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都同時心中一沉。

【克洛諾斯是偷渡者，在剝離契約後的第一時間，就被法則湮滅了。】

菱晶男子克裡斯蒂安回答的同時，也注視著林安。

在他眼中，眼前這個黑髮黑眼的女孩彷彿被籠罩在無數絲線編織的「網」之下，一舉一動間被無數「網」保護和束縛著。

這些「網」，就是通天塔法則在他們眼中的具現——正如師可以初步接觸法則和調用法則之力一樣，到達傳奇這個層次後，法則之域在他們眼中就不再是虛無縹緲難以觸摸，而是可以具現和有明顯特徵的存在。

林安身上的^H小說法則交織之密集，比他們這幾個傳奇身邊還多——

這當然不是說林安領悟和調用的法則之力比他們更強，這些網，實際代表著林安在通天塔中的許可權和地位。

在這些法則無處不在的保護下，哪怕他們想要對林安不利，只要心念剛起，機會馬上遭到法則的懲罰，剝離他們調用通天塔內的法則之力的權利。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輪迴」中的經歷，但從她出來第一句話來看，對方記憶清晰完整，意識人格沒有明顯的轉移和改變……

很顯然，雖然克洛諾斯和她的契約確實剝離了，但「輪迴」在對方身上的效果，並沒有達到他們原本的預計。

在加上剛才中樞意識傳達到他們腦中的那道意念，他們知道眼前這位已經成為「擇主候選人」，那麼就更難讓人猜到她在「輪迴」中經歷了什麼。以及她對他們的態度了。

林安對菱晶男子的回答並不意外，如果克洛諾斯靈魂未滅，她那位同鄉就不會讓她開放靈魂記憶，畢竟從克洛諾斯這裏所能得到的前因後果。一定比被動穿越的她要完整得多。

她剛想說什麼，就感覺一陣波動，精神力中一股危機感如海潮拍打而來。但剛升起就馬上消弭。

然後，她就見五人中靠右的一個紅髮中年精神體一陣明暗，捂住胸口的左手下透出一道明亮的金光。

【奧斯汀！】

其他四人驚呼。

所得到的回應，卻是奧斯汀的精神體漸變透明。

【少主，請寬恕奧斯汀！】

白須過胸的老者一拄杖，疾聲道。

「他想攻擊我？」

林安目光掠過五人，落到那個漸變透明的軀體上。

面對幾個傳奇級強者的目光。就算明知對方無法傷害她絲毫，但說她沒有一點壓力是不可能的。

現在那個紅髮中年的情況，已經驗證了法則對她的保護力，而她也暫時不想與這幾個監守者交惡。

林安回想了一下剛才充進她腦海中的諸多內容：

「我寬恕他。」

紅髮中年胸口的金光應聲減弱，鑽進胸口消失不見。

紅髮中年的精神體還在虛實間變化。但從其他人的表情看，情況已經不再致命。

另外四人鬆口氣，但注意到靜靜觀察著他們的林安，想到奧斯汀幾乎因她而致死，臉色多少並不好看。

「他會死嗎？」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菱晶男子回答道，頓了頓，微微低頭，【多謝少主寬恕。】

「你們不需要叫我少主——你們不習慣。我也不適應，」

林安皺皺眉，五個傳奇叫她少主，壓力很大啊。尤其他們的同伴中有一個差點因自己而死，現在卻在法則許可權限制下叫她少主，心裏卻難保他們想著怎麼將她挫骨揚灰呢！

「我知道他。還有你們，」

目光看向地上的紅髮中年，然後慢慢轉向另外四人，

「你們的處境都是拜我所賜，心裏對我有怨恨是正常的，所以還是叫我林安或者安法師好了，我不是你們的少主。」

林安不想與這五人虛與委蛇，比實力比年齡比經驗都不是一個數量級的，索性開門見山。

【屬下不敢。】

應聲的卻是那個剛剛穩定下精神體的紅髮中年，他面容平板，彷彿剛才對林安升起殺機的不是他。

林安有些驚異。

彷彿能看出林安的想法，紅髮中年道：【屬下用法術將感情暫時抽離了。】

抽離感情的感覺是怎麼樣，林安並不知道。

不過怨恨是感情中比較深刻難以控制的一種，紅髮中年差點因她而死，敵意和仇恨短時間難以消弭，並不是不可能再對她起不利之心，用這種方式暫時抽離感情，的確是不錯的應對方法。

林安目光掃過其他四人，發現精神體較為暗淡的另外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和一個妖異男子的目光也有些冷漠和無機質，看起來和紅髮中年使用了類似的抽離感情法術。

