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環中沒有帶來更多的消息。

林安沒有任何停頓，按照留言內的指示，前往留言中雪莉爾將會出現的位置，海島已經四分五裂，安德烈並不知道地表的劇變。

迷鎖中的魔法符文已經徹底浮現，密密麻麻布滿整個天空。

地底彷彿有個巨大無比的亡靈正在蘇醒，威壓透過厚厚的海水從地底輻射而出，那淡淡卻無法忽視的邪-惡氣息，令身處歸亡之地的人們，都驀然心悸。

歸亡之地上的亡靈莫名混亂，不分敵我地攻擊，瘋狂地吞噬同類的魂火，彷彿即將遭遇一場生死存亡的惡戰，急迫而不計後果地提升著力量。林安一行的生者氣息，反而被亡靈們忽略，隻遭遇了幾波零星的攻擊。

過程比想象中順利，林安很快找到了雪莉爾。

她背對他們，跪伏在地上，武士服已經變成灰色，大片血染，襤褸地披在身上，幾乎無法蔽體。

「雪莉爾！」林安甚至沒有發覺一旁的骸骨，在看到雪莉爾背影的一瞬間，便遠遠叫起來。

雪莉爾置若未聞，背影甚至沒有一絲變化，她的面前是一個大坑。

林安和其他人很快飛近，「雪莉爾！安德烈呢，他在哪？！」

雪莉爾的背影驀地停下，林安快速飛近，才發覺雪莉爾手中抓著一把斷劍劍柄，拚命地挖掘一個凹坑，她甚至直接用手去扒那些骨渣，雙手血肉開綻，但她身上濃鬱的血腥味卻來自腹部一個溢血的創口。

林安一下頓住，她甚至不敢走近，去看雪莉爾面前那個凹坑。

「雪莉爾……」

雪莉爾一頓，緩緩轉身，遍布的血痂和灰塵無法掩飾沒有血色的臉，林安等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過了片刻。那雙蔚藍的眼眸中才出現情緒波瀾。

鹹澀的液體，從乾涸的眼眶中落下。

「安……」她的聲音低如蚊蚋，雙眼空空，晶瑩的淚一顆接一顆落下。「安德烈死了……那個傻瓜……他死了啊啊啊……」

林安第一次見到雪莉爾慟哭。

她跪在地上，筆直的脊背佝僂蜷縮起來，死死抓著林安衣袍下擺，將臉埋進裡面，像抓住一塊浮木，身體的顫抖從微小，到劇烈——

「……他死了！他死了啊啊啊啊！！！！！！！」

濃烈地血腥味滲進林安鼻腔，像一個漫長而可憎的噩夢，那壓抑如同嘶喊的聲音猶如惡毒的詛咒，重複地在耳邊絮絮。模糊得竟讓林安無法辨識出裡面的內容。

林安捂著心口，有種劇烈得難以忍受的反胃感，迫使她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呼吸。

「安德烈沒死，雪莉爾，他剛才還給我留言了！」她聽到自己一字一字、冷靜而清晰地說。「他還活著，你知道他的下落嗎？雪莉爾。」

雪莉爾猛地抬頭。

「沒死？」視線有些聚焦，她點點頭，「沒錯，他一定沒死！」她毫不猶豫相信了林安的判斷。

「所以，我現在需要知道他的位置，」林安清楚。雪莉爾只是表面平靜下來，她冷靜地用言語引導雪莉爾的思緒，「你是怎麼和他分開的？為什麼會覺得他……出事了？」

安德烈留言的內容太少了，林安甚至無法了解到他原本是不是和雪莉爾在一起。

「我們失散了，我、我沒有見到他……」

「我想，這個傢夥或許有答案。」

雪莉爾話語未落。薩林走過來，身後的的威廉口中叼著一個骷髏頭。

薩林道：「這個傢夥剛才在裝死，威廉發現了他。」

「顱骨？」林安迅速認出。

亡靈身處歸亡之地，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加上陣陣地動山搖。亡靈混亂攻擊，能量波動到處肆虐，即便林安沒有被雪莉爾分散注意力，也不一定感知得出顱骨的精神力波動，薩林他們之所以明確找得到目標，是因為安德烈在留言中提及了顱骨。

