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法師簡述了關於冰原礦產的大致狀況，停了下來。

林安心知，關於這些隱秘，雖然在進入冰原前並不怎麼風聞，但看在座幾位法師的模樣就知道，只要是在北線駐守過一段時間的人，多做留意，大約不難打聽到。

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公開的秘密^H小說」了，因此艾克等人並不吝於讓她知道，只是更深入一些的隱秘，尤其是與格蘭特要塞礦產密切相關的部分，大概需要等到彼此的信任更加深一層，才能得知。

皮特三人等著林安的回復。

林安面露沉吟，一會兒才道：「……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與我接下同樣的任務嗎？」

一個礦點再小，也不可能僅僅派她一個高級學徒駐守，如果是單純的普通鐵礦或許還有可能，但既然是出產藍鐵精的礦點，那就更不可能只派她這樣一個陌生尚未得到信任的法師去。

對於林安不細細追問任務內容，卻詢問任務參與人的情況，皮特三人顯得有些訝異，畢竟易地而處，如果是他們面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任務要求，多半是會仔細詢問任務具體內容，以推敲其中的危險性。

「如無意外的話，在場四人中，除了皮特法師會留守要塞，艾克法師和我，都會與閣下一起前往礦區，」卡琳達法師對林安拋了個媚眼，笑吟吟地，「到時候，還要請兩位男士多多照顧了！」

「彼此照顧。」艾克法師溫和道。

林安一副不解風情的模樣，木然點點頭。

「除了幾位之外，再過段時間，要塞還會抽調出三名法師前往礦區，再加上原本就駐守在礦區的四名法師。一共十人……礦區一貫平靜，只是需要人手坐鎮，以防下面的奴隸和礦工作亂——總體而言，危險性是不大的，並且相當空閑。」

一直沉默的皮特法師出聲，「在此期間，其他的日常任務是不用再承接了……」

他注意到林安微微皺眉，又說，

「當然，如果林恩法師有需要。也可以繼續承接日常任務，報酬在原定基礎上加三成。我可以派人將所需的材料帶過去——但需要說明的是，進入礦區後，不經許可，是不能隨便出入的，畢竟礦點的出產是機密。」

林安眉頭鬆開來。微微點頭。

她緩緩道：「這麼說，除了枯燥冷僻一點。難以與外界交流之外，這個任務對我來說，倒沒有太大缺點了——」想必他們也是看中這一點，才想說服她接下這個任務。

林安心裏真正對這個任務有了點興趣。

那個惡魔的追蹤，始終是罩在她心頭的一朵烏雲，如果真的如同三人所說，那麼相比目標較大的要塞。礦區對她來說，倒是一個更加安全的所在。

不過，為什麼要突然讓她這樣一個陌生法師進入礦區，在林安心底始終有些疑惑。

在心裏衡量了一會兒，感覺就算其中有內情。危險性總不會大於那個魔族帶來的潛在危機，林安假作沉吟。片刻後才道：

「那麼這個任務的報酬，可以先讓我看看嗎？」

見林安仍沒鬆口，三個法師彼此對望，皮特法師更微微皺了皺眉，才把一張厚紙卷遞了過來，動作相當隨意，顯得對上面的內容並不看重，也不認為那上面的東西能輕易打動林安。

林安接過紙卷，展開，一目十行地掠過上面的內容，輕輕抿了抿唇。

「報酬確實少了點，不過這是從前早就定下的慣例，因此……」卡琳達法師有些緩場地解釋。

聞言，林安眼中閃過異色，輕輕撫了撫下巴。

「報酬的確單薄，不過……」她頓了一下，緩緩道，「這個任務，我接下了。」

然後她接到三人詫異的目光，皮特法師看著她，若有所思。

「事實上，假如這次報酬再豐厚一些，我反而不會接下這個任務。」法師講究等價交換，豐厚的報酬，意味著等比的危險性。

卡琳達法師「啊」一聲，似乎有些明白過來。

艾克法師回想林安之前的幾個疑問，有些恍然：

看似林安沒有詢問任務的危險性，但通過任務的其他參與者，以及報酬的多少，其實他已經將內中的危險性確定得不離十，只是方法過於迂迴，加上他外表一副木訥死板的樣子，讓人一直沒猜想到他的目的。

