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馳神情平靜。

五芒星的內情，外人知道的很少，他之所以會對林安說出來，是性格使然，不喜歡用欺瞞來達到目的，就算他已經否決林安，曾經是候選者的林安也有知道的資格——這是他的公平。

但對於外人的想法，他們卻並不關注，這種在外人看來荒淫而不可思議的關係，是必須，也是長期相處的結果。

在五芒星是五個人，但又不止是五個人，他們是梅林的後盾，支撐和運行著帝都地下那龐大的遺跡。

在五芒星成型的時候，古馳並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問題，只是等梅麗莎這個最重要的一角缺失，後繼之人難以找出，他們才意識到五芒星的最大弱點，難以後繼。

皇帝之所以看中林安這個人選，有些急迫了，當然從各方面條件看，林安很適合，無法接受的卻是他和薩馬蘭奇，否則如果四人中有三人同意，即使林安不情願，他們也輕易能造成既定事實。

但他能平靜，不等於其他人能平靜。

古馳話語剛落下來，幾乎是立即感覺到了一股殺機伴隨著一道黑芒射來。

他沒有任何動作，頸下一顆袖扣微涼，身前出現一塊鏡面般的圓弧晶盾，正正擋在黑芒的前方。

同時林安也回過神來，叫了一聲蒂蒂，蒂蒂哼一聲，黑劍看似隻閃過一道黑芒，卻已經連出五招，將晶盾擊出密密麻麻裂紋，回鞘。

下一秒，晶盾啪一聲碎開，點點光芒融入空氣中。

古馳眼中微微閃過異色，目光中劃過凝重和戰意。

「……替補梅麗莎冕下的想法，是陛下提出的。那麼陛下的意思難道是，讓小姐……」約翰姆這時候才回過神，也意識到了什麼。

林安此時臉色也隱隱發青。皇帝的算計背後還隱藏著這些內情，她的臉色一時也無法隱藏得起來。

從皇帝和維克多的第一次造訪看。他們必定有某種迫切的理由，必須儘快找到梅麗莎的替補。

事關傳奇之下的最強者，四位半步傳奇就像梅林的常備核武，在這種重要性下，她身為傳奇弟子的身份的重要程度，也會被削弱，因此她也第一時間聯想到了會被強迫的可能性。

即使是傳奇強者。也會被盟誓約束，誰說梅林就沒有約束師和半步傳奇的東西呢？林安從不低估梅林皇室傳承千年的底蘊。

現在幸運的是，薩馬蘭奇和古馳的態度都很堅決，否決了她這個人選。

但現在否決不等於以後依舊否決。林安不會一直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態度上，畢竟如她之前想到的，梅林目前適合的人選不多，可以說她就是最突出的一個。

但如果剩下的四星再少一個人的話……

正因為殺機在她心中浮現，蒂蒂感應到之後。第一時間動手，然而林安清楚，現在絕不是與古馳翻臉的時機，他們也不可能留得下古馳，所以才立即製止了蒂蒂。

古馳已經意識到林安的殺機。「成為五芒星，有很大好處，大到少有師會拒絕。」

「可以想像，這從五位全部都與傳奇只有一線之隔，陛下大概覺得這是雙贏。」

林安的表情卻是與話語相反的冷笑，她知道古馳在為皇帝解釋，皇帝和梅林並沒有惡意，可惜這並不是由他們判斷的，「但就算好處大到少有人拒絕，不等於不會有人拒絕……」

「候補的人選，需要三人同意，我可以立魔誓，不會同意你加入。」古馳打斷林安的話，說完立即履行。

魔誓即是以自身魔力發出的誓言，可以說是對法師最嚴重的誓言之一，古馳說出誓言的同時，身上的魔力也動蕩翻湧起來，跟隨著他的音調起伏。

林安微愣，沒想到古馳能做到這個地步，隨著古馳魔誓的結束，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古馳發過誓，加上薩馬蘭奇這次和她的過節，已經很大程度保證了她不會再成為梅麗莎的候選。

只是古馳其實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林安有些奇怪，隨即想到了他的性格，便找到了理由。

……

與此同時，內城一座貴族府邸中，幾個主戰派大臣聚集書房中密會。

眾人坐在一張圓桌周圍，十二把椅子只有三把空缺，密會的氣氛很凝重。

吞雲吐霧中，平時位高權重的幾個貴族領主深鎖眉頭，臉色陰晴不定，他們中間的桌子上攤開一張巨大的皇宮建築平面圖。

「……羅賓閣下，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坐在左手的一個中年男人沉默了許久，說道。

