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從禱告者身上產生的信仰之力，有一部分彙集向林安，也有不少並非以她為目標。

人們向神明、向橡樹、向先祖、向這片天地萬物，甚至是連他們都並不明確的、心目中下意識浮現的某個具象祈禱……

林安看到了無數根絲線。

這些絲線在她眼中呈現乳白色澤，有的粗大而穩定，將信仰之力源源不絕地輸送過來；有的細小而模糊，時斷時續，顯現出他們心目中的懷疑，以及不明確的信仰。

這些細絲全都在向林安彙集，林安也只能看到以她為終點的信仰通道。

儘管她清楚，除了這些向她彙集的信仰之力外，人們實際上所產生的信仰之力，是她所看到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這才是一場「神跡」所應催生的信仰之力的規模。

在世俗的理念中，神明往往被冠以偉大、寬容、仁慈、慷慨等絕對褒義的形容，但從通天塔的學習中，林安了解到的，卻是神明不為人知的一面。

神明從來不做虧本生意。

信徒用來交換恩澤或力量的信仰之力，所能轉化出的神力，往往是神明用來在回饋力量上的數倍，甚至數十倍。

所以，在一個信仰體系中，獲得神術賜予的信徒，往往是信徒基數的幾十分之一。

神明這樣告訴信徒：無法獲得神的青睞，是因為你的信仰不夠虔誠。遠遠比不上他人。

換言之，如果林安是一位真神，那麼她在這場「神跡」中所收穫的信仰之力，轉化為神力後，將是她製造這場「神跡」所消耗力量的幾十倍。

可惜的是，這不是一場真神降下的、以傳播信仰為目的而製造的神跡。

人們沒有統一的信仰對象，禱辭和思想核心。

否則，林安不但能獲得巨量的信仰之力，而且在日後，隨著信仰的堅定。穩定的信仰通道。將會把這場「神跡」中誕生的信徒們的信仰之力不斷傳送給神明，這才是真正細水長流、不可忽視的信仰之力來源，也是神明熱衷於製造「神跡」的原因。

林安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凝聚人心。幫助蘭斯特鞏固統治。

她甚至也沒有想到。那來自天地之間的力量的插入。會將這場「神跡」擴大到如此巨大的規模，將這次的「人造神跡」變成一場真正的神跡。

無心插柳柳成蔭。

直到看到那片星河的出現，林安才意識到。這才是她在這場「人造神跡」中的真正收穫。

「原來，這就是信仰體系的運行方式啊！」

書面解釋再多，都遠沒有真實經歷直觀。

在橡樹樹蔭籠罩下，她的耳朵可以捕捉到大部分人的祈禱和低語，她的眼睛能夠看到向她匯聚的信仰通路，她的身體外環繞著信仰之力凝結的磅礴星雲，她的心正在為這強大的力量而砰然跳動！

她已經看到了通往傳奇之上、那傳說中更高層次的通道！

雖然林安清楚，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場「神跡」中出現的大部分信徒記憶淡化，他們目前所生成的信仰也會模糊。

儘管現在林安看到的，通向她的信仰通路有將近十萬根，甚至還在緩慢增長——

但是，如果在這些人的以後生活中，不再有類似跡象產生，沒有神職者用神術、傳信佈道或者其他方式，提醒他們心現在祈禱的這個「祂」的存在，那麼，最多半年之後，聯繫向林安那些信仰通路中比較纖細的那些，會逐步消失，而十年之後，九成九的信仰通路都將中斷，二十年後，這些信仰通路很可能一根都不會留下。

既生而為人，林安當然清楚，人是一種多麼善忘恩德、又容易見異思遷的生物。

他們自然不是有意藐視神明。

但生活的勞碌奔波，會淡化神明在他們生命中的分量，現實的磨難波折，會令他們在心中對自身、對一切存在產生懷疑和怨恨，時光的流逝，軀體的衰老，精神的消退，種種客觀因素，也都會磨損神明在信徒心中留下的烙印。

大部分信徒對神明的信仰，都存在信賴和懷疑兩面，區別只在比例多少，只有很少的人，能夠全身心將生命投入到對神明的信仰中，成為最堅定狂熱的信徒。

林安想了很多很多。

「生命禮讚」在她所掌握的神術中排名前三，這對林安消耗很大。

林安的精神是疲乏的，腦海卻是空靈的。

也許是受到這場意外收穫的觸動，也許是看到更長遠道路的振奮，她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在無限拔高，飛過雲端，飛過星空，飛到一個凡俗所無法仰望的、屬於更高存在的層次。

她正在以這個層次的高度，去思考一些以前沒有想過的、不屬於凡俗生命的，從神明的高度去思考的一些問題。

林安甚至想到了如果她是神明，她會如何籠絡這些初生信徒的信仰，如何利用這些信仰之力，如何將神跡進一步……

【「——安！！！」】

【「……女人，你在幹什麼！」】

來自心底的兩個聲音將林安拉回現實。

林安立即感受到來自心底的、深深的疲憊。

黑曜石巨龍還在怎呼：

【「你搞什麼，靈魂力量怎麼忽然開始燃燒了？你該不會是發了瘋，竟然想就此藉機點燃神火，凝結神格吧！不然靈魂怎麼會突然燃燒起來！天啊，你找死不要拉著我一起，偉大的尼恩克列羅布卜思特……尼拉克六世還沒有找到新娘，我可是……」】

