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纖細手指在空中遊移了一下，停在一枚印著一朵半開太陽花的銀幣上，林安把銀幣放在手中端詳。

銀幣比林安的掌心略大一圈，由於厚度原因，重量相當厚實沉甸，背面印刻著短短的三行短句，林安指腹拂過陰刻的銘文，臉上是瞭然篤定的神色。

最後再看了一眼銀幣，林安皺了皺眉：不知是不是室內光線變化的緣故，銀幣表面好像比原先亮了一點。

但她這時已經下定決心，心下反而不再猶疑不決。

將這枚銀幣扣在雙掌間，十指交握胸前，神情虔誠地低低詠唱了一句剛剛熟練的禱文，銀幣剛亮起一絲青翠的光，林安似有感覺般睜眼，把銀幣正正按到雙眉之間的額際正中！

剛貼上額際，銀幣上光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瘋狂地湧出，從和林安相貼的額際流淌到她的臉上，青翠的光芒照亮林安的面容，不但不顯得詭異，反而將她虔誠的神色襯托得林中仙子般溫暖自然，帶著一股神聖的味道。

但林安臉上沒有分毫輕鬆的感覺，緊緊蹙著眉，表情有些痛苦地顫動著——她現在有苦自知，按在銀幣上的手像是被一股力量吸附柱，根本移不開！

林安在承受力量從眉心湧入的脹痛感的同時，身體裡也彷彿有個黑洞在吸收般讓充斥身體的力量不斷流失，兩種相反的感覺交織在林安身體裡，讓林安幾乎抓狂地打滾——但林安根本顧不上，因為這些明顯是重頭的力量就是紫衣男子指定要的，而她能得到的回報，還得讓林安自己去爭取：用紫衣男子在光球裡留言的說法，如果林安拿不到，說明她不配擁有它們——

——可光球裡的信息，隻說自然之力非常溫和，根本沒提做過路財神的感覺，會這麼難受！

現在林安心神根本沒法平靜下來，心裡大罵紫衣男子，咬牙切齒地集中精神，像光球信息所說的那樣，想象眉心中出現一根尖銳的針，把目標銀幣當做紫衣男子一樣狠狠鑽刺進去！

啵！

林安咬著牙關堅持，時間其實隻過了短短一瞬，林安卻覺得十分漫長，然後感知裡傳來一聲天籟之音，林安猛然感覺，自己想象出來的尖針突破了一道堅韌的屏障，進入了一個並不算大的空間。

林安心裡一喜，精神立即鬆散，剛才感知到的空間馬上就消失了。

但林安已經知道自己成功了，銀幣依舊貼著眉心，再次集中精神，這次並沒花太大功夫，彷彿這枚銀幣已經被馴服了一樣，剛剛感知到的空間又出現了！

儘管不足一立方米的空間裡一無所有，林安已經喜形於色！

就算只是不到一立方米，那也是一個空間，一個可以隨身放置物品的空間——林安在岩堡這麼久，也沒見過法師團成員和其他貴族軍官使用過類似的空間裝備呢！

沒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林安再看剩下五枚銀幣，眼光已經大變——就像窮得要賣內褲的巨龍，看到了一座閃閃發光的金山，恨不得立即佔為己有！

林安心裡興奮之極：按光球裡的說法，這六枚銀幣，是比上古魔法王朝時期還要久遠的遠古時代，早已隕落的自然女神的信徒們，用來承裝獻給女神的祭祀品的容器——

沒錯，是「容器」！

——這六枚銀幣，都是附著了空間的容器！

林安這時對紫衣男子不懷好意的懷疑消退了一些，因為雖然過程有些難受和波折，但林安所遭遇的一切，和光球裡的信息並沒有太大出入——

那主要是關於這六枚銀幣的來歷的。

上古魔法王朝的輝煌，持續了近萬年，那個興盛的人類文明到後期，不知為什麼漸漸沒落，直到魔災的到來終結了那個輝煌的王朝。在那場魔焰肆虐大陸的災難中，人族近乎完全被滅族，魔法王朝的文明散逸毀滅得七七八八——

