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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生存守則》第一百一十二章 路上
大半個月的行路,與來時完全不一樣的^H小說方向和路程,與來時不一樣的心情和人。

那片藏著天空之城的深深山林,早就被拋在身後,那些人與事,在布倫特死後,也同樣被林安拋在腦後……是不可能的。

安德烈和雪莉爾小兄妹鬧起了彆扭,一鬧大半個月,林安每每看到安德烈苦大仇深的臉,總能想起那個她明知已經死去、卻依然活在安德烈心中的某人,然後在心裏不厚道地偷笑,暗暗哼著「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在深山裏呆了幾個月,出來後幾乎不知年月,大半個月的行程路經了兩座小城和好幾個小鎮,直至看到城鎮外的原野上,麥田逐漸由青綠轉成金黃,北面刮來的風越來越沁涼高爽,林安才意識到,時節已經將入深秋。

亞特蘭大國情,在每一個要塞或城門,法師塔簽發的文件總是比軍部更有用,途經幾個城鎮時,整日跋涉的士兵總能得到很好的招待和休息。

至於林安他們幾個的待遇更是不用說,衛斯理法師不至於沒品到在這方面為難他們,這個世界的階級金字塔穩固恆定,像前世某些網絡文學中,某貴族少爺因檢驗出資質廢材被家族放棄然後地位墮落到連低下的僕役和平民都敢當面唾兩口這種事,就和後面的天降神格鹹魚翻身一樣,都屬於天方夜譚和白日夢範疇,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的。

對和林安他們上路的二百士兵及他們的屬官而言,法師大人無論地位高低、境遇如何,都是他們這些泥腿子出身的傢夥可望而不可即、需要保持恭敬態度和距離的人物。

哪怕頗有些精明有心的人都觀察出,兩輛馬車中的大人們關係並不友善,然而對他們來說,林安這個階層的東西對他們而言是極其遙遠的事情。他們只需要聽從大人下達的指令,然後關心一下他們的下一頓著落在哪位鎮長老爺身上——也許上了戰場,這些就是能與新同僚吹噓的話題,至於家鄉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久別的情人,那是在夢裏才能悄悄重溫的回憶。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日子,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生活。

作為二百多人的隊伍裡最大的一位大人物,衛斯理對這段路途的平靜尚算滿意,又或許是因為他的滿意中有一部分——也可能是很大一部分——來源於另一輛馬車中三人如同羔羊一樣的沉默。使得這份滿意備顯充實,令人心情愉悅。

但這份愉悅的心情。在他行程將盡、任務即將完成之際收到某一封來自特殊渠道的信箋時,被狠狠攪亂了,猶如一根生腥的豬後腿骨掉進了正準備起鍋的奶油鮮魚蘑菇湯。

收到信箋的時間,正是他們準備借宿一位小鎮鎮長莊園、結束了主人殷勤款待的晚宴之後,等衛斯理法師恢復理智,他已經夾著一陣風闖入了林安的起居室。

林安擱下羽毛筆,啪一聲合上書寫到一半的手劄筆記,緩緩轉身。

室內佈置的警戒法陣,因衛斯理法師未經同意的擅闖而激發。也就是這個法陣刺激了衛斯理的法師本能,將他從理智失控的狀態下喚醒。

他低頭看看那枚標記到他小腿脛骨上的秘法印記,安法師的警戒法陣構設想法,明顯區別於一般法師學徒的冰凍火燒,但不得不承認。假如是用來對付有預謀突襲的不速之客,的確比一般警戒法陣有威脅力。

「我想。閣下一定有完美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林安面容平靜地看著站在門口,恢復理智後有些進退不得的衛斯理法師,「是什麼原因。讓您未經思考,衝動地直接闖入一位關係算不上良好的異性法師的居所?」

她的目光,落到了衛斯理青筋暴突的手中,那一封已經明顯褶皺和被打開過的信箋上。

被林安言語提醒,衛斯理驀地抬頭,「我剛剛接到一位朋友的訃聞。」

林安心裏頓時瞭然:布倫特的死亡終於被確定,也被傳出來了——法師塔所屬的正式法師不少,在林安估計中總有千兒八百個,而顯然那位布倫特先生,在這千兒八百人中也算比較有名氣的一個。

都是在修行的路上披荊斬棘,即便被世人尊崇如法師,意外死亡也並不算什麼新聞,但法師塔所屬法師,在執行法師塔秘密任務中途非意外死亡,再和這次試煉動亂聯繫起來,即使對那些位高權重者來說,也不亞於一場小型地震。

