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真的，已經什麼都不想再做了。

好想要就這麼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下，一下下就足夠了。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今天，一連串的事情就沒有消停過。

許羽楓眯著眼，緩緩吐出一口氣。

還有什麼理由，值得我現在再繼續逞強呢……

是因為佟雅穎是我的朋友嗎？即便只是剛交往不久。

還是因為內疚？感覺自己不可以就這麼拋下她不管。

或者是因為……小律的原因嗎？

突然，許羽楓感覺到自己胸口處一痛。他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水晶吊墜在光線的折射下，發出耀眼的湛藍光芒。

……不知道。

哈，看來，真的是沒有任何理由呢。

——所以，許羽楓他決定了。

許羽楓將佟雅穎的屍體輕輕地放在地上，他顫顫巍巍的單手撐地，努力地抬起了左腿。

因跪在地上不知多久的雙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即便如此，許羽楓還是不斷的將神經衝動灌輸在雙腿上指示命令。

快動起來啊！

快給我站起來！！

不要這麼不爭氣好嗎？！

——他決定在找到理由之前，先保護好佟雅穎。即便她已經死了一半，但至少……不能讓她徹底的死了！

緊貼著皮膚的水晶吊墜傳來撫慰情緒般的清涼，給予了許羽楓勇氣與力量。

「謝謝啦，一直以來都是需要依賴你呢。」

用著誰也聽不見的細微聲不知對誰訴說感謝的許羽楓再次用力的驅使著自己雙腿，快站起來！

好不容易肌肉纖維才被主人的意志喚醒，但強烈的麻痹感一時間噴湧而上，令許羽楓不禁狼狽地重新跪倒在地上。

「嘖嘖嘖，看你現在這幅窩囊樣。好了不要再浪費我時間了，既然放棄了就給我在一旁老老實實待著就好，這女孩我接手了。」

用著鄙夷的眼神俯視著許羽楓後，黑羽楓伸手準備抱過佟雅穎……

「不準你碰她！」

黑羽楓耳邊怒喝聲爆鳴，他迷惑的抬起頭來……

即使是跪著，行動顯得有些不方便，但許羽楓也照樣是向後拉長了右臂，然後對著黑羽楓的臉用盡全力甩出！

「咚」，一聲巨大的悶響。

「額啊……」

尚未反應過來的黑羽楓，便被這一拳打的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噗咕！啊啊啊！！……好痛！」

作為攻擊者的許羽楓，卻不知為何也捂著自己臉發出慘叫。

明明打在黑羽楓臉上，為何自己的臉也會這麼的疼？

「你啊……是白癡嗎？」

從地上爬起來的黑羽楓怒瞪著捂著臉的許羽楓，憤怒地大喊：

「你是白癡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TM沒事自虐幹嘛啊？！——啊？」

說完，黑羽楓毫不留情的踹了許羽楓的頭一腳。

「嗚咕！！」

這是許羽楓的慘叫聲。

「啊啊……」

這是黑羽楓的吃痛聲。

被「自己」踹了一腳的許羽楓雖然頭暈沉沉的，但他還是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你才是白癡好嗎！既然知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還踹我幹嘛啊！」

而黑羽楓則是一邊捂著頭，一邊用看著白癡的眼神俯視著他，進行反吐槽。

「看你不爽自然就踹啦！我是白癡的話，那你也是白癡啦！白癡！切！」

「你才白癡，你全家都白癡，你全小區都白癡！」

「白癡！我們兩個是同一個人啊！」

「……」

就像是小學生在吵架吵到一半時，反應過來自己憤怒的原因是多麼的可笑後，兩人陷入了沉默。

打破這尷尬的沉默，是黑羽楓不屑的語氣。

「她和你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你們不是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嗎？難不成就因為那輕輕的擦擦臉以及請你喝杯飲料，對你稍微笑一笑……你就被她俘虜了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賤啦，另一個我。」

「……」

「你倒是回答一下我啊！用那哭喪著臉來跟我說『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啊？果然是因為人的年齡越大，就越難表現出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嗎？還有，現在會變成這樣……這都是你的錯！你明知道自己是個身患厄運體質之人，還天真的想要和普通人相處？別開玩笑了！」

