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的情況錯綜複雜，定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分說清楚的。

「棲霞劍門一直是抵禦劍盟的中流砥柱，五大門派的排名雖然時有波動，但棲霞劍門卻是能穩佔前三……這樣的赫赫大派，卻非折於強敵之手，而是亡於五大派愈演愈烈的爭鬥。」翟不惑用前所未有的深沉語調說道：「染衣，棲霞劍門的遭遇就在眼前，我們寒玉宮當引以為警，走錯半步，就是萬劫不復啊！」

他圓乎乎的臉上漸漸擠出幾分猙獰，眯成一條縫的兩隻小眼睛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劍盟精銳盡出，全力攻打海神閣，海神閣向其他四派求援，可四派援兵趕到時，海神閣的防禦陣法已破，門派修士隕落半數以上，劍盟氣勢如虹，四派修士不得不暫避鋒芒，與海神閣剩下的修士一起，退回內陸。」

墨染衣腦海中漸漸勾勒出邊界一帶的地圖。

五大門派中，海神閣是唯一不在陸地的門派。

劍盟和萬仙宮的邊界線上，有一段極長的海岸線，佔了邊界線的半數以上，而海神閣正處於這條海岸線的中央，遠離陸地的孤島之上。

此孤島並非天然，乃是海神閣以搬山填海之能移來的一座巨型冰峰。

此巨型冰峰入水，方圓百裡的海域皆水凝成冰，海神閣生生的造出一座冰島來。

而後有人發現，冰峰入水的位置亦十分巧妙，正好壓著一條海底的寒水靈脈，有了寒水靈脈的滋養，方圓百裡的海域再難解凍，若不是流動的海水時時沖刷消耗，現在那冰島豈是冰凍百裡可止……

海神閣的駐地便修建在冰島之上，一直以來，都是海岸線上防衛劍盟的第一條防線。

距離海神閣最近的門派當屬棲霞劍門，棲霞劍門這一池湖水是活水，底下連著大海呢，兩個門派中間隔著群山險峰，若沒有這些礙事的山峰，天氣好的話，以修真者的目力，從棲霞劍門直接就能看到海神閣那座標誌性的海中冰峰。

棲霞劍門西邊是九幽魔域，乃是魔門大派，正道修真一貫不願與魔道為伍，九幽魔域偏安一隅，一個門派就佔了好大的地方，足足有棲霞劍門的三倍大。

在邊界，從領地的大小就可以清楚看出一個門派的實力強弱。

因為緊挨著邊界線，本身守不住的話，也吃不下這麼大的地方。

棲霞劍門以東是通靈聖門和天道痕，前者是擅於通靈禦獸，後者以符道為修業。

從海神閣向四個門派傳訊求援，棲霞劍門肯定是最先收到的，而後是通靈聖門和天道痕，九幽魔域最遠理所當然最後。

如無意外，四個門派的援兵也是按這個順序抵達海神閣。

他們如果要退的話，棲霞劍門肯定是首選。

「劍盟一路追到了棲霞劍門，棲霞劍門依仗護山大陣苦苦支撐，最後，呵呵，棲霞劍門腦子犯抽，單槍匹馬衝出去和劍盟硬碰硬，餘下三派鳥雀散盡，跑了個乾淨，棲霞劍門就這麼糊裡糊塗的被滅了……」翟不惑嗤笑道。

墨染衣眨眨眼睛，心裡有些猜測，問道：「棲霞劍門為何獨自衝出來？就算門派的防禦陣法抵擋不住劍盟的攻勢，可若在對方破陣之時，幾派一同趁亂衝出，逃生的機會不是更大？若說時放不下門派傳承重地，也說不過去，海神閣不是也棄了門派逃命出來嗎？況且師傅也說，棲霞劍門並非修緣星上本土的修真門派，很沒必要司守這裡才對。」

「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裡面有問題。」翟不惑冷笑道，臉上的肉肉抖啊抖。

「棲霞劍門殘餘的弟子都說，當日劍盟久攻，護山大陣岌岌可危，他們被困住，隻得等九幽煉獄、通靈聖門和天道痕三派的再次救援，萬仙宮雖然也有傳訊，但誰都知道仙宮現在亂著，定是指望不上的，既然決定要自救，就不能死守不出，若是在等待三派的救援的這段時間裡被劍盟破陣，就大大不妙了，是以，幾個門派共同商議的結果是，佯裝要突圍的樣子，引劍盟分神停止對護山大陣的攻擊……」