它被安德烈命令，保護雪莉爾，並將她帶到地表。

失散、亡靈祭壇、顱骨、雪莉爾得知安德烈的消息……腦海中似乎有一根線，將有限的信息聯繫在一起，讓事情輪廓逐漸清晰。

「亡靈祭壇在哪裡！」時間每過一秒，就讓林安壓抑一分，她沒空威逼利誘，直接用精神力碾壓。

龐大的精神力威壓透出森然的殺機，骸骨毫不懷疑，下一句如果不是林安要的答案，他的魂火絕對會立即熄滅，【「在地底。」】

薩林臉色微變，別說是地底，海水都已經倒灌進海島了！

林安面容冰冷，「那麼，你又怎麼會知道安德烈死的？」雪莉爾沒有見到安德烈，那麼必然有人告訴她安德烈的消息。

骸骨魂火閃動了一下，【「他確實已經死了。」】

「——不！」

不等林安說話，雪莉爾痛苦低吼一聲，一下倒在地上，身下洇出大片血色。

林安腦海一嗡，竟忘記做反應。還是薩林將雪莉爾浮起，檢查一遍，「失血過多，傷勢很重。」

這對林安而言算不上難題。

施展神術後，傷口癒合的雪莉爾一聲，面現掙扎，正要醒來，薩林卻用了一個昏睡術，讓雪莉爾再次昏睡過去。

她即使在昏睡中也深深蹙起的眉頭微微散開了一點，睡容並不平靜，彷彿在夢中依舊想掙扎著醒來。

雪莉爾一昏睡，林安終於流露出被壓抑的深深痛鬱。

她曾經和安德烈兄妹同吃同行，很清楚這對孿生兄妹之間的特殊感應，雪莉爾不會輕易信任骸骨的話，能讓她如此絕望，只能是她與安德烈之間的心靈感應，給了她印證。

曾經的朝夕相處，笑語晏晏還在眼前，明明剛剛還見過安德烈的字跡，林安不相信安德烈的生命會這麼短暫，她已經來到歸亡之地，不相信自己會功虧一簣！

她不信！！！

蒂蒂來到她身旁。掰開她握得指節發白的拳頭，他的神情壓抑，林安洶湧的情緒傳遞過來，令他非常難受。

林安沒有恢復掌心中沁出血絲的傷。肉體上的冷靜令她更冷靜，她轉頭看向骸骨，繼續詢問：「如果安德烈已死，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別告訴我是因為好心！」

骸骨冷冷道：【「這是他之前下的命令，除非永眠星石碎裂，否則即使他死去，我也必須遵循。」】

如果不是安德烈命令它不得違抗雪莉爾的任何命令，並且全力保護雪莉爾，它早就離開了，這麼會落到這個境地！

「永眠星石？——對。亡靈祭壇……安德烈得到了永眠星石，才能遠距離命令骸骨……既然他得到了永眠星石，那麼……」

林安喃喃，舔了舔發乾的唇。

有關亡靈祭壇的訊息，即使在監守者和克洛諾斯留下的記載中也非常稀少。如果這個位面還存在亡靈祭壇，那麼歸亡之地無疑可能性最大，但那些資料太含糊難以翻譯了，並且本就不詳盡，林安也無法推測，安德烈得到永眠星石後，會遭遇到什麼。

但可以預見。與亡靈有關，那絕不是生靈能夠承受的，安德烈能夠控制繼承了契約的骸骨，那麼必定會付出更大代價。

果然，這個女人也知道亡靈祭壇……說不定那個小子就是從她這裡得到那麼遠古的秘聞，令他功虧一簣……

骸骨魂火跳動：【「既然你也知道亡靈祭壇。那麼我給你一句忠告，不要再想去救什麼人了，先考慮怎麼自救吧！那個……他，在臨死前，對所有被控制的亡靈下過命令。那些亡靈很快會集合到這裡了，祈禱在消耗完它們之前，你們可以離開這個海島吧！」】

「什麼意思？！」薩林凜然，從中聽出了顯而易見的惡意。

【「字面意思，」】骸骨滲人地哢噠哢噠道，【「難道，你以為歸亡之地被封禁這麼多紀元，就只是明面這麼點亡靈而已？」】

它嘲笑他們天真——

【「歸亡之地，現在才剛剛蘇醒過來！」】

……

歸亡之地外，空中的兩位傳奇強者的較量，實際還沒過試探階段。

灰白霧氣籠罩著歸亡之地，如同一個鍋蓋，將裡面的一切動靜嚴嚴實實蓋在下面，而專註於對手的兩位傳奇強者，也不會對下方那個如同皮球般、被餘波打得一彈一彈的東西，分出太多注意力。

海面上浪湧滔天，領域之力將空中最細小的一綹雲彩都撕成碎片，明朗的白天變成了黑夜。

驀地，海面那個濃重的灰白霧團如同被同時扎出無數破洞的氣球，嗤嗤放出一道道黑氣，黑氣中夾雜一股連傳奇強者都無法忽視的威壓。

無形的力量掃過歸亡之地半徑五十裡內。

這片海域的生物早已被傳奇強者的戰鬥驚走，只剩下一些沒有主動意識的海藻和浮遊生物，此時海藻脫離海床，海蚌張殼，蚌肉僵死石化，浮遊生物褪去生命力，轉瞬之間，變成一片紅中帶黑的死域，沒有一絲生氣，情狀令人驚悚。

天空中兩個漩渦狀的領域在感應到下方那股威壓同時，便分了開來。

這不是一場生死相搏，一旦有外人插入，他們便會同時住手。

「死亡法則？」

這場戰鬥，深藍法神比水藍之主更遊刃有餘，消耗不大。他淡漠地目光俯視一眼，看到海上那些瞬間無差別死去的浮遊生物和海藻，眼中閃過微微忌憚之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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