這……他說的話好有道理，讓許羽楓無言以對。

見此，黑羽楓不屑的一笑：「明明有考慮到會不會牽連他人，卻自我安慰道、『怎麼可能嘛』。這種滑稽可笑的話語……看好，這，就是現實！」

說著，黑羽楓便拉住許羽楓的衣服領口，把精神恍惚的許羽楓扔在燃燒著的卡車旁邊。

「你仔細看好，這輛卡車是在運送什麼的！」

許羽楓低著頭，不說話。

看著他那頹廢樣，黑羽楓發出「切」的鄙夷聲，吐了一口唾沫在卡車上。

不知為何，一瞬間的卡車上的火便被強行的熄滅。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合理。

翻滾後的卡車後門的鎖早已在衝擊下顯得搖搖欲碎，黑羽楓只是對著用力一踢，便裂了開來。

「給我看仔細了！」這麼說著的黑羽楓把鎖頭扔在一旁，將車門用力扯開。

鼻息間前傳來的，是一股悶悶的焦味。

有什麼東西，從車門中滑了出來。滑在了許羽楓的膝蓋前。

因淚水盤踞的視界顯得有些模糊，許羽楓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後，定神一看。

這是一個已經燒焦了一半的咖啡廳的門牌。

上面寫著的，是模糊不清的英文與一個許羽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圖案……

他記得這個圖案，這就是他每日上學時都會見到的。

許羽楓似乎，已經聯想到了什麼……但是他不想承認，一旦承認了就是對自己致命性的打擊。他開始想要逃避，嘴唇不斷抖動著。

「還記得嗎？今天早上你還發生了一件事哦。」

——不是這樣的！

「在你絆到這咖啡廳的門牌摔倒後，那舊的門牌可是在店主回到店裏時就碎掉了哦。好心腸的咖啡廳店主不但沒有想過讓你賠償，並且還叫了自己弟弟幫忙送過來一個新的，結果……」

——不是這樣的啊……

「Boom！！~不僅撞死了一個女孩，並且那咖啡廳的店主的弟弟也重傷了哦。」

「別說了啊……」

許羽楓雙手捂著臉……充斥愧疚與恐懼的心靈在黑羽楓的言語下一點一點地被撕裂，漸漸開始崩壞。

看著許羽楓流露的表情，黑羽楓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因為許羽楓現在的表情……與7年前那充滿絕望時表露的情緒無異。

「其實有辦法可以解脫的哦。」

聞言，許羽楓肩膀劇烈一抖。

又來了……這傢夥又要胡說八道了！

「我不要聽！閉嘴啊你這魂淡！」

見此，黑羽楓嘴角抹過一絲邪笑。

「吶，反正你現在還是什麼都做不到。難不成你在這裏自我任性，就可以救的了她嗎？她已經死了啊……」

「我知道的啊……我知道的……但是……」

「沒有什麼可但是的，我也不想在這裏跟你嘴炮個不停。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啊……總而言之，你想要恢復好你那乏味平淡，災禍連連的日常生活嗎？或許這種無聊至極的日常真的好渣。不過除了那種日常生活以外，還有什麼屬於你的留身之處嗎？人、渣。」

黑羽楓呵呵一笑，鄙夷的神色毫不吝嗇展現出來。

許羽楓低頭沉默不語。

「少自以為是了！沒有信念沒有執著的傢夥老老實實地聽從安排就是了！你這傢夥無論過多多少年都是這種渣樣吧？就算給你試煉你也不可能完成的，呵。」嘴裏念叨叨的黑羽楓突然抬頭看了一下顯得過於澄澈的天空，顯得有些不耐煩。

許羽楓點了點頭。

他說的對，自己在這裏什麼都做不到。

自己完全可以逃避，畢竟不幸終究只是不幸，沒有實際上的說明是許羽楓殺了佟雅穎。

許羽楓現在就可以拋棄躺在地上的她，站起身子伸伸懶腰。然後回家沖沖泡麵，洗個澡，換身衣服後去上學。

回到他的容身之處，而不是時間被固上枷鎖的這裏。

繼續重複著他那乏味單調、意義不明的日常生活。

至於佟雅穎的話……交給黑羽楓就可以了。

他會「處理」好的……

這樣，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吧？

……

嗯，不甘心。

許羽楓感到十分的不甘心。

淚水奪眶而出，他緊緊咬著牙齒。

怎麼可能會甘心嘛，許羽楓怎麼可能會情願就在這裏認輸呢？

雖然佟雅穎只是第一次見面的人，雖然她和自己並不是很熟悉，比起日後的麻煩，交過黑羽楓來處理的話，之後的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大家都會忘記佟雅穎這個人曾經存在過，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人會責怪許羽楓，也責怪不了許羽楓。

但許羽楓就是不要。

他不要佟雅穎就這麼交給黑羽楓。

交給黑羽楓的話……佟雅穎也會跟小律一樣，徹底地死亡。

.如果這是我的罪的話，即便是去坐牢我也願意承受。所以，絕對不能將佟雅穎交給他！至少，不能讓佟雅穎也像小律那樣，真正的徹底死了。

人的死有兩種定義：一種是生理上的機能停止，大腦停止呼吸。而另外一種則是更加令人畏懼的——被活著的人們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