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薩林露出了一絲笑容，知道林安雖然只是從他的言語中得到少許信息，但以她的敏銳，已經察覺了他的某些用心。

「繼續說下去。」林安道。

「這要從你之前對山脊之城的形勢分析說起，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以奧金涅茨家族的號召力，在古斯塔夫回到山脊之城後，城裡這麼平靜，說明城中仍舊處於奧金涅茨及其附庸家族的掌握下。

在最初兩三天，王宮和公爵府的封禁也顯得正常，畢竟大公爵他們可能在處理和收拾這次變亂的尾巴，這也是你放心離開的原因——但事實上，在你離開之後，王宮和公爵府的封禁，依舊持續了三天，以解決手尾時限來說，這已經有點不正常了，我懷疑古斯塔夫他們可能遇到了什麼麻煩。」

「但你既然說在剛到山脊之城打聽消息那兩天，已經注意到了地底那個地下網路並且接觸到了一些人，那麼你的布置，應該從剛到那兩天就開始了吧。」林安不受薩林誤導，她想起臨走那晚在薩林那裡看到的那些地形圖紙。

「不錯，和你的想法不同，被動等待不是我的習慣，我更習慣主動尋找機會。」

薩林沒有掩飾自己的動機，他想要在這次的事件中得到一些東西，這點早在林安離開前已經知道，也猜想得出他的目的。

「然後那個意外得知的地下網路，讓你有了聯想？」

「嗯！既然我們都看得出奧金涅茨大公爵對山脊之城乃至瑞恩的掌控力，那麼，一直以來身處奧金涅茨陰影下的瑞恩大公，只會體會得更清晰。雖然古斯塔夫這次獨自進沙漠，令瑞恩大公布置已久的計劃得以實施，並且成功率很高。但瑞恩大公不可能不考慮失敗的可能，為自己尋找一條退路。

畢竟奧金涅茨大公爵不會斷絕大公家族血脈，不等於不會找罪魁禍首放血。重新扶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坐上大公寶座，而且如果古斯塔夫父子真的死於陰謀。那麼瑞恩其他領主就真的會聽從瑞恩大公的號令嗎？我相信瑞恩大公不會那麼天真——」

薩林笑了起來，「那麼是什麼給了瑞恩大公底氣？」

林安慢慢眯起眼，緩緩道：「——佩、雷！」

「沒錯，只有佩雷，也只能是佩雷。在目前局勢下，佩雷皇室絕對迫不及待想要解決奧金涅茨這塊哽著喉嚨的硬骨，才能有機會將瑞恩大公領以桀驁強悍聞名的高地重騎兵掌握在手裡。增強他們與兩外兩大帝國對抗的資本！」

金眸發亮，薩林眼中隱約有種名叫興奮的光芒在閃爍，「於是在我得知山脊之城山腹中有個比想象中能藏下更多人的空間時，忍不住有個大膽的設想。」

「你認為佩雷給與的底氣。瑞恩大公的底牌，就藏在山腹裡面——而事情，應該也果然如此。」林安微微眯起眼。

林安對他真是太有信心了，這也算一種信任嗎？

薩林笑了，翹起眼尾對林安挑了挑眉。

「是的。考慮到生面孔會注意到的問題，雖然地下山腹有能容納幾十萬奴隸居中的空間，但要瞞過奧金涅茨大公爵的眼睛，那麼佩雷人不可能有太多人進入山脊之城，最多不過五百人。而且平時也不可能一直在地底深處，強壯精銳和奴隸的身形相差太大了，平時很可能藏身在一些民居之中。

而為了充分利用好山腹那些地道，我猜測，那些地道不但可以使得佩雷人在必要時機及時出現在王宮，也可能是大公進攻公爵府的捷徑，甚至是瑞恩大公留給自己的一條退路。

當然，進攻公爵府什麼的，在古斯塔夫回來後已經不用再說，隻考慮佩雷人救援瑞恩大公的可能性，為了尋找出佩雷人可能的藏身居所和瑞恩大公的逃跑路線，我可費了不少功夫。……」

這就是薩林之前所畫的那些圖紙的用處了。

薩林一一敘說他整個排查和藉助底層勢力尋找線索的過程，林安也不得不承認，薩林的推測計劃實施，絕不是什麼碰運氣：

在沒有多少外力幫助且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他預測的大膽，尋找線索的縝密，以及以及推動他主動策劃的野心和自信，才是他成功的主要因素。

說到這一次預測的準確和成功，薩林也相當滿意：

看著每一個線索細節一一指向他預測的最終方向，並且大獲成功，那種達到目的後收穫成果的味道之暢美，比吸食致幻劑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次的成功，也為他帶來了奧金涅茨家族的珍貴友誼和信任支持，而此時林安聆聽他講述時專註在他身上的明亮目光，則是最能滿足他雄性虛榮心的回報！

「……於是在那個洞窟中，我們及時找到了沒來得及逃出山腹出口的瑞恩大公和護衛他的那些佩雷宮廷劍士，以及作為人質交換了奧金涅茨下代繼承人的奧金涅茨大公爵——後者因為主動承受了靈魂創傷，毫無反抗之力，如果被順利帶出瑞恩，後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裡，林安已經基本明白了薩林在這次事件中起的作用，以及約翰姆會違背她的囑咐，反而主動協助薩林的原因：

