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

面對林安的不敢置信，受傷神色在那雙不再清澈的妖異眼瞳中閃過，安德烈發覺一剎那間，心中竟然閃過一種恨不得世界毀滅的念頭。

他心裡大驚，意識到亡靈化後帶來的黑暗，已經在不知不覺侵蝕他的心靈，臉上不由露出種種駭然恐懼等複雜神色。

林安見到他的種種神色，心中反而確定了安德烈並沒有被什麼未明亡靈奪取身體，垂下橡樹樹枝，戒備褪去，臉上露出關懷之色。

安德烈卻反而後仰了一下，驚恐，【「別過來！」】

林安驀地僵住。

兩人的僵持沒有持續到下一秒鐘，林安見到安德烈臉色忽然大變，目光直直注視她的方向，霎時間反應過來，卻來不及回頭，一股巨力從身後襲來。

轟隆！

水藍色的領域之力集成巨大水龍，隻一下，連通道被徹底淹沒後都依舊穩固的祭壇結界被擊破，破口內灌入的海水形成巨大水壓，轟破結界的巨大水龍順著破口沖入！

左耳一枚次元石耳釘報廢，林安隻來得及釋放了一個空間盾，阻擋了水龍一下，在這個間隙之中，把安德烈拉近，魂契中的防禦結界自動激發，將他們兩人裹住，結界如同一個皮球，被水龍撞飛到洞壁上。

隨後，水龍狠狠撞到亡靈祭壇上，祭壇四分五裂！

「咦！」

洶湧的海水中傳來萊姆斯驚訝的聲音。

林安沒有為那彷彿無所不在的聲音分出一絲注意力，竭盡全力吟唱空間孔的咒語，魔力的快速抽取令三個魔池都快要不看負荷——

情況很明顯，剛才她只是附帶的，萊姆斯的目標是安德烈或者祭壇，如果再來一擊，林安只希望空間孔加上魂契的防禦結界的防禦，能在深藍法神來援前保住她和安德烈，或者寄望萊姆斯在如此刻不容緩的決定性時機裡。出現了判斷錯誤、小看了他們這樣的傳奇強者幾乎不會發生的錯誤……的萬分之一可能。

林安的空間孔最終沒來得及釋放出來，安德烈只見林安的咒語吟唱到了一半，噗一口血吐出來！

魔法反噬！

林安腦袋嗡地一聲，眼前完全被水藍色的光芒佔據。才明白傳奇層次與傳奇以下的懸殊——

在水藍領域和海洋之中，她甚至連施法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不是魂契的特殊，她連防護結界都不可能在水藍領域中激發！

幸運的是，深藍法神的到來，比林安預計的更快。

幾乎在防禦結界撞到洞壁的同時，藍紫色的領域之光已經侵染入水藍領域中！

林安無從得知兩個領域在法則層次上的爭鬥，唯獨見到，魂契結界在兩股領域之力的交互滲透下，瞬間泯滅！

隨後。林安再次與安德烈享受到瞬移的體會。

耳邊似乎聽到萊姆斯惱火地一聲沉喝，場景變換，他們已經從幾乎無光的地底，來到距離迷鎖灰霧只有三丈的地方。

這一番兔起鷂落，隻發生在轉瞬之間。結界破裂後的海水尚未觸及他們體表，林安一口逆血剛剛吐出，反噬中無法釋放飛行術，身體直直往下墜！

安德烈下意識去拉林安，誰知剛剛觸及林安法袍外露出的手背，手指一陣灼痛，林安也一聲低促痛呼。安德烈雙手如觸電般收回！

撲通、撲通兩聲，兩人直接掉進渾濁的海水中。

所幸這時已經脫離傳奇領域，林安身上的防護道具自動激發，形成球型結界包裹住林安，半浮半沉在海面。

而安德烈則是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撲騰了兩下。卻像一個實心秤砣，直直沉下去。

融入領悟法則的法術反噬格外強烈，林安喉頭腥甜，眼前視線都是一塊一塊的黑色。

她連自己身在哪裡都看不清，根本沒有發覺安德烈不在身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們必須儘快離開，在意志的堅持下，竭盡全力將腰間一枚符文石捏碎，以往輕而易舉的動作難如登天，終於一道青光從符文石中飛了出去，沒入海中。

