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霍然作色，他的眼中寒厲充滿殺氣！

林安甚至能感覺到危險撲面而來，像抵在鼻端的冰冷刀鋒。

她的眼前倏忽換了視界。

彷彿時間慢了無數倍，無數法則線條交錯的視野裡，一條震顫不已的銀白色細線忽然懾住了林安的目光——

它像是從虛無中突然出現，驀地向林安襲來，直指她的眉心部位！

林安直覺感到危險的源頭，修鍊體術而變得無比敏捷柔軟的身體忽地反折，手中綠影射出，順勢將她扯著碎步倒退，法則線條組成的世界忽然又從她的視野中褪去——

毫無聲息的，原本站立的地方裂開一條幽黑的縫，帶給林安心臟狂跳的後怕！

餘光視野中，塞繆爾仍站在原地，銀紫長發垂落，目光冷漠。

但他的把戲，瞞不過林安的感知。

林安集中精神，近乎實質化的精神力猶如銀色的絲，在他身影側面無人的一角穿過。

「哼！」

「哼！」

兩聲悶哼同時響起。

精神力實質攻擊的作用是雙向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塞繆爾是被動遭受襲擊，精神力層次也更低一些，直接從藏身的空間縫隙中被撞出來，精神海的動蕩讓他身上的波動一片混亂，一時竟無法反應。

「——塞繆爾！」

強抑精神海的動蕩，林安切齒低喝，將印記的力量釋放到一個危險的臨界，印記瘋狂跳動，呼之欲出得幾乎讓塞繆爾忍不住順從危機直覺馬上逃離——

「住手！你贏了——」

精神海動蕩的感覺顯然不好受，塞繆爾的雙眼中都出現了密密的血絲，「你不想在這裡和我一起與整個要塞同歸於盡吧！」

理智重回大腦。林安按下釋放法術的衝動。

關鍵在於，她清楚她沒有十足把握將塞繆爾留下，雖然有傳奇級的法術，但塞繆爾借空間傳送逃離和她當場滅殺他的可能是對半開——按照她的想法，最好滅殺塞繆爾的時機是偷襲。印記裡封印的法術畢竟有限，如果沒有把握。還不如留著來威懾他。

而塞繆爾在瀕臨她暴走的時刻還不逃離。說明他並沒有打算完全撕破臉。

重要的是，現在殺死塞繆爾無濟於事，塞繆爾根本不是她真正的威脅，而那位真正的威脅，還需要塞繆爾解決。

「放過這次機會，這是可惜啊——他是看準這一點，才故意來試探的嗎？可惜，這次掀了一張牌，下次想再用精神力攻擊。成功率就會下降很多了！」

林安神色莫測，陰晴不定地盯著塞繆爾看了半天。

樓下士兵搜找的聲音在靜寂地環境中格外刺耳，林安側頭望了望窗外的情景，幽冷的黑瞳閃爍了一下，壓抑住了印記中急欲釋放的力量。

房間中的壓力一掃而空。

塞繆爾微微鬆口氣。

林安身上封印的傳奇法術他一直知道。但一直以為對他的致命可能只有四到五成——這當然已經不算低了，畢竟就算是同階強者，也很少人可以在一對一中輕易殺死同階者。能達到這種層次的強者都不迂化，打不過逃跑是很容易的。

但林安的精神力攻擊，如果再像這次一樣毫無警戒地受一次，那麼林安弄死他的可能性可以增加到至少七成，剩下的三成裡，有一成是他不顧精神海不穩、強行施法撕開空間而迷失到次空間的可能。

塞繆爾不得不正視起林安：

如果說前一刻他還在憤怒於林安竟敢這樣奚落惹怒他，那麼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林安的確有了如她所說的無需顧忌他的實力——不管這實力從哪裡來，是不是她本身的，當它強大到足以威脅他的生命時，他就必須正視。

因為他意識到，要不是顧忌身後的「那一位」，林安確實有無數次機會下手殺死他，她一路按捺了那麼久，恐怕早就對整個局勢心有成算，直到基本看清他的布置，才把她的實質暴露出來。

但現在知道，已經無濟於事，他完全動不了她分毫，正如她所說，她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論心機隱忍，她也完全有了匹配能力的程度。

而且，重要的是，林安是怎麼躲過他的空間撕裂，這一點沒弄清之前，他不會輕易再對林安出手。

——任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林安竟然是從法則的層面上，「看」到了他出手的軌跡，從而僥倖躲過那一擊。

