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林安相當安分。

拍賣當夜並沒有人發覺他們兩人的晚歸，倒是聽赫爾姆傳來的口訊，說那天夜裏有人來打擾了西德尼，不過當時西德尼已經回到住處，出面應付了對方。

後來第二天也有人來找林安談口風，不過林安事先已經和西德尼交換過口供，說他們的確沒有和手下一起回來，但入夜不久後就回到軍營了。

加上事前讓拉丁斯和赫爾姆兩人做過種種準備，因此來人並沒能找到什麼破綻，無功而返。

至於他們晚歸的消息從哪裏來，林安倒沒有懷疑艾薇兒那個小傢夥，畢竟她和兩個侍從單獨返回，她和西德尼卻不見蹤影，應該是軍營中不少人都看到的事。

事實上艾薇兒的哥哥凱羅特法師，一貫以明哲保身和圓滑出名，中線和西線兩線軍中掀起的這場風波，別說與他們兄妹無關，就算艾薇兒知道什麼，他也會封住艾薇兒的口，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不出林安預料，拍賣當日發生的事情，果然還有後文。

除了林安和薩林襲擊的兩夥人外，還有其他幾路在黑市拍賣上拍下重寶或暴露了豐厚身家的人，在回返軍營的途中也遭受了襲擊，其中就包括了那一對互相爭鋒的赫爾少爺和小荷曼法師。

有趣的是，雖然這兩路人的襲擊者都是無功而返，但與小荷曼法師那路只能打退卻最終讓雖有人全身而退相比，那位看起來十分囂張紈絝的赫爾，反而抓到了兩個俘虜，可見赫爾深藏不漏，根本不像表面那樣浮誇無用。

當然，赫爾那一路所抓到的兩個俘虜，也是所有襲擊中的唯二兩個俘虜了。相比襲擊者這一方的小小損失，其餘襲擊者的收穫和成績，才是令整個軍營掀起偌大風波的原因。

據事後調查證明，參加拍賣的人有整整九路，一百三十四人，在中途遭受了襲擊。

其中包括赫爾和小荷曼在內的四路人，基本保存了大半實力，有驚無險地回來了。

另外五路人中，有兩路人被證明已經全軍覆沒，並且找到了現場和屍骨；

剩餘的三路。沒有發現一個活著回來報訊的人，全體失蹤——

當然，誰都知道失蹤只是口頭上的說法。三天都不見蹤影，在這冰原上基本已經意味著凶多吉少。

這三路人中，一路是林安襲擊的帶著封魔水的那路人，一路是薩林襲擊的拍下了死亡與厄運之杖的那路人，最後一路據說是中線軍那邊的人。

另外已經被證實了死亡的一路人中。主要受襲者背後出身不凡，還牽連到了某位軍方大佬——林安在拍賣中沒有留意到類似身形的人，想來對方應該也是坐在包廂裡。

於是，這次由於黑市拍賣而引起的襲擊，猶如一塊巨石落進後軍平靜的水潭中，掀起了滔天大浪。

而且幸運回返的幾路人。也不是全部完好無損的回來的，回到軍營時損兵折將形狀狼狽的狀況，被很多人都看在眼裏。當時就引起圍觀，傳出了不少真實情狀和小道消息。

因此事情已經完全捂不住，道聽途說的各種消息漫天飛舞，讓後方軍營好一番熱鬧，不乏看熱鬧和煽風點火的人。

後軍統帥高層和情報處都被直接打了臉。而且據說除了已知的那位和軍方大佬有關係的死者之外，受襲擊者中。還有兩三路人地位相當不低，有的和軍方高層也有不淺的關係，人脈根基深廣，因此整個後方軍隊都動蕩起來。

為徹查此事，身著灰製服的憲兵隊成天在軍營中到處出沒流竄，軍營東面操場的絞架上，皮鞭抽打肉體的聲音從天亮響到傍晚，慘叫聲不絕於耳。

未免事情進一步擴大，上層還下了封口令，禁止人們在私下聚眾、外出，以及討論任何涉及這件事的話題。

冰谷的那處黑市遭受殃及，也早已被派人查封，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開了。

但這並不能止息這場風波引起的餘波，被限制了交流的士兵無法用口頭表達對高位者遭殃的幸災樂禍，改以在見面時相互擠眉弄眼示意，而被約束禁製出入自由和封禁黑市，則令士兵們儘管有大把錢財，也無處去使，渾身精力無地發泄。

……

「彈壓是彈壓不住的，暫時的壓抑，只會讓底下的士兵累積不滿……這見鬼的冰原環境和前方戰損，已經夠令士兵們壓抑的了，再封禁了黑市和說話自由，他們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看守拘役的罪犯了——這些傢夥剛從戰場上下來，渾身殺氣都沒消散，一個比三個罪大惡極的惡棍都要麻煩棘手得多！」