翟不惑譏笑道：「老子真特麽呵呵了！棲霞劍門是假突圍，其他三派是真跑啊！遇到這種情況，棲霞劍門不被滅門才有鬼了！」

「那劍盟就沒有再追？」墨染衣追問道，怎麼都感覺哪裡不對。

「呵！怎麼沒追，還兵分三路呢！被三門趕來救援的修士碰上，一場大戰，各有傷亡，劍盟退了，後來就一直呆在那冰島上，這回可好，劍盟佔了海神閣的地，想打哪就打哪，方便的很，NND，咱們就是好幾次被打的措手不及，才死了那麼多人。」翟不惑恨恨的道。

以劍修的速度，佔了海神閣以此為落點，確實是如虎添翼，突然出擊的情況下，很難提防。

「師傅，我想不明白，海神閣也好，棲霞劍門也罷，怎麼護山大陣都如此不中用？若是這麼輕易就能被破去，這許多年和劍盟也不是沒打過，早怎麼沒破呢？！」墨染衣蹙著眉，柔柔的水眸中，透著不解。

「是呀，還有更奇怪的呢！」翟不惑冷哼一聲道：「海神閣的弟子說，按照計劃佯裝突圍的時候，他們本來沒想跑，可通靈聖門和天道痕的修士告訴他們說，臨時改了計劃，由假變真。」

「通靈聖門和天道痕？」墨染衣猶豫著問道：「有問題？」

「棲霞劍門的弟子卻說，他們看的很清楚，是九幽煉獄的人帶頭先跑的！」翟不惑道。

「九幽煉獄？」墨染衣提了提聲調。

卻見她師傅猛搖頭，臉上的肥肉跟著一通晃悠，不禁嘴角抽了兩抽。

「九幽煉獄的修士說……」翟不惑頓了頓，學著九幽煉獄的魔修惡狠狠的表情。「別短腿賴老子跑的快！」

墨染衣：……

這話貌似也……挺有道理。

跑在最前面的不代表是最先跑的。

九幽煉獄也可能是看別人先跑，才跟著一起跑的，只不過人家跑的，呃，很快，所以超過去了。

「五個門派互相推諉，但隨著海神閣與棲霞劍門的弟子被其他三派收編，五大門派變成三大門派，這樣的爭論就基本聽不到了。」翟不惑呵呵一笑，繼續道：「邊界這裡，一開始也不是只有這五個門派，從多變少，這裡的修士早就習以為常。」

「棲霞劍門明顯是被坑了，不管這三派是不是故意設計，順水推舟肯定是有的，沒有一個是清白的。」翟不惑的粗手指指著那湖，說道：「看到沒？棲霞劍門的人將隕落的同門都陳屍在湖底，這池湖水通著海還渾成這樣，嘖嘖，這是有天大的冤啊！」

冤不冤的不好說，能在這邊界紮根的門派手底下就沒有乾淨的。

他們或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將之視為常態。

剛剛開始融入萬仙宮的寒玉宮絕逼不能接受這種背叛，也難怪師傅語含譏諷，滿臉不屑。

附屬門派的競爭，縱有死傷，也和這種將一個戰壕的戰友推出去送命的性質不一樣。

翟不惑別的先放一放，最先將棲霞劍門的事擺在墨染衣面前，是有意讓她認識到這些邊界門派的涼薄。

更深一層，也對滅殺劍盟這個集體產生了絲絲的不信任。

抽冷子背後來一刀，嘶！真的是又疼又狠啊！

不過這話不能挑明，唯有意會，好在師徒兩個一向默契十足。

說完了棲霞劍門，翟不惑便開始從九幽煉獄說起而今這三大門派。

「九幽煉獄是當之無愧的魔門大宗，隨便抽出來一人，都是心狠手辣的殺星魔頭，是剩下這三大門派中，駐守邊界時間最久的。」

「平日裡，九幽煉獄的弟子在外行走，其他門派都甚為避忌禮讓，不敢主動招惹。」

「九幽煉獄是搶奪修士最凶的一個，也是弟子最少的一個，不管是自願的還是不自願的，只要進了九幽煉獄的門，就是寬進嚴出，十個進門的人裡，也未必能活一個，且他們行事極為囂張，遇到劍盟的劍修便是殺無赦，萬仙宮這一邊的修士也未必能強到哪去，劫財是最輕的，運氣不好連人都劫走……」

