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冰隙，繼續向北飛行一百裡，呼號風雪中已經開始出現一些零散亡靈的蹤跡。

這些以白雪為骨肉的冰雪亡靈的蹤跡，在白色的背景中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林安敏銳地感知到它們身上的負能量波動，幾乎發覺不了地面上那些緩慢移動的小雪堆下就是亡靈。

它們的移動方式也並非如骷髏殭屍般搖搖擺擺地在雪地表面行走，而是全身埋在相對鬆軟的雪層上層中潛行，這是他們的一種天賦本能。

從魔法研究的角度看，那位已經隕落的亡靈大-法師竟然能因地製宜，研究出這樣擁有恆定天賦的冰雪亡靈，其在亡靈領域的造詣，這個位面當代已經無人能及。

由於罡風層，又沒有了雅典娜的飛雲，林安的飛行高度只是離地一尺，幾乎在感知到冰雪亡靈的負能量波動後幾個呼吸，就進入一個低級冰雪亡靈的感知範疇。

前方雪地那個微微鼓起的小雪堆立即傳出波動，隨後飛快向林安的方向移動過來。

林安有些詫異，她和那個冰雪亡靈相距約十一二丈，相隔這麼遠的距離，那頭低級亡靈竟然這麼快感知到她的存在，這感知範圍，未免有些恐怖。

隨後她就想起了周圍的環境，由冰雪構築的亡靈在冰原上顯然有加成，感知範圍強大並不奇怪，何況林安本就沒有掩飾自身的的氣息。

這一短暫思考間，鼓起的雪堆已經來到近處。藉著突然炸開的漫天雪粒掩護，一聲充滿憎惡的低吼，一個白白的人形物體向林安撲過來。

林安平靜地揮了揮手，一道綠芒在半空將那頭亡靈化成了雪堆，反倒是周圍雪花紛紛掉落下來時，令林安倒退了幾步。

冰雪亡靈身上的負能量在被擊潰的時候，就自動逸散出來，九成以上的軀體化成碎冰雪堆。唯獨剩下一塊能量核心，呈尖棱形，表面佈滿裂紋，裏面的能量也逸散得差不多了。

從這頭低級冰雪亡靈殘骸上得到的收穫，也僅此而已，其軀體構成一目了然，甚至連這塊蘊含負能量的能量核心的內部也並不複雜，只是由幾道簡單的魔紋和十多個魔法符號組成，如果有時間和工具。林安立即能將其內部魔紋解析出來。

但正因為這種不複雜，才是冰雪亡靈的複雜之處。

因為隻憑這麼簡單的結構，旁人完全無法理解冰雪亡靈是怎麼轉化製造出來的。亡靈大-法師越是簡化其中的能量結構。越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也在林安意料之中，如果冰雪亡靈是那麼容易被探知原理，早就被解析出來了，北線又怎麼會節節潰敗。

她也不求能立即解構出答案，嘗試過無處下手後，就將殘破的能量核心收進空間。然後和蒂蒂一起動手，再去找其他的冰雪亡靈。

一個魔法時後，她和蒂蒂收穫了完好、小部分能量逸散、大部分能量逸散失和徹底損壞的能量核心各十枚，全都來自她初遇那種數量最多的人形冰雪亡靈。

此時，她也好不容易看清了那種最低級的冰雪亡靈的真面目。與其說是人形，不然說就只有人形——徒具四肢輪廓。頭部只有一張嘴巴，四肢末端沒有任何手指腳趾。

這令林安想起前世女媧造人的傳說，感覺這種冰雪亡靈就是那種隨便在雪地裡抽一鞭，濺起的雪團自動粗糙成型的殘次品。

好吧，事實上亡靈大-法師不可能達到這種威能，這些亡靈應該還是一個個轉化出來的，但林安腦海中一直思考這些冰雪亡靈的轉化方式，結合兩世見聞天馬行空，忍不住想到了荒謬的地方去。

其後他們又遇到了一些更高級一些的亡靈，它們身上出現了一些冰塊做的甲片，四肢也更清晰了一些，雖然還沒有五官，看上去已經有肘彎腕部，比較接近人體四肢。

它們的本能智慧也更高了點，不再像那些最低級亡靈一樣永遠用一招，一發覺生人就迫不及待追過來，然後從雪地撲出來，而是等在原地，偽裝成不動的雪堆，等待獵物走入陷阱。

雖然靠近後，仍然是那招從地下撲出來的老招數，但其中明顯表現出了智慧上的進化，而且無論從外形還是其他方面，這種亡靈都顯然是之前那種最低級的冰雪亡靈的進化版本。

儘管解決它們所用的神術力量，依舊不會超出它們的初級版本，但林安仍嚴肅起來：

比漫山遍野的亡靈大軍更可怕的是什麼？

那就是這些亡靈還能自行進化。

林安徹底理解北線戰事一再潰敗了，單是這些低級亡靈身上所顯示出的東西，便已經十分深刻和令人心驚：

如果之前她還只是把這些冰雪亡靈看成半亡靈半構裝的人工產物，那麼現在，她已經不得不承認，亡靈大-法師的確成功創造出了一種新型的亡靈種類——能夠自行進化的亡靈，哪怕由於先天局限，永遠不可能進化到更高的層次，但從魔法的角度看，這毫無疑問已經是一種新的亡靈種類。