「我們沒有辦法。從朱庇特殿下對他們的態度看，他對我們以私兵冒充盜匪的事，已經確認，而朱庇特殿下為那些可惡的梅林人所蠱惑，我們完全沒有接近和解釋的機會——死亡如果可以彌補我們的錯誤，我毫不猶豫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但只怕即使我們死亡，也無法消除朱庇特殿下對我們的恨意，那麼我們背後的家族……」

一個兩鬢微白的中年貴族的話語，令在場的人都微微動容。

「羅賓閣下說的沒錯，何況，我們的做法也有利於佩雷。」

一個老者放下玳瑁煙鬥，長長突吐出一口煙氣，接道，「朱庇特殿下在此之前，從沒表現出可以與奧布裡殿下媲美的能力和威信，與兩位年長沉穩的親王相比，更是遠遠不如，此時我們佩雷正處於外憂內患的時候，憑這麼一個無所作為且被梅林人蠱惑的陛下施政，佩雷未來堪憂，我們的作為是在挽救佩雷。」

「科比大人說的有道理。」

「利夫親王一貫支持我們主戰派的立場，一旦作為年長親王，在剩餘皇孫們都年紀都不足十歲的情況下，不足以擔負得起目前的佩雷政局，我們完全可以聯合貴族元老會，支持利夫親王繼位……日前親王不是已經對我們有所暗示了？」

「或者攝政王也行，我認為這樣或許更加符合外貌的利益……」

其他人早已被動搖，逐漸附和討論起來。

大局漸定，被稱為科比大人和羅賓閣下的兩位貴族暗中相視一眼，微微露出笑意。

密議之後，眾貴族又重新化妝掩飾身份，秘密回返府邸。

兩鬢微白的貴族回到府邸，在書房快速寫了一封信：

「致尊敬的伊伯特主教……」

快速寫完後，吹乾上面墨跡，中年貴族在書桌底下摸了摸，桌面一個淺淺的暗匣打開，裏面橫放這一支手指長短的短笛。

來到床窗邊，吹響笛子，一隻紅爪黑翎的信雕落到窗台上，中年貴族將信筒系在上面，信雕無聲無息地展翅飛起。

信雕來到平民區一座半舊的尖頂教堂中。

正在對信徒佈道的紅領主教看到信雕飛進教堂後方，等讀完聖誡的最後一小節，與信徒們講解結束，才互相道別，慢慢走後教堂後的休息室。

解下信，看了片刻，帶著信的信雕再次飛出教堂，向西飛出了丹東，朝佩雷西線邊境飛去。

……

三天后。

「……南市集的鐵拳幫也得到了不明人士的雇傭，但雇傭的具體內容也還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暗中從黑市購買了不少火油和生石灰？」

美杜莎酒館的包廂中，林安依舊是那天晚上見美婦時的年輕傭兵外形，正翻看著一堆厚厚的情報，不時將一兩份可疑情報放到左手邊。

此時，她正拿著一份情報斟酌，然後叫來了美杜莎。

美婦搖曳著腰肢款款而入，一關門，便收起了對客人慣性的媚笑，恢復了正經莊重的態度。

「坐。」

「是，大人。」

得到林安示意，美杜莎才端端正正在林安對面坐下。

這是林安和美杜莎第一次見面後，在美杜莎心中留下的一點暗示，令她下意識對林安心存敬畏，認真辦事，不敢陽奉陰違。

見林安看重這份情報，美杜莎連忙道：「是的，除此之外，東市集和貧民區有兩個不大不小的黑幫，似乎也受到了上頭類似的命令，不敢他們買的批量算不上大，比起傭兵協會的消耗，他們不算起眼。」

但在戰爭陰雲密佈，眼看誰都需要拉攏傭兵協會的情況下，在佩雷屹立了近千年的傭兵協會，卻不會傻到主動站位，將自己拖進政治鬥爭的黑水裏。

這點只看那些大型傭兵團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知道了，畢竟傭兵協會再龐大，也是一個由人組成的鬆散組織。

「一兩個黑幫不算起眼，五六個七八個的話，也能做些事了——尤其是他們原本身後都沒有什麼後台，卻無緣無故多了大筆錢去購買一些不需要的東西。」

「但他們才一兩千人，都是些好吃懶做的流氓地痞，能幹什麼？」美杜莎愕然，不說城衛軍，單是傭兵協會臨時調動一些傭兵協防，就足以鎮壓這些無組織無素質的黑幫暴徒了。

「也是……不過戰鬥力不強，也有戰鬥力不強的用法。」林安慢慢沉吟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