沒等過二十個呼吸，葛列格裡從逐漸像煮粥一樣的海水中破水而出，見到林安情形，卻沒見安德烈，老練一沉。

「安德烈沉下去了！」雅典娜的虛影從晶石中出現，站在林安所在的結界內比手畫腳。

葛列格裡哼了一聲，沒入水中。

十個呼吸之後，他臉色鐵青地拉著安德烈出現，雅典娜已經進入人偶娃娃中，將林安拉到飛雲上。

林安渾身被綠芒包裹，腦海中的橡樹果實緩緩滌盪出陣陣瑩綠光芒，平復精神海震蕩，消弭魔池損傷，但綠芒射到安德烈眼中，他眼底卻微微一縮！

海面已經徹底沸騰起來，猶如下面是一個火山口正在給海水加溫，灰霧中不時出現一道道裂紋，如同黑色閃電。

本就處處破損的迷鎖經過前前後後幾番折騰，即將徹底毀滅，迷鎖內負能量颶風猶如龍捲，看得葛列格裡都不由色變。

安德烈看到遠處那道猶如黑色巨龍般扭動的負能量漩渦，卻想到了什麼，妖異的瞳眸中竟然掠過一絲期待之色，下意識握住了右臂。

那顆永眠星石還鑲嵌在那裡，他心中一動，一個意念傳入永眠星石中，回應他的，是一聲憤怒叛逆的龍吟——

沸粥般的海面，忽然靜止了。

連同歸亡之地中心的那道黑色龍捲，都頓了一下——

一漲，

而後猛地一縮！

似乎有一張大嘴將負能量龍捲完全吸進了口中，海底靜默消失已久的第三個法則領域，如同倒入海水中的濃墨，陰影迅速擴張！

與此同時，空中深藍法神和萊姆斯的身影一左一右出現，同時臉色微變地看向下方，水藍和藍紫色的領域鋪上所有黑色佔據的領域——

但和之前三者相互牽製的僵持不同，水藍領域在壓製死亡領域並抗衡藍紫色領域的同時，林安等人所在的海面也憑空升起一隻海水組成的大手，帶起無數水珠，狠狠抓向林安等人；

而深藍法神手中則出現了一個銀色天平，天平朝向林安等人一方重重壓下，天地置換，葛列格裡和安德烈陡然發覺他們已經身處迷鎖外，而離開前最後一瞬間，他們只聽到萊姆斯的驚異的聲音：

「我懂了，你的法則是——」

具體是什麼，他們也無心去細聽了，眼前的濃霧上，黑色的閃電裂紋已經密集如網！

林安一聲「快走」，葛列格裡放出一艘水晶船，倏倏變成三丈長，把所有人往裡面一扔，水晶船劃出一道銀色弧光，飛馳而去！

安德烈撲通一下，跪倒在甲板上，左手緊緊抓著右臂。

忽然，雅典娜「哎呀」驚叫一聲，捂住眼，「安德烈，羞羞臉，竟然不穿衣服！」

臉色鐵青的葛列格裡差點栽倒，喉嚨裡嘎嘎兩下，習慣性想嘲笑自己的弟子，卻猛地想起了什麼，揚起的嘴角忽地下撇，手中出現一襲法袍，甩手丟到了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連忙蓋住重點部位，背過身，以不可思議的效率將自己套進去。

林安因安德烈動靜而關切地轉過視線，這時哭笑不得，臉一紅，別開臉，動作間挪動了一下身體，一個東西咕嚕嚕滾了下來。

剛剛將袍帶紮起來的安德烈右臂微熱，立即轉身，一腳踩住那個顱骨，【「雪莉爾，雪莉爾救出來了嗎？她在哪？！」】

林安聽到背後的「聲音」，立即轉頭，「雪莉爾已經被救出來，我看過她的傷勢了，現在她和薩林他們在一起。」

安德烈緊繃的背鬆弛下來，忽然一晃，林安卻聽到葛列格裡一聲「不好」，眼前掠過一片黑色袍角，葛列格裡從船頭飛竄過來抓住安德烈——

「你敢就這麼倒下去，我立即把你逐出師門，我沒有你這麼丟臉的不肖弟子，對魔法的求索，竟還不夠成為支持你的執念嗎？」

林安陡然失色，這才想起，雪莉爾的安危，或許是令安德烈醒來的最大執念，心臟正猛地提到最高處，卻聽到安德烈道：

【「……放手、放手，死老頭！我的袍子快被你拉開了！」】

林安都鬆了口氣，葛列格裡一頓後，卻開始破口大罵：「看你現在的模樣，蠢貨！竟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嚇到了吧，死老頭，看你罵人都罵不利落了，哈哈！」】

葛列格裡啞口無言，過了片刻，「見鬼的，至高神的爛，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無盡的憂慮，最終隻凝結成這麼一句話。

林安早已轉過身，這時更一瞬不瞬地盯著葛列格裡和安德烈。

【「我也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安德烈摸了摸頭，【「按理說，我應該是被動亡靈化了，但神智很清醒，而且……」】他抬抬手，活動了幾下肩膀頭部，【「肉體的狀態，和之前也沒有多大區別……哦，對了，我忘了試試——」】

他抬起手，食指豎了起來，一個小小的火球，晃晃悠悠地出現在了他的指尖。

（未完待續）

ps：

晚點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