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特暗自震驚於帝國的決心，但也清楚，與魔族的戰事牽一髮動全局，整個計劃必然是涉及方方面面的。

從好的方面想，如果戰事順利，能在短時間內消滅魔族餘孽——

那麼，憑著殲滅魔族殘餘的威勢，梅林的聲望在大陸上必然會上升到頂點，甚至有可能有大量貴族和強者主動來投，那麼梅林攜著這股風向和氣勢，下一步開啟人族內部的一統大業，以幾百年的鋪墊和積累，在二三十年內完成大陸一統，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從壞的方面想，一旦計劃不順，拖延日久——

那麼，梅林過去數百年累積的資源和聲望都會大大降低，軍隊和物質損失，會讓梅林的國勢下降到與另外兩大帝國持平乃至更弱的地位上，那麼前線後方兩面受敵的梅林，將會陷入困難和泥沼，到時別說被梅林壓在頭頂上數百年喘不過氣的另外兩大帝國，就是梅林下屬的屬國如斯圖亞特和魔法公國，都有背棄梅林的可能。

但問題是，梅林動靜和決心如此之大，另外兩大帝國會坐視梅林興起，等著此衰彼興，自己走向滅亡嗎——

當梅林在前線與魔族作戰時，別有目的地破壞當然等同於人族叛徒，是卑劣和非正義的。

但正如投毒和刺殺一向為人指責，卻從沒在貴族博弈的枱面下真正消失一樣，蘭斯特很清楚，另外兩大帝國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或許他們現在已經動了。或許他們正在等待著適當的時機……

蘭斯特心裏一動，忽然想到那位光明聖女。臉色不由有了變化。

「大公在想什麼？」哈裡森留意到他的臉色變化。

「……我在想，那位光明聖女突然出現，現在想起來，似乎有些蹊蹺和巧合，會不會是教廷那邊……」

「應該不是教廷，即便真的是人為設計，背後主使應該也不會是教廷……」哈裡森想到了什麼，表情也有幾分怪異，又隱約有些不屑。

蘭斯特詫異。心想哈裡森的神色，應該和光明聖女有關。

「……教廷內部真是越來越腐朽了。安於逸樂，讓人心都腐化了，連高位者也……或許也是我們百年來的按兵不動，的確成功讓神聖帝國鬆懈了，總之，現在的神聖帝國基本已經不足為慮。」

哈裡森忽然止住口，然後古怪的哈哈一笑，轉過語氣——

「反而是一直沉寂的佩雷帝國。看似已經被費托的商業所淹沒。但他們這麼多年來，依靠費托遍佈全大陸的商旅，在各地也發展了不小的情報線和潛勢力。

而且他們看似只有海軍強盛。而中央集權不高，皇室對地方貴族掌握力較弱，地方強盛而中央虛弱，但境內傭兵盛行，民風剽悍，稱得上全民皆兵，再加上費托的金錢支持，短時間內久可以建起一支戰力強大的龐大軍隊，潛在的軍事實力，其實不下於我們。」

聽前面的話時，蘭斯特還有些擔憂哈裡森態度過分樂觀。

如果這樣孤注一擲的戰爭面前，梅林上層的態度都是如此樂觀而看不到危機的話，倒真令蘭斯特擔憂，畢竟身為梅林屬國，盛衰相依，梅林如果戰敗，對斯圖亞特不見得是好事。

但聽到後面，蘭斯特暗自微微點頭：

劍聖山的人身份地位特殊，一向不涉足時政，公國出身的哈裡森更不是其中的核心，但他都能有這樣一番清晰的看法，那麼作為一手制定計劃、並為此鋪墊了那麼多年的梅林上層，一定也已經有了相當的把握，至少他們並沒有被麻痹大意，放鬆了對兩大帝國的警惕。

不過哈裡森既然說到了另外兩國的事情，當然不是隨便說說，大概也想聽聽他的看法——男人們聊天的內容無非是那幾樣，無論是在軍隊中還是後來到了郡都之後，蘭斯特都已經習慣了這種環境，應對自然從容。

「……戰爭是用大腦指揮手足，空有強壯的手足，大腦卻分作幾派，命令不一，那麼對梅林來說也是不足為患的……在內部戰爭沒開始之前的現在，派釘子楔入佩雷內部，繼續分化他們地方和中央的關係……