但在塞繆爾的眼中，這毫無疑問是林安掀起的第二張牌。

而她手面上這幾張牌的力量，張張都出乎他的預料，已足以讓她有說出之前那番話的資格。

「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想清楚一切之後，塞繆爾抬手掩嘴，失聲笑起來，「其實我們沒有同歸於盡的必要，不是嗎？」

他甚至換了對林安的稱呼，一改在她面前那種喜怒不定、半瘋半魔的情態。

「……閣下能這麼想，當然再好不過。」林安改口絲毫不比他慢，清楚兩人間的關係被拉開，重新達到一種平衡。

兩人對視了彼此片刻，都有些不適應眼下的情況。

「眼下來說，我們的立場，暫時還是一致的，不是嗎？」塞繆爾說道。

「之前已經說得很明白。」林安淡淡說道。

「你不會插手破壞？」

「做得越多，錯得越多，」林安知道他需要一個保證，笑笑，「我不會插手。」

「而且，你未免把殺死一個傳奇想得太簡單了，至少我從沒聽說過什麼計劃能保證殺死一位傳奇，」——如果真的有，那麼傳奇未免太不值錢，那些富有人間的帝王們，也不用那麼忌憚他們了。

「我幫你都來不及，怎麼會還有心思計劃些什麼，如果過程出現什麼失誤，令我們功虧一簣，我後悔都來不及，」林安似笑非笑，「反正，等事情解決之後，再找你算帳還來得及，到時，就輪到你避著我了——你說是不是？」

塞繆爾注視了林安片刻，不理她口中暗暗的威脅，又笑了笑，「但是，你送信給那些飛舟上的老傢夥，又怎麼解釋呢？」

「為殺死一位傳奇強者，犧牲一些誘餌也是值得的——當然，對你來說，他們也是威脅，隕落越多越好，不過太多的損傷，我也是會心痛的，可不能任由你肆意妄為——何況，上面也有我的幾個朋友呢，我總要提醒那些大人物一下，把他們及時送下來，免得被戰鬥危及……」

半真半假地說完，林安對塞繆爾笑笑，目光冷靜，彷彿洞穿了他的目的，

「再說，要是你後面把我出賣出去，說我是同謀者，我該怎麼辦呢？隻好未雨綢繆一下了。」

「你的慎重，當然是有必要的，」塞繆爾假笑，盯了林安一會，「你讓我刮目相看。」

——明明是在他眼皮底下的動作，卻安排好了退路，而且封堵死了所有拉她下水的可能。

^H小說至於她所說朋友什麼的，看起來亦真亦假，有過前車之鑒，塞繆爾深知林安心機，也無法確定所謂「朋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林安大致猜到他在想什麼，緩緩笑笑，把他的話當做讚揚，微一頷首，「我的榮幸。」

門外傳來冷而急的腳步聲，房門乍然被一腳踢開。

闖入的士兵對房中情形視如不見，目光掃過整個房角，還扇扇空氣，彎下腰做出伸手開拉櫃門等動作，彷彿他眼中所見就是一個布滿灰塵、用來放置廢棄物的房間。

林安和塞繆爾的對話暫時停止。

士兵走過兩人身邊時，眼瞳都沒動一下。這時，洞開的大門前又有士兵走過，往房間裡探了個頭，帶著厚皮革手套的手向房中搜索的士兵一揮，「走。」

兩個士兵先後離去，對房間中多出的兩個人完全視而不見。

事實上，他們眼中所看到的房間的情形，也的確和林安他們所見的完全不是一個景象。

房門在士兵離去前被重新關上，門外甚至響起上鎖的聲音。

然後慢慢的，整座塔樓的動靜也隨著士兵們的搜索完畢，重歸平靜。

過了一會兒，塔樓所在的這片地區都被搜索完畢，負責搜找的士兵們如同潮水退去，而路口把守的士兵卻沒有離開，冰冷的暗灰製服肅穆井然。

過了一會兒，要塞上空響起了尖銳的鳴鏑聲，夾雜著長號低沉悠長的聲音，幾乎與此同時，無數腳步聲響起，似乎整個要塞的士兵都動了起來。

如果從天空往下看，會發現要塞建築間被冰雪佔據的空間，被潮水般的士兵佔據，猶如交錯的河流，向著幾個方向流去。

「是戰時一級警戒的號角，馬沛開始進入戰爭狀態了。」

塞繆爾站在窗前，掃視下方人群，然後看向遠處元素湧泉的方向，嘴角勾起微笑，「看來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顯然，如你所料。」林安在他身後淡淡說。

——戰與逃之間，飛舟中那些強者選擇了前者，也放棄了他們最後的生機。

他們的結局已定。

但屬於天下大勢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