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借雅典娜的飛雲？」

林安坐在古斯塔夫三人對面，挑了挑眉。

她旁邊的桌案上，擺著一個放著猩紅四角軟墊的托盤。托盤上的天鵝絨已經被揭開，天鵝絨中間是一對鑲嵌著銀白次元石的尾戒，兩隻尾戒上環繞的波動隱隱相互呼應著。

這是古斯塔夫帶來的致謝禮物。

林安沒有看次元石尾戒中的東西。

空間裝備少，成套的空間裝備更少，這點以她得到的阿爾忒彌斯之環為例，可以推知。

托盤中這對尾戒的「呼吸」完美循環，明顯是一對完整的成套裝備，而古斯塔夫的酬謝以這對稀有的空間尾戒為容器，可想而知其中價值。

事實上，就以林安在救古斯塔夫等人中所付出的代價來看，即使古斯塔夫的報酬只是這對空間尾戒，已經是千萬倍的回報，隨手救人能得到這樣回報，林安沒有什麼不滿足的。

然而林安知道，回饋謝禮並不是古斯塔夫的主要目的。

如果他們原準備要奉上謝禮的話，在宴席上就能當眾送上，更不用說在宴席之後的深夜，才沒有預告一聲地突兀拜訪一個單身女法師的帳篷。

感覺不到惡意，而且古斯塔夫情緒湧動比平時劇烈，雖然以他的城府已經收斂得很好，但林安的精神力仍能留意到他的情緒起伏，於是直截了當地詢問來意，最終得到了這麼一個答案。

「據說雅典娜小姐的煉金飛雲是由師長所贈，貿然轉借恐怕為難，其實如果不是事關重要，我們也實在不想如此冒昧擺放，請求您出借煉金飛雲。」阿納托利從旁出聲。

他沒有提及煉金飛雲的價值，因為他相信以奧金涅茨這個姓氏的分量。足以保證讓林安不會懷疑他們有覬覦煉金飛雲的可能，無論它有多大價值，奧金涅茨絕不會做出奪救命恩人愛物的事情。現在在送上謝禮後立即提出，已經很讓古斯塔夫感到羞愧。但他的父親可能有危難，古斯塔夫便顧不上太多了。

所以借用煉金飛雲的報酬更不用說，他們早就已經一併奉上了，否則送上的空間裝備，就不會是這對的雙子星尾戒。

「三位深夜到訪，緊急需要借用飛雲，必定有非常重大的理由。區區出借，原本不是什麼難事，我之所以為難，不是因為其他原因。而是因為無法做到——這朵飛雲除了雅典娜之外，沒人可以使用，包括我也不行。」

林安話一出，古斯塔夫頓時大失所望。

他不懷疑林安的說法，因為林安實在沒有必要找理由騙他。而他也想起，在被魔蟻追趕遇到林安一行的時候，林安等人的確是騎著駱駝在沙丘上停駐，如果煉金飛雲能輪換被幾個法師使用的話，他們實在沒理由非要在這片茫茫沙漠中步行。

林安垂下眸。

飛雲只能由雅典娜操作這件事。的確是事實，不過她從沒說過雅典娜不能操縱飛雲長途飛行，只是古斯塔夫他們看到雅典娜年紀，下意識延伸推想，而她沒有糾正而已。

阿納托利和托米亞對視一眼，心中既有失望也有放心：

古斯塔夫提出借用飛雲回去的想法，在敵人沒預料到他們有空中飛行工具的情況下，的確有不小的成功率，如果能及時回到國都，對他們也是有非常大的好處，然而林安的話讓古斯塔夫的計劃破產，後者也無法再想出更兩全其美的辦法，固執在這裏受了挫折，一口氣泄掉，古斯塔夫大概也不會再固執己見。

就在三人沉默下來之後，林安卻開口了，「古斯塔夫殿下您突然要借用飛雲，是要離開沙漠？我留意到宴席中途您和男奴的說話，難道出了什麼事？」

「不錯，他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侍從長在魯美綠洲附近失蹤了。」古斯塔夫失望之餘，卻也沒忘記收斂情緒——奧金涅茨目前面臨的困局，自然不便對林安透出。

林安卻注意到，古斯塔夫沒有否認要離開沙漠的說法，結合他之前遭遇蟻潮、得到消息後匆匆來借飛雲，林安有了一些想法。

「魯美綠洲？那不就是使節團今晚休憩的綠洲？」

他們和古斯塔夫相遇的方位，恰好在他們所處這個小綠洲和魯美綠洲之間，古斯塔夫的侍從長為了搜索古斯塔夫下落而找到那邊去，倒也正常。

古斯塔夫三人離開後，林安放了一張紙條到阿爾忒彌斯之環中，不久後蘭斯特傳回信息。

魯美綠洲的確有些不平靜，他梅林佈置在綠洲中的情報人員發出警示，於是使節團今晚沒有進入綠洲，而在綠洲附近夜宿，有兩位半步傳奇在，自然不可能有人發現得了他們的行蹤。

「瑞恩的人也參和進來了，整個混亂之地都會盯在奧金涅茨這夥人身上，蘭斯特他們固然隱蔽安全了很多，不過他們的危機原本就不在沙漠內，而在離開沙漠之後，」廣袤無邊的茫茫沙漠連路都沒有，二十來人在裏面，就像水滴進大海，根本連師都無法跟蹤和找到使節團的蹤影，「而且古斯塔夫的事，總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混亂之地勢力交雜，消息往來密集龐雜，如果動蕩從混亂之地蔓延開去，渾水摸魚……」