林安直接將這頭身體發育遲緩、靈魂卻未老先衰得了更年期綜合征的黑曜石巨龍禁言了。

【「……對不起，蒂蒂！你沒事吧！」】

林安清楚。由於蒂蒂和她之間那種連半神老鄉都無法分割的靈魂聯繫，她這邊的變化，肯定也波及到了他。

【「嗯。」】蒂蒂淡定道，【「餓了。」】

林安笑了。

對蒂蒂來說，這就是靈魂之力消耗後的最直接後果。

儘管他的本體是一種魔植，但越是了解，林安越明白蒂蒂本體的強大，即使在神性植物之中，蒂亞戈魔棘也是極其特殊而強大的一種。

如果沒有蒂蒂……

林安感到後怕——她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也許就像黑曜石巨龍所說的那樣，在無意識的燃燒中。跨出那必定以失敗告結的一步。

然後。她神魂俱滅，還令蒂蒂和黑曜石巨龍也被一同拖累。

經此一事，林安明白了人和神之間的巨大分野。

凡人企圖站到神明的層面，也許要付出靈魂蒸發的代價。

要不是蒂蒂為她提供的大量靈魂之力。林安現在感受到的絕不止是疲憊而已。

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令林安感到索然無趣。意興闌珊。

儘管「神跡」正處於最高-潮，這場萬人的頂禮膜拜至少還有大半個白天才會逐步落幕，但林安已經不打算再看下去。

以她為目標的信仰之力無論她在不在場。都會向她匯聚過來。

信仰沒有距離。

它是唯一能打破人神藩籬的存在。

現場已經不需要林安維持。

林安的原定計劃，也是在施展過「生命禮讚」之後，再觀察一下大局，就自行離開，避免喧賓奪主。

這畢竟是蘭斯特的國家和郡都，林安的目的也不是傳教，而是擴大他的威信和影響力。

「誰能想到，這麼大的場面，竟然只是一個偶爾靈光導致的呢！」林安心想。

是的，林安完全是靈機一動，想到如果讓橡樹種子生根發芽，或許能夠對神術的效果有一定增益能力，才有了進行一場「人造神跡」的念頭。

而後她進行了小規模實驗，果然得出了相同答案。

直到這次用橡樹種子大規模供給，產生出連林安都為之心旌動搖的效果，引來了這個位面藏於天地之間的博大力量，她才猛然明悟過來：

或許，其實這才是自然神術真正的效果。

林安開始意識到，過去，其實她一直沒有真正研究過神術的施法方式，只是單純地將自然神術當成法術一樣使用。

法術的效果和性質多變，講求因地製宜，充分利用法師的頭腦。

然而林安所掌握的自然神力屬於生之力量，它所衍生出的神術，基本都是增益和輔助效果，性質單一，效果卻遠比同類治癒和增益法術強大得多。

也就是說，效果突出就是神術的最大特點和優勢。

作為一個合格的施法者，林安理應懂得揚長避短，將神術效果突出的優勢進一步擴大。

當然，以往林安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以橡樹種子作為施術媒介，而不是單純的能量來源，會不會有更好的效果——她只是想到之後，卻沒有重視這個靈感而已。

潛意識中，自然神樹的單一性質，令林安將它定位在法術的搭配補充的角色上。

但其實細想起來，自然女神曾經統禦無數位面，如果她的祭祀中有一大半都是這種只能治療、卻無法獨立戰鬥的角色，自然女神的教派又怎麼可能有那樣的輝煌，征服那麼多位面和遠古種族？

離開神國之後，林安不也曾經用「生命之箭」這樣的生命神術，將一位大-法師撲殺？

只是在那一次之後，林安沒有真正覺悟，令自然神樹淪為了單純的輔助神術。

如果自然女神還在，知道獲得她神恩賜福的神使竟然這樣粗暴地使用自然神樹，會被氣得收回眷顧的吧！

將從這場「神跡」中看到的未來道路，以及有關神術使用方式的醒悟和反思記錄下來，林安滿足地合上手劄。

又一本手劄被記滿了。

「今天充滿收穫。」

躺進柔軟的被鋪中，強撐的眼皮合上的一剎那，林安滿足地想——

「我依然在前進。」

（未完待續）

ps：謝謝白夜瞳童鞋的粉紅票！o(n_n)o~

這兩章內容比較非常規，只是想建立一個更具體完善的力量體系，人和神之間的差別說不清楚的話，以後沒法說魔災的情節——魔神大人是真神，真正能夠在魔界降臨神跡的那種。

仍舊是十點鐘左右，果然，我就是不逼迫會死星人，雙更完全沒有四更有效率嘢……

算了，不想這種蛋疼事兒了，洗白白去，大家晚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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