從衛斯理震撼的神情,就不難推測營地那邊,現在是怎樣的混亂。

不過,之前混亂一直是被束縛在營地範圍內的,現在在外的衛斯理都能收到消息,顯然有推手將混亂擴散開去,波及了更大的範圍。

林安很難不聯想到某個被她放出去的傢夥,不過眼下並不是需要她聯想的時候。

「這真是個遺憾的消息!」

林安語氣中沒什麼遺憾的成分,禮貌性用外交辭彙應付一下,她冷淡地問:「這和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必然關係嗎?還是說,您認為與我有關?」

衛斯理也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但不知為什麼,他收到布倫特死訊的第一時間,就是懷疑林安,儘管他的理智和眼睛,都一直告訴他,對方有著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也並沒有與殺死布倫特的兇手相配的實力。

但對上林安那雙充滿理智和冷漠的黑色眼眸,衛斯理直覺她一定是知道什麼的。

「我想,您應該知道原因。」

衛斯理的眼神充滿探究,卻不夠犀利,他的心中隱藏著某些連他都不願承認的畏懼——當然不是畏懼眼前的這個女學徒,而是畏懼她所代表的某些力量,儘管那些力量的存在未被證實,而可能僅僅是他的猜測。

這不能說是他膽小,因為死亡總是令人畏懼的,布倫特死不見屍的下場殘酷地震撼了他,讓他才多日虛構的欣喜中清醒,醒悟到身邊可能的危險。

「從您的反應,我大致猜出了原因,」林安點點頭,勾了唇,「儘管消息不幸,但確實令人心情愉快,」她眼中毫不掩飾快意,頓了頓,看向衛斯理充滿探究的眼,「除此之外,您認為我還該知道些什麼嗎?」

「當然不。」

衛斯理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假如布倫特的死確實和她有關,那麼他這半個月來的心情就如奶油鮮魚蘑菇湯的奶泡一樣虛幻,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盡量別出現在這幾位的面前;假如事情和他們無關,那麼他同樣沒必要出現在這裏。

僅僅為心中的直覺跑來找林安證實,林安當然是不可能配合的,而衛斯理也覺得自己無法在林安面前舉起法杖:

在此之前他敢,並且做過了,但在布倫特死亡之後,他開始慶幸自己當時雖然衝動,卻並沒有動某些置人於死地的心思。

衛斯理離開後,聽到動靜的安德烈和雪莉爾才走進來。

實際上他們的房間就在林安對面,早就被驚動,一直在門背後聽著他們的對話。

掩上門,安德烈直接問林安,「安,那個布倫特死了?」

「我想是的,除此之外,我們和衛斯理沒有任何關聯,能讓他聽到某個朋友的訃文後,失態闖進我的房間。」

雪莉爾一下沉下臉,安德烈也並不見怎麼高興。

「死得太早。」

雪莉爾說,眼睛瞪了安德烈一下,站起來走了出去。

安德烈看著面前合上的房門,有些落寞地垂下眼。

「其實這是好事,起碼因為布倫特的死,他主導的調查就進行不下去,那麼起碼我們不用擔心還在營地的薩林。」林安溫和地說,她大致知道兄妹兩在糾結什麼,但在這方面並不善安慰,兄妹兩也並不需要安慰。

「我知道,布倫特一死,對我們好處是很大的……我們在北線的行蹤不會總是被盯著,也不用隨時小心布倫特會暗中下手,還能方便我們尋找出那個信物的作用……」

安德烈曆數著,林安慢慢點頭。她知道,安德烈是在自我安慰,果然沒數一會兒,安德烈就頹然垂頭,撫了撫心口。

「可是布倫特沒死在我的手裏,我很不甘心,」他用力捶著心口,「我心裏不舒服!」

林安暗暗嘆了口氣,這件事都快成這兄妹兩的心結了,她想了一下,摸摸鼻子,有些心虛地承認道:

「好吧,其實布倫特的死,是我做的。」

安德烈一下抬頭,瞪大眼:「真的?」

林安點點頭。

安德烈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跳起來,衝出房間。

第二天啟程,林安少見地發現兄妹兩少見地先上了馬車,沒有等她,待她坐進馬車,面對的就是兩個整齊的後腦杓。

林安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幾乎沒有人和她這樣鬧脾氣,當面給她臉色看過,新鮮之餘,心裏有些溫暖,有些好些,有些……不知所措。

林安其實頂不願承認,自己心裏有些近鄉情怯地心理,但她心裏又分明明白,在昨晚有意外泄隱秘後,得到兩兄妹這樣的態度,她心裏還是有些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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