「其門下養屍弟子頗多，據說，九幽煉獄有一片很大的養屍地，自劍盟與萬仙宮開戰起，死去的修真者，都被埋在那……」

墨染衣的嘴角狠抽了抽。

稍想一想，都覺得遍體生寒。

不管是劍盟還是萬仙宮的修士，不定哪一天就能在九幽煉獄修士身邊看到自己師祖、師父、師兄弟……甚至親爺爺、親奶奶、親爹娘、親兄弟姐妹們的煉屍……

相信整個人都不會好了！

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養屍地，劍盟和萬仙宮不知在邊界扔下多少高階修士的屍體，可以想象，九幽煉獄的「底蘊」有多雄厚。

難怪穩佔鰲頭，在邊界這麼亂的環境下還無人敢招惹。

人家的確有那個囂張的本錢。

至於搶人劫人入門這一遭，因為和魔道門派打交道比較多，知道裡面的因由，自然是因為魔門信奉的是強者為尊強者生存，不但對外人狠，對自己更狠，怕是死在敵人手裡的都沒有死在他們自己手上的多。

這種殘酷淘汰的方式下，留下的都是當之無愧的絕對強者，海量資材集中在少數人身上，效果也是顯著的。

放出去絕對安心，灰常不容易死！

墨染衣對九幽煉獄總結了一下。

行事囂張，戰鬥力彪悍，煉屍很強！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離九幽煉獄的修士能多遠就多遠，尤其注意在偏僻人少的地方相遇時，二話都別說，趕緊跑路！

「說起通靈聖門，可以用簡單的四個字來形容。」翟不惑咧著嘴呲著牙，一副恨的牙癢癢的模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人——多——獸——眾！」

「丫丫的，這幫通靈聖門的孫子，不帶個三五七隻靈寵都不好意思出門，最他麽氣人的是，他們養得這幫畜生特別不是東西，放出來那叫一個霸道，圈地盤也就算了，TNN的腿，更狠的是，只要和他們約鬥靈寵，敗了一定被咬死吞吃，勝了就車輪戰，簡直將臉扔地下踩，徹底不要了！」

墨染衣瞬間就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自家師傅，口沫懸飛的吐槽。

話說，剛剛還嚴謹深沉呢，怎麼一下子就畫風突變了？

這什麼通靈聖門到底幹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了，讓她家這麼心寬體胖的師傅大人這麼怨念？

「師傅……你慢慢說。」墨染衣小聲道。

翟不惑好不容易給氣喘勻了，恨恨的道：「通靈聖門擅禦靈獸，不但在領地內大規模飼養，還從各處採買，門下弟子每人都契約了好幾隻，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海裡遊的，用徒弟你的話說，就是海陸空都齊活了！」

「棲霞劍門還在的時候，他們是不敢來這裡放牧的，現在棲霞劍門倒了，領地被三個門派瓜分，隻留了這一帶給咱們滅殺劍盟做臨時安置之地，按理來說，既然借給了咱們，就不該越界，可通靈聖門是鑽了人不過來靈獸過來的空子，咱們也就不好細究，放到一邊當看不見。」

「可他們放牧就放牧吧，還搞圈地！咱們寒玉宮的天魔蟲一向是自行獵食，還有聯盟內其他門派修士的靈寵，只要靠近就不管不顧的攻擊，傷了不少，咱們找上門去，特麽的通靈聖門那幫孫子不但不承認，還嘴裡不乾不淨的說咱們的靈寵都是垃圾貨色……」翟不惑停頓了一陣，再次平復了一下氣息。

「兩邊約鬥，敗落一方的靈寵他們當場就吃掉，幸而不是本命靈寵，不然命都得去半條，贏了他們也沒好，仗著他們靈寵多就一個輪一個的上，生生耗贏，哼！若不是咱們有了前車之鑒靈寵收的快，怕是又進了那幫畜生的肚子了！」

翟不惑之所以那麼生氣，是因為寒玉宮的天魔蟲被通靈聖門傷了好幾隻。

受傷的天魔蟲飛不了，才使得那幾人在與劍盟的對戰中來不及逃走而喪命。

若非通靈聖門，寒玉宮這幾名弟子也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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