林安沉吟許久，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

清晨的初陽升起，綠洲中升起了裊裊青煙，徹夜未睡的古斯塔夫還沒進早食，卻有兩位不速之客到訪。

「什麼？雅典娜小姐能駕馭飛雲進行長途飛行？」古斯塔夫被意外驚喜砸暈。

「是的，您送上的禮物過於貴重了，我剛發現不久，卻被雅典娜看中了其中那根夢魘獨角鯨的獨角，愛不釋手。」

林安面露縱容，看了身旁的雅典娜一眼，縱容無奈地笑了笑，「我原本打算將另一個彩虹海星的結晶寶石送回，但雅典娜聽說了您昨晚的請求，考慮之後，決定強行使用一次煉金飛雲的一種特殊功用。這種特殊功用只能使用一次，是專門留給雅典娜保命的方法，使用之後飛雲很可能會降階甚至肢解，只有老師才能恢復，不過雅典娜認為您贈與的那根夢魘獨角，值得付出這樣的代價。」

古斯塔夫從沒這麼慶幸過他對這次回禮的選擇：

雙子星尾戒中只有兩樣東西，都是珍貴的天材地寶，而且來自海洋，在瑞恩這個內陸公國中可謂是十分珍貴稀有，也唯有這樣的價值，才能表達出奧金涅茨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和謝意。

由於這一行人以林安為首，救下他們的飛雲又是雅典娜所有，古斯塔夫再三忖度，才針對林安和雅典娜，在幾樣候選禮物中，選擇了夢魘獨角和彩虹海星的結晶寶石。

不過與現狀的情況相反的是，準備給雅典娜的製造魔杖的頂級選擇之一彩虹海星的結晶寶石，而夢魘鯨的獨角才是給林安的，因為救下他們時幻術他們一直以為是林安施放的，理所當然認為林安很可能專精幻術。

當然現在雅典娜看中的是哪一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能夠換取雅典娜同意強行使用煉金飛雲，古斯塔夫簡直大喜過望，聽了林安的話，毫不猶豫道：

「這種夢魘鯨獨角在國庫中還有兩根，品質比這一根還好半成，回到國都，我立即讓人送來給雅典娜小姐。」

林安笑著搖搖頭，但知道古斯塔夫這時候聽不進她的拒絕，便直接起身道：「那麼請您立即準備吧，我也要通知其他同伴，我們一起上路。」

「應該的。」古斯塔夫點頭。

既然飛雲只能由雅典娜使用，那麼雅典娜肯定要和他們一起乘坐飛雲，而林安絕不會讓雅典娜獨自和他們回去。

至於林安之前對他的拒絕，古斯塔夫也不在乎。

林安言語中只是含糊說了這種強行使用煉金飛雲的方法，是他們老師給雅典娜的一種逃命底牌，古斯塔夫便多少猜出了那種用法，如果換成是他，也絕不會為了別人的請求而消耗自己的底牌，林安之前沒有貪圖他的酬謝讓妹妹消耗底牌，反而令他更信任林安的品格。

林安和雅典娜回到帳篷，由於之前的通知，薩林、西德尼、約翰姆和蒂蒂都已經等在帳篷裡。

「為什麼突然要和古斯塔夫他們一起走？」第一個詢問的卻是約翰姆。

林安將古斯塔夫三人昨晚的拜訪大致說了，「……古斯塔夫他們遇到魔蟻，很可能不是意外，如果我猜想的沒錯，現在整個綠洲已經被混亂之地的勢力盯上，換言之身處其中的我們，也無法繼續跟在蘭斯特他們後面，否則反而可能暴露使節團的行蹤。」

這是林安決定要離開的原因，他們必須脫離其他人的視線。

「而是我昨天考慮了很久，能讓古斯塔夫如此急切不顧安危回去的事情，對他甚至瑞恩的影響必然重大，我們已經救過奧金涅茨家族繼承人一次，那麼這次再出手相助，如果古斯塔夫順利度過這次危機，那麼我們必然能得到一個巨大的助力，這值得我們稍微冒一下險——」

說到這裏，林安環顧其他人，「你們怎麼看？」

目光一一掃過，最後落在薩林身上，薩林深思片刻，慢慢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