精神體同樣黯淡卻沒有使用感情抽離法術的是一個老者，剛才就是他出聲，請求林安放過紅髮中年。

菱晶男子的精神體最明亮凝實，對她的怨恨敵意，並不像其他四人那麼深，不過多半也淺不到哪去。

畢竟對傳奇存在來說，就算不提將她放進「輪迴」的原計劃失算，令她這個小人物一步登天踩到他們頭上，隻說他們全部因她被法則懲罰，同伴差點身死，就已經是奇恥大辱，攸關己身利害。

最重要的是，她是克洛諾斯的契約者，將他瞞天過海地偷渡進通天塔，而且差點幫他實現了他對通天塔的謀劃。

林安根本沒打算與他們長久和平共處下去，從剛才傳進腦中的內容中，她已經知道這幾人無法離開通天塔，而在通天塔之內，哪怕心裏起了一絲對她不利之心，馬上就會想剛才的紅髮中年一樣遭到法則懲罰。

換言之五人對她完全無害，那麼他們只要做到在通天塔開啟的這段時間內相安無事，等通天塔關閉，她就會離開。

因此就算五人中有三人對她顯出這樣明朗的敵意，甚至需要法術來控制，林安也並不在意。

適應了一下身體，林安注意到長袍換了一身，深紫的緞料非常服帖絲滑，介於長袍和晚禮裙之間，長長的下擺鋪展曳地，像金魚尾巴一樣展開，累贅非常。

林安念頭剛起，長袍像流水一樣收縮回來，領邊袖角或延伸或收窄，轉換成林安之前習慣穿著的法袍式樣。

「隨便你們吧，愛怎麼稱呼就這麼稱呼好了……對了，我的魔寵，還有，我身上的東西呢？」

醒來後第一個念頭想到的是克洛諾斯，第二個就是蒂蒂和她身上的空間臂釧與自然女神祭祀銀幣。

她話音剛落，幾樣東西憑空出現，浮在她的面前，彷彿言出法隨。

菱晶男子和老者都一震，驚訝過後是凝重的神色，不過他們顯然意志更強，即使情緒有波動，也能自控不對林安生出不利之心。

「老狐狸啊！」

林安心裏感嘆，心裏更起警惕——她不知道法則對監守者的約束到哪一步，就算不能對她有不利之心，但難保不能鑽法則漏洞，對她進行某些利用，就像克洛諾斯之前打的某些主意一樣。

事實上他們看到的言出法隨只是表象。

因為蒂蒂和空間原本都是她的東西，所以才能被法則承認重新回到她手上，而林安作為擇主候選人，雖然被通天塔的認可許可權比監守者高，但實際上控制權極低，與原本還是參與者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是因為候選人和參與者同樣都有被擇主的權利，彼此是競爭關係，在這種身份和關係保持期間，林安並不能使用更高的認可許可權幫助自己或排除異己，只是保護許可權高了很多，在通天塔中沒人能傷害到她而已。

檢查過空間中的東西沒有遺漏損壞，林安也不用擔心裏面有什麼東西被做手腳，把原本身上穿的法袍放進去，然後撫了撫蒂蒂，安撫被禁製隔絕後暴躁不安的魔寵。

「克洛諾斯的靈魂湮滅了，那麼他的精神空間有沒有留下來？」

抱著一絲希望，林安問道，但馬上又改口，自失地一笑，

「算了，不用說了，就算留下了精神空間，我也沒法繼承使用！」

克洛諾斯精神空間中的書籍，是任何法師都無法抗拒的誘惑，何況還有空間加速的功能幫助學習，所以失去這一大臂助和利器，林安臉上的可惜和遺憾是十足十的真實。

菱晶男子猛地抬頭，白須老者倒是還沉著一些，湛藍深邃彷彿蘊含無限智慧的眼抬起，看了林安一眼。

【少主詢問克洛諾斯的情況，就是因為他的精神空間嗎？】

「不然呢，你們以為是什麼？難道我會對一個心懷叵測、在我的身體裡做手腳以俟控制我的契約者，有什麼特殊的感情或友誼？」

林安歪頭，嘴角噙著淺笑，目光彷彿洞徹他們的想法。

五人都想起了她之前在法陣中被改造的情況，彷彿能與她口中所說相符，不由在心裏信了幾分。

當然林安的話不過起了引導作用，他們之所以會相信，是因為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兩族間的糾葛——

以他們對克洛諾斯這個老冤家的了解，為了偷渡進來，得到通天塔更高的控制權，他不是可能會對他的契約者做什麼，而是百分百地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