當然，林安並不會怪約翰姆，以薩林的性格，明知她將約翰姆留下而不阻止，那麼能將約翰姆這個阻力化為助力，也早在林安預料之中。

她留下約翰姆的用意，最根本在於避免對薩林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而壞了她與奧金涅茨家族交好的原意。

然而約翰姆還是相當慚愧。

雖然林安本就留下話，不用他插手薩林要做的事，但他不但沒起到監視作用，甚至幫助薩林暫時隱瞞了林安，因為薩林要做的事情，無疑違背了林安坐視局面發展的原意。

但就本心而言，約翰姆也並不後悔。雖然當時瑞恩大公的陰謀已經失敗，但藏在山腹那四百偽裝成精銳傭兵的佩雷宮廷劍士，很可能真的會將外逃的瑞恩大公一行救走。

這麼一來。佩雷便有理由借流亡的瑞恩大公，對瑞恩進行干涉。有奧金涅茨大公爵在手，即使古斯塔夫繼任也不得不就範——對於梅林來說，讓佩雷統合實力絕不是什麼好消息，身為梅林人，他無法坐視。

然而這種做法出於本心，卻不代表他問心無愧，身為追隨者違背了被追隨對象的命令。約翰姆所恪守的忠誠原則讓他無法自我寬恕。

因此，在薩林解釋完整個過程之後，約翰姆便單膝跪下，向林安請罪。

「五十鞭笞。不許用鬥氣抵抗，也不能用藥物恢復，你直接去請奧金涅茨家族的騎士們幫你施刑吧。」

這樣的懲罰比預想還重一些，薩林剛想說什麼，約翰姆已經立即應了一聲。站起來快步離開了房間，彷彿迫不及待。

再看林安神色淡然，早已預料到約翰姆會有的反應，薩林瞭然，「安到底是安！」

「給你當一次好人的機會就夠了。免得再給你做一次好人！」林安白他一眼，哂然，「五十鞭笞的疼痛，即使不能讓他明白自己真正錯誤的地方，也能讓他深刻記住這次教訓，不要再輕易聽信你。」

哼哼，利用了她的人之後，還想來做好人？

那麼之前利用他的時候，怎麼沒見那麼好心？！

「好吧。」薩林聳了聳肩，滿臉無辜地攤手。

他不否認，的確想順便拉攏一下林安身邊的人，不過目的也主要是為了她，但有過上次不歡而散的教訓，既然她明確表現出不喜，還是不要隨便觸碰林安的禁區的好。

這時，預料之中的敲門聲響起。

「來了。」薩林揚眉，起身開門。

「琳法師，出了什麼事？約克閣下突然到訓練場，要求我們的騎士對他施刑五十鞭！」阿納托利一進來，便急聲問道。

「菲林和約克他們已經向我講述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約克違背了我離開前給他留下的命令，貿然插手了貴國內事，因此約克向我領罰，」林安淡然道，「幸運地是，他們的莽撞沒有造成不堪後果，這件事，之後我會向大公爵致歉。」

「不不！約克和菲林閣下都給了我們很大幫助，如果沒有三位的出手，後果簡直難以設想！我們沒有立即向幾位鄭重感謝已經是怠慢，如果再讓約克閣下因此受罰，我們都要無顏見約克閣下了！」林安口吻中流露出的約翰姆是林安追隨者的事實，阿納托利也顧不上驚訝，連聲勸阻。

「我原本也是這麼勸解的，其實看在沒有造成惡果的前提下，琳本來也並不打算重懲約克，是約克覺得自己違背了琳的命令，才……」薩林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約克閣下是真正的騎士，令人欽佩！」

阿納托利肅然起敬，事關騎士守則的恪守，他沒有理由再阻止，何況追隨者有追隨者必須恪守的準則，身為追隨對象的林安沒發話，約翰姆這次受罰勢在必行。

他又見林安治療後，來不及休息，就先去了解離開後發生的事，隱藏在心中那一絲對薩林和約翰姆恰在關鍵時出手的一絲懷疑和芥蒂徹底消去，見林安精神疲倦，又關切詢問一番，便離開了。

「滿意了？」看到門關上，薩林輕笑。

「恩情太大，關係再太過密切親近，就要讓人懷疑攜恩求報，不成恩，反成仇了，」林安一哂，輕描淡寫，「你們把好人都做完了，隻好由我來做壞人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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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大家有木有看懂標題，林安懲罰的一石三鳥，第一鳥是消除約翰姆的愧疚，第二鳥是敲打薩林，第三鳥是將救下古斯塔夫三人後的一貫態度維持下來，保持友好而不過度親近的態度，以免恩情過大反而生出芥蒂懷疑。

此外也是間接對阿納托利透露，我們沒有違背之前古斯塔夫拒絕我們插手的事，我走之前是強調且下過命令的，之所以這次會插手，是薩林無疑中發現了端倪，有巧合成分在內，而非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