……而且帝林等幾國也安穩太久了，挑動一下他們這些原第四帝國歐羅巴分裂諸國的遺留貴族和皇室的反叛情緒，讓佩雷和神聖帝國也亂一亂，騰不出手腳來找我們麻煩……」

蘭斯特在政事上其實有種天生的天賦，或許是大公做得久了，各方面的訊息來源越多，有些局勢就一目了然，再有吸收下屬智囊們給與的建議，信手拈來，就能侃侃而談。

哈裡森面容溫和，看著蘭斯特的神情宛如看著自己的子侄：

他醉心修鍊，早年沒有子嗣，而其他兄弟還在時，雖然留下了血脈，但經過一兩百年的繁衍，血緣也漸漸遠了，儘管仍舊受到他的照拂，但關係不算親密，甚至已經很久沒有親身見過那些侄孫輩的親人，關係親近程度還不如眼前這位年輕的大公。

和他情況相像的強者很多，因為修鍊層次越高，越難以留下血脈，多數親人都不是直系，甚至上百年後近一些的血緣親人都沒有了，只能領養——像穆裡尼奧那樣私生子女遍地的情況，只能說是史上都及其罕見的，不過有得也有失，穆裡尼奧的子女后輩天賦並不出色，不像其他強者一樣，要麼無法生育，要麼生出來的子嗣通常天賦都會超出一般人。

修鍊到哈裡森這個層次的強者，可以說什麼都擁有了，除了更進一步外，幾乎想要什麼都會有人忙不迭送上門，而哈裡森也是這樣，除了兄弟後人的一點血緣牽繫外，就只剩祖國的事務，還能讓他放到心上了。

因此對蘭斯特這位年輕的大公，一開始是愛屋及烏的移情，後來接觸多了，才慢慢變得欣賞和支持。

正想著，一絲危機感突然劃過哈裡森的心頭。

腳下一震，一道如同實質的金潢色光環在地上擴張，哈裡森猛地一扯蘭斯特進入光圈中，另外兩個蘭斯特的下屬被光環出現同時如牆壁一樣撐開的鬥氣壁彈到十幾丈外——

「大師——」

蘭斯特低叫，然後看見他和兩個下屬原本所站的位置上，忽然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紋，彷彿放射狀的黑色蛛網，將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

蘭斯特瞳孔緊縮，但甲板陡然傾斜四十五度，又重新擺正！

蘭斯特一踏足，雙腿蒙上薄薄冰藍色，一層冰霜將他和加吧連接起來。

船首像嗡地一震，一道紫紅色的亮光雙眼上的紫晶中射出！

光束升到半空綻開，像一把撐開的傘面將整艘船籠罩在紫紅色的光幕中，尖銳的聲音響起，重複著一種蘭斯特聽不懂的語言——

【警告！三號甲板與船艙內多處，出現不明空間波動！有敵入侵！有敵入侵！】

【警告！三號甲板與船艙內多處，出現不明空間波動！有敵入侵！有敵入侵！】

……

尖銳的聲音緊促地響徹整個飛舟上下，一道藍光籠罩，黑色的空間裂紋無聲湮滅。

被哈裡森鬥氣光環掃過，仍能感覺那個位置的空間輕微扭曲，蘭斯特三人所站位置削去了一層甲板，沒有絲毫屑末留下。

哈裡森注視著眼前黑色裂紋出現又消失的位置，側耳傾聽了一句，臉色就沉下來，依舊穩穩站在那裏，冷笑一聲：

「這麼快就^H小說來了！」

「是魔族的襲擊。」

蘭斯特沒有驚慌，即使剛才甲板傾側仍穩穩紮在地面上，此時聽到哈裡森的話，知道強者們對襲擊早有預料。

蘭斯特想了想，也覺得這是預料中的事。

無論對前線戰事還是對魔族的棲息地，飛舟都是極大的威脅。

那些魔族強者絕不會坐視飛舟順利抵達前線，至少要探清船上坐鎮的強者的實力，以及這件戰爭武器能否發揮全部戰力。

那個用空間裂紋殺人的傢夥一擊不中，似乎沒有再出手的意思。

蘭斯特的兩個下屬爬起來迅速向他們靠攏，而哈裡森剛才的危機感已經完全消失，似乎對方已經離去。

哈裡森一拍腰間，腰帶上一枚不起眼的方形綠寶亮起，梅麗莎低靡的女音從中傳出。

「……我已經開啟了飛舟內的空間禁錮。哈裡森，你在哪裏，情況怎麼樣？」

「我和大公在三號甲板。大公差點被空間裂紋吞噬，飛船內部的空間禁錮，恐怕擋不住對方，」

哈裡森肅然沉聲道，「……對方等級和我們一樣，我的感知找不到對方，只能被動防守，他已經離開了，讓其他人小心！」

「變化系師？怎麼會！」

梅麗莎失聲，那邊一陣嘈雜，似乎有些亂，梅麗莎的聲音轉而急促，

「對方在船艙內破壞，加百列他們已經分佈各處阻截對方……關鍵的中樞都被封閉了，他不會找到……奇怪，加百列傳訊過來說，對方似乎只有一個人？」

最後的聲音有些驚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