溫暖的大帳中，帳簾被大力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邊大步走進來，一邊說著話，身後跟著另外一個衣著和他相差無幾的身影。

「這是起鬨作亂就完了的事嗎？」

身後和高大男人說話的魁梧男人個頭比前者稍矮，身上賁起的肌肉卻更加結實彪悍，惱火之下，厚重的聲音不覺提高了一些——

「老子底下一個大隊的後勤官來報，他們隊裡的用來懲罰的浸油小牛皮鞭子已經給生生抽斷了五條，我營裡的後勤倉庫，罰鞭都已經供不應求了！」

他大發牢騷，「……卡利那個腸子裏塞滿狗屎的豬玀，坐在那把椅子上大把吃油水就算了，居然敢插手軍隊管理的事！」

「噓——」

高大的男人褪下厚重的皮手套，壓低了聲音提醒了對話者一句，挑起嘴角，冷笑著諷刺道：

「他有什麼不敢，他在後勤那裏已經做到頭了，這次那位軍方大佬的侄孫失蹤，他怎麼會不抓緊機會討好，以求能在那位大佬面前留個印象……嘿，他要是能和那位大佬搭上線，少不了還要把自己吃下的那些油水刮一些出來，進貢上去呢！」

「那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如果沒有他縱容那些像禿鷲過境一樣的商人，根本不會出這種事！」

魁梧男人冷笑著說，「那位大佬不遷怒到他身上就好了！」

「閉嘴！這件事別提了！」

高大男人低斥道，「那些商人進貢的油水，整個軍營上下都有份，那些軍方大佬們離前線太遠，手伸不到那麼長，才管不到我們這邊，誰提起這件事，壞了大夥兒的財路，讓後方有插手進來分湯水的機會，那才真正是和整個前線軍為敵——」

「我才沒那麼傻，別說我手下的兄弟也是要安家吃飯的，就是我們看卡利不順眼，也不至於一頭扎到上層和後方大佬的爭鬥裡，那才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明白就好——哎，其實卡利那個位置上，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高大男人沒有侍從在身邊，只能自己脫下身上的盔甲，一邊說道：

「……卡利未必願意在這時候離開他那個位置，畢竟整個前線上，後勤系統所能撈到的油水是數一數二的，錯過機會就沒有了——但這次的事情，終究讓大佬們抓到了把柄，他如果不學著聰明些主動讓位，那麼被拿來開刀的第一個人，肯定是他！」

他意味深長地說，「卡利強行插手軍務，明顯是在向大佬們交投誠書，他反應一向是快的，就算這次被挪了位置，下場未必會太差。」

「說白了，我們前線軍這次還是輸了一城了！」魁梧男人喪氣地說。

「上層鬥爭無非是這樣，之前是大佬們一直找不到理由插手，誰叫我們自己不爭氣，出了這樣一件事，將把柄送到大佬們手上呢！」

「總之還是那些戰爭商人在壞事！」

魁梧男子一拍桌子，「對了，那兩個俘虜的情況怎麼樣，問出了什麼沒有？」

「其中一個是法師，剛到大牢不久，就給法師團那邊的人給提了出去——」

高大男人哼了一聲，「至於另一個，上了點料之後就吐了話，但也不比軍情處送來的消息清楚……」

他頓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上頭根本不關心他的同夥是誰，他們更想知道，那個所謂遺跡的具體地點和進入方式，再不濟，也要知道是誰給了他們泄露了受襲擊的幾路人的回程路線和具體信息——」

他更加壓低了聲音，「上頭懷疑，那個拍賣背後，可能有人指使。」

「還能是誰呢？除了後方那些大佬們，就是那些政務系統的老狐狸們了——我們總不會無用到讓另外兩大帝國的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隱藏了一個遺跡，否則現在軍營早被端了，還弄什麼拍賣呀！」

魁梧男子嘟噥了一句，又問，「那法師團那邊呢？」

「他們得出的消息也差不多，但人就是不肯放回來，說是要法師團自己內部處理——不過他們確實也很重視了，把大部分留手的人手都派了出去。」高大男人回答道。

「如果不是聽說有遺跡出現，他們不會那麼配合吧！」

魁梧男子哼了一聲，「哼，老子就是看不慣他們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樣子，好像比我們出身還高貴似的，公務外請辦件事都拖拖拉拉！」

（未完待續）

PS：嗯，側面描述一下各方的反應和鬥爭情況，算是小背景吧。簡單的說，後方的大佬們坐不住了，找到機會向前線插手了。另外法師體系也貌合神離，隱約涉到這盤渾水裏，卻不知道他們這個群體已經開始引起當權者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