「這個世界要瘋了嗎？」林安腦子一片混亂。

創造出一個新的亡靈種群，這就和創造新的生命種族般天方夜譚，有無數法師都曾企圖涉足這一領域，但依舊前無古人，而亡靈大-法師的成果，如果放在亡靈種族統治的位面，或許都夠他直接成神了！

有什麼比創造一個種族，並成為他們供奉的神祗，更容易造就一位新的神祗呢？

「不不不，我一定弄錯了什麼！」

用神術力量給自己洗袋，林安冷靜下來，想到自己一定有所誤會。

雖然從克洛諾斯和監守者們那裏得到的資料訊息含糊不清，但林安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亡靈大-法師真創造出新的亡靈種族，那麼他即使層次不及，也絕對會在法則意志下強行提升層次，點燃神火，獲得神職，決不可能死在她和蒂蒂手中。

所以這些冰雪亡靈決不可能自動進化，如果能，其中恐怕也參雜了人為因素的干涉，並非自然進化。

「絕對不可能是自然進化，所以這不可能是新的亡靈種類……嗯，這點或許是研究的切入點，可以給薩林他們的研究一個啟發……」

林安自言自語，掏出便簽記下，放進阿爾忒彌斯之環中。

蒂蒂從遠處回來，在雪地上輕飄飄地一掠而過，交給林安幾塊能量核心，林安要求捕捉的冰雪亡靈樣本依舊沒成功，林安隻好親自出馬。

慢吞吞吟唱出咒語，展開一張捲軸，隨著上面事先抄錄的「命令死靈」的二級死靈系法術成功施放，一股灰黑色的能量如同觸手，射向不遠處一個潛藏不動的雪堆。

感知中，施法對象對她的強烈敵意，轉化為善意，沒等林安高興，法術施放成功結成的精神印記忽然崩潰！

林安的精神力很快平復了施法失敗造成的精神力反噬，卻發覺不遠處的雪堆已經爆開，毫無疑問，裏面那頭冰雪亡靈也在法術印記崩潰的同一時間完蛋了。

「不是因為那頭冰雪亡靈的原主精神印記的問題，我的精神印記沒有遭受抵抗，說明這頭冰雪亡靈並沒有遭受控制，何況以我的精神力，即使遇到有主亡靈，被抹掉印記驅逐的，也應該是對方……」

單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林安自語，「這麼說，就只有一個原因了，這種冰雪亡靈果然並非純粹死靈，常用的死靈法術無法召喚控制它們，必須用改良過的特殊法術，才能控制它們！」

是了，肯定是這樣！

如果冰雪亡靈的控制權能通過法術搶奪過來的話，那麼其他法師也能搶奪亡靈的控制權，絕不會讓魔族亡靈大軍這麼步步進逼，一再潰敗。

想到這裏，她不禁嘆了口氣：

「不親自體會，果然不能理解北線戰事的複雜和苦難，僅僅這麼半天的觀察，這些冰雪亡靈已經顯露出這麼多的棘手處，難怪這麼多強者彙集在一起，竟對亡靈大軍無處下手！」

具有天賦能力，難以解析結構，疑似能夠進化，無法用法術搶奪亡靈控制權——

林安目前所發現的幾個優勢，個個都棘手無比，集合起來更彷彿一個沒有弱點的鎧甲，將試圖瓦解它們的敵人阻擋在外，唯獨關於其非自然進化的一點，勉強可能成為一個突破點。

這對任何企圖破解冰雪亡靈奧秘的法師來說，都是巨大的挫敗。

尤其是林安，憑藉克洛諾斯和監守者留下的深厚知識底蘊，哪怕在自身的領悟法則上，都沒有遇到過太大的阻礙，花了半天時間才察覺出一個不知能不能突破的著眼點，這對她而言絕對是失敗。

那位亡靈大-法師在亡靈領域的身後造詣，如同一堵高大的城牆，橫亙在她的面前。

令林安忽然意識到，即便有無比紮實廣博的基礎，與那些活過數百年的老怪物們相比，她依舊什麼都不是，前者已經在魔法的大樹上留下了自己發展栽培出的枝椏，而林安目前所得，絕大部分仍是前人的餘蔭。

未來的道路是哪一條，我真的清楚了嗎？

林安捫心自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