殿的空間,在中央有一池泉水,乳白色的泉水從上方不斷地滴落下來,在這裏發光的礦石密度比石徑中來得高,透過泉池的反射,讓他們就像置身在夢境般不切真實。

柳鳴兒的腳步停在一座石刻的八卦陣上,看著不怎麼起眼,但她爹說這個方位是整座山脈的穴眼,他說所謂的奇門遁甲,其實就是天文地理以及機關的巧妙配合,只要能夠適當運用,便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白銀,你說,要是有那麼簡單的方法可以打開谷門,那為什麼我壞蛋爹爹不告訴我?」

說完,柳鳴兒心裏立刻有了答案,因為他是壞蛋爹爹,沒錯,她怎麼可以期待壞蛋爹爹對她老實坦白,完全不賣機關呢?

可是,也有可能是樹海裡那名女子騙她,這個八卦陣是穴眼所在,隨便把血給滴上去,哪知道會出什麼差錯?!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白銀忽然發出一聲低吼,擋在小主子前方,朝著洞口擺出戒備的姿態,驀地,一道銀光凌空劃過,柳鳴兒感覺左手背劃過一道銳利的刺痛,下一刻,汨汨的鮮血已經流淌了下來……

柳鳴兒看著自己的血滴在八卦陣上,不由得怔愣住了,好半晌忘了痛,看著滴落的血像是有生命般滲進了石刻裡,瞬間就不見蹤影。

這時,泉池的水面開始有了波紋,一陣陣地,越來越劇烈,然後,她聽見了石鳴聲從山的最深處傳來,接著,是彷彿要天崩地裂般的動搖,就像是地牛要將身上的負物給甩掉。

她被搖得站不住腳,跪抱住一旁的黃金,被眼前的情景給駭住了,就在以為頭上的石頂會坍塌下來的時候,她看見另一端的石壁開始移動,漸漸地透進了不屬於礦石藍綠色的光亮……

就在同時。

在天候溫暖,土地肥沃的「揚州」,過五亭橋,可以見到長堤煙柳,到蜀岡,在參天古木之間,可以見到幾百年的古廟「大明寺」,悠久的歷史無損於它的香火鼎盛,香客來來往往,虔誠禮拜。

然而,一道刺耳的鈴響聲劃破了這空靈的寂靜,而這鈴聲卻是從一位出家人身上傳來,他的面目清秀,膚色黝黑,在參道旁擺了張搖搖晃晃的破桌子,細心地給人把脈看病。

來「大明寺」的香客都知道這位和尚名叫蓮慶,雖然是一身僧衣已經陳舊褪色,擺的桌案搖晃得厲害,可是這幾個月來,他已經給很多人治好了頑疾舊病,從一開始大家對他的身分感到質疑,到現在爭著要給他看病。

「鈴……」

刺耳的鈴響聲依舊持續著,蓮慶拿出袖袋裏的土鈴,這麼多年來,這土鈴從未響過,他一直在猜測著它究竟何時會發出響聲。

「老前輩,終究還是被你給料中了嗎?」蓮慶低頭凝視著土鈴,好半晌,他笑嘆了口氣。

「大師,你是在說什麼呢?」此時正坐在他面前,挽起衣袖給他把脈的一名白胖員外好奇地問道。

「不,沒什麼。」蓮慶笑著收起土鈴,「我只是想到與故人有一個約定必須去完成,近日內將有遠行。」

「遠行?大師要去哪裏?!如果大師有哪裏不滿意的地方,隻管說出來,無論是要吃要住要銀兩,我保證一定都給大師最好的!」白胖員外一時大驚失色,心想這位大師要是離開了「揚州」,以後誰給他們治疑難雜症?!

只是他也不反省一下,當初自己就是懷疑蓮慶來路不明的人之一,現在倒是痛如失怙了。

「施主請放心。」蓮慶雙手合十,朝著白胖員外頷首,「因為施主的病根本不需要蓮慶施治,只要每日山珍海味少吃上一頓,以粗茶淡飯取而代之,蓮慶保證施主的病便可不藥而癒。」

說完,他站起身,取起一旁的鬥笠戴在頭上,合掌說了聲「阿彌陀佛」之後,就在眾人的愕視之中轉身,如同他來時一樣瀟灑,去時也毫無留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明寺」。

風和日麗的「惡鬼峽」。

這句形容本身並無差錯,而是在於「惡鬼峽」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可能用「風和日麗」來形容。

因為天然地形的關係,所以在這個地方終年刮著惡風,即便風停的日子,也都是陰霾不散,當地的人說,曾經「惡鬼峽」也有過天晴的日子,傳說,在那樣的日子裏,「百花谷」的山門就是開啟的,只是沒有人敢一探究竟,所以傳說終究只是傳說。

鳳熾站在荒涼的林子裏,微風吹動他的白袍,在這地方因為終年吹著大風,也不怎麼下雨,所以樹木的葉子長得頗為零落,地上的草皮也顯得枯黃沒有生氣,與此刻晴朗的天色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炎爺。」陳祈負責此次搜捕行動,他在得到手下的回報之後,過來向主子稟告道:「探子說嚴寬很肯定就是逃進了這座林子裏,不過,我們找不到當地人當嚮導,他們對於要來這個地方都非常害怕,出了重金勉強找到了兩個會上山來採藥的樵夫,不過,在剛才天色忽然大開時,嚇得跑回鎮上去了,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回來。

「那倒稀奇了!」鳳熾銳眸微微瞇細,「原本還怕嚴寬以這裏惡劣的天候做為隱蔽的利器,現在雲開了,正好是找人的時候,他們到底在怕什麼?」

陳祈頓了一頓,想到剛才手下的回報,不由得露出憂心的臉色,「他們說,因為『百花谷』的門開了!」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崖,約莫有半丈高,在山崖上的草皮也是枯黃的,不過厚度就像是一床鋪被般,讓柳鳴兒和黃金白銀可以躺在在枯草皮上,她趴著以雙手支頷,一雙晶亮的美眸直瞅著鳳熾。

「白銀,你快看那個穿白色衣服的男人。」說完,柳鳴兒發現一旁的大白老虎半點動靜都沒有,她轉頭瞥了它,看見它以顎枕在前腿上,一副慵懶閑散的樣子,根本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

但她柳鳴兒也不是省油的燈,沒將它這大傢夥當成會吃人的大凶獸,一雙縴手端住它不知比她大上幾倍的腦袋,硬是扳過來要它看。

白銀髮出抗議的低吼,但無奈的眼神看起來已經很習慣小主子喜歡強人所難的任性無理。

「你看見了沒?那個穿白袍的男人。」因為要捧住白銀的腦袋,所以她整個人順勢地橫趴在它毛絨厚實的背上,輕偎在虎耳旁的明艷嬌顏噙懸著一抹淺笑,「我喜歡他穿在身上的服色,跟你的毛皮同一個顏色,也跟爹常穿的袍子同一個顏色,因為是一樣的,所以我很喜歡。」

當然,也因為他穿起來好看,能將白袍穿出溫文爾雅,卻不流於書卷儒腐的男人,柳鳴兒生平只見過她爹一個人而已。

白銀聽到她喜歡男人身上白袍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自己,雖然還是故作高傲的輕噴了口氣,但嘴角的弧度看起來卻像是笑咧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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