那只是距今兩千多年的歷史，而比魔法王朝更久遠的遠古時代，那距今一萬多年的遙遠時期，更是無從追溯了，而這六枚銀幣所獻祭的對象，正是遠古時代所備受崇信的一位女神——自然女神彌梅爾。

這位女神以溫和包容、熱愛生命聞名——銀幣上所湧現的青翠的力量光芒，正驗證了這一點：

即便是林安這樣臨時抱佛腳詠唱了幾句自然女神禱文的偽信徒，銀幣上附著的力量依舊給與了回應——自然之力是極為溫和的，在灌注的過程中會一邊洗滌加固信徒的體質，一邊依照每個人的不同承受度量力而為，林安之所以會承受不住，主要還是因為當了過路財神，以及她體內那一位的吸收速度太快的結果。

所以林安現在的情況有點古怪：精神其實消耗不多，相當興奮；但身體卻感覺十分疲憊，有種空空如也的感覺——自然之力充斥又全部流失後的感覺。

某種程度上，林安其實是吃了大虧的：

自然之力的灌注多麼難得，甚至可能是這個位面的最後一次了，誰都看得出，那些被紫衣男子鯨吞的自然之力，才是這六枚銀幣上價值最大的東西；

可是反過來，如果沒有紫衣男子的光球，林安就無法得知引動自然之力的禱文，無法有現在的收穫——那麼久遠的時代，除了神聖教廷以外，這個位面，也沒幾個人有這方面的文獻了——況且自然之力在流經林安體內的時候，還是消耗了少許在林安身上改造，使她的身體和精神力有了少許自然的特性：這一部分消耗掉的力量，就是憑紫衣男子之能，也沒辦法吸收的。

而且，等這六枚成套的銀幣全部開啟，林安真正的好處還在後面——那才是解決林安當務之急的東西。

各個事物的價值，總是因人而異。

所以，這一次的「等價交換」，林安並不算吃了什麼虧，相反，有了這一次「交換」的開端，林安和她身體裡的這位契約人的關係，算是突破了一層屏障——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就是從一次次這樣不起眼的交往裡突破底線的：

兩個不平等的「平等」契約對象之間的交鋒，此時，才剛剛拉開了帷幕！

月向東行，漸漸隱入天邊的群山之中，岩堡使館主樓一個封閉的房間裡，重重床幃圍攏的空間中，不時傳出模糊壓抑的女音，夾帶悶哼和壓抑的痛呼：

「好痛！」

「……你速度慢點，會死啊！」

「……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老娘下次再也不幹了……嘶嘶！」

大陸南方，神聖帝國腹地，無數信徒心目中的聖地——奧林匹克聖山上，一位老者和一個正值妙齡的少女同時睜開眼。

身著白色祭祀服的妙齡少女長跪在地，那雙春水般翠碧的眼眸微微大睜，看著面前閃爍著不祥綠光的晶球：「異教徒！」

——上一次使光明之晶有所感應的異教徒出現，是多少年前了，那一次，又給教中的兄弟姐妹們，造成了何等傷亡？

少女正驚疑不定，一道白光落到她的身上，耳邊一個慈祥而莊嚴的聲音對她說：「……所以時候未到，什麼都不要論斷，只等主來，他要照出暗中的隱情，顯明人心的意念——那時，各人要從神那裡得著稱讚。」

少女的神色漸漸變得安詳，虔誠地垂頭斂目，下頷抵住交握的十指，跟著那個聲音誦念下面的禱文：「弟兄們，我為你們的緣故……」

「安琪兒，無需驚慌……」一段禱文^H小說結束，那個慈祥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主自當有旨，吾等僕人，只需跟從——」

安琪兒彎下挺直窈窕的腰背，宛如金瀑的一頭秀髮，也無法與她秀美面容上的虔誠相提並論，她深深深深地低頭：

「……感謝您的教誨，教宗大人。」

***

少女和教宗對話的禱文部分，引自舊約—_—信我主的親別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