林安捲起嘴角，罕見的笑容讓面容有些生動起來，對三人輕輕點頭。

「抱歉，只是任務來得突然，在下獨自一人，不得不格外謹慎小心。」以免被人欺她只是單身一人，就直接把她坑了。

三人表示諒解，但心裏不免更改了林安孤僻木訥的印象，打上了不按理出牌的標籤。

***

半天后。

一架雪地馬車被兩匹高大的雪狼拖行著，夾雜在輛六駕運貨板車中，毫不引人注目地離開了要塞。

車廂中放低的話語聲被風雪隔絕，甚至沒能被一板之隔的車夫聽聞。

「……本來我們對說服您並沒有多大把握，沒想到您那麼順利就答應了。」卡琳達法師擁有一副和容貌媲美的好嗓音。

「以在要塞中的外來者身份，我對某些東西並不奢想，避開紛爭到礦區專註研究，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林安聲音淡淡，「何況這個任務並不像想像那麼糟糕，譬如您與艾克法師，不也一同接受了任務了嗎！」

「那可不一樣，我們是得到了某些承諾，才願意接受這個任務的——當然，這也與我們在要塞中的資歷有關，因此您並不能得到相同的待遇。」卡琳達法師大大方方地說。

對多數並沒有太大晉級希望的法師學徒來說，離開要塞到礦區，相當於失去前途的流放，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在人手短缺的情況下，才會把主意打到林安這個外來法師身上。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我並不奢望應得之外的收穫。」林安答。

「令人感嘆的意志，林恩法師如此堅定純粹的精神，真令人懷念！」

艾克法師似乎回想起過往的歲月，那時的他如眼前的青年一樣執著地追求著魔法，他向林安點點頭，有些讚揚地說道：

「以閣下現在的年齡和等級，大有前途。的確不該和我們一樣，分心於利益權勢這些旁枝末節上。」——擁有魔法的力量。即擁有一切。

「艾克法師這樣說，真是讓我羞慚啊！」卡琳達法師半嗔半怒地說了一句，但並沒有生氣，看向林安的眼神始終帶著有意無意的曖昧和熱切。

但其實她也明白，相當的年齡。但她才只是中級學徒，早就熄滅了晉級正式法師的可能。林恩則明顯已經晉級高級學徒已久，還遠沒有失去希望，兩者的潛力和前途，遠遠不能相提並論——儘管急缺法師，但要塞上至馬修將軍，下至她這樣的普通法師，對林安的禮遇。也並不是平白無故的。

車隊循著一道冰川裂谷進入地下，礦道錯綜複雜。

地下礦道不見風雪灌注，反而溫度比外邊更上升一些。林安掀開車窗，將駛過的礦道與出發前得到的礦道地圖做對比，過了幾個岔口。確認地圖路線無誤後，才合上窗。

有了之前談話的經歷。艾克和卡琳達對林安的舉動並不意外，只是覺得她警惕心足夠強，確實符合她旅法師的身份。

林安坐回原位。

「已經進入礦道，現在兩位可以說了吧，」林安開門見山地說。

礦道岔口層層把守，即使是法師，想要不被發現地離開或傳出信息，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艾克和卡琳達略有詫異，彼此對視一眼，由卡琳達開口，「林恩法師想知道些什麼呢？」

「當然還是和礦區有關，」林安道，「儘管有兩位陪同，但在下終究覺得這個任務令人疑惑，似乎……要塞的人手有些不足。」

這從馬修將軍的熱情留人就能看出端倪，再加上這個任務竟然要用到她這樣的外來法師，顯然要塞的法師缺口大得有些異常——

按理說，這種情況或許會在普通要塞出現，但對一個隱秘出產藍鐵精的要塞而言，並不應該。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我一直沒有見到要塞的正式法師。」

格蘭特要塞屬於斯圖亞特公國，在法師數量上，斯圖亞特公國是不可能比得上亞特蘭大的，林安原以為格蘭特要塞重要性較小，因此沒有要塞的法師團配備正式法師，但得知藍鐵精礦產的存在後，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只要提供一定的藍鐵精，格蘭特還是擁有吸引有需要的正式法師的條件的。

「……原因說出來也沒關係，其實也隱瞞不了太久，」兩位法師驚訝於林安的敏銳，卡琳達遲疑一下，答道，「事實上，要塞的兩位正式法師，在三個月前就離開了——這是統帥部半年前下達的調令。」

「調令？」

「是的，是前往第一線的調令，據說附近幾個擁有正式法師的要塞，也接到了類似調令，」艾克法師略帶憂慮，「前線似乎有些異動，我們這些知情者都懷疑，百年前那場總攻戰爭，是不是又要重啟了……」

艾克兩人討論著，而林安的心思卻已不在他們的談話內容上，心裏霍然恍悟到什麼，一根無形地線，將許多東西串聯起來——

調集法師、北面集中、聖女蒞臨、千年機遇、兩族鬥爭……

一切的中心，似乎都集中在了深入冰原的極北方向，似乎暗示著某個極大的變動，已經在醞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