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菘今天也沒有特別的排場，因為怕嚇壞了那些戲子，掃了自己的興緻。他來的時候只是乘坐一架略微大點的八抬大轎。

前面是黃龍傘蓋，然後是四十個貼身禦前侍衛，二十個宮女抬著檀香爐，然後是兩行護轎的鐵甲軍。鮮衣怒馬，鑼鼓喧騰，儼然是一副太平天子的景象。

錢孫愛自然也不能不給面子，提早就把一家人全都組織起來站在門口等著，那些鬧事兒的阿姑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還以為錢府要刷什麼花樣，不過她們的確也講義氣，為了拯救顧眉表示豁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朱由菘的鑾駕來到了門口，盧九德摔著拂塵吆喝著皇上下轎，除了錢孫愛之外大門口的人立即全都跪倒，其中包括他的家人還有應邀而來的文武百官，就連那些錢府請來的戲子也不例外，只是阿姑們沒得到通知，也不知道來的是何方神聖，所以一個個嗑著瓜子，挽著手帕站旁邊看熱鬧。

朱由菘在眾人的服侍下下了轎攆，立即「哇」的喊了一聲，出了錢孫愛之外，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老大，你家裏美女好多呀。」當然他指的是那些站在後面看熱鬧的阿姑。

「這些全都是戲子，並不是我的家人，地上跪著的才是。」錢孫愛笑著說。朱由菘一低頭正好看到錢謙益：「老太爺，快起來吧。」

「折煞老臣了，可不敢當啊。」錢謙益嚇得全身顫抖。朱由菘把他扶起來之後，就不管他了，眼睛就在阿姑們身上打轉。錢孫愛趕忙讓家裏人去來，吩咐：「快去給皇上準備下榻的地方。」

這時候阿姑們似乎也有些醒悟了，有的人已經嚇得跪倒在地上了，有一些似乎都嚇傻了，連下跪都忘了，瓜子皮稀裡嘩啦的往下掉。

盧九德嗷的喊了一嗓子：「呔，你們都是些什麼人，看到皇上來了居然也不下跪，禦林軍把他們全都抓起來，交給錦衣衛處置。」

「嘩啦」一千鐵甲軍迅速的包圍了這些零星分佈的帳篷，就要拿人。只聽錢孫愛說道：』盧公公，還是算了吧，這些小老百姓不懂的禮儀，把他們趕走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嚴厲呢。」盧九德也畏懼錢孫愛的權勢，板著臉點了點頭：「那就把他們趕走吧。」

這下子那些阿姑不敢堅持了，在鐵甲軍的威逼之下紛紛拔營起寨落荒而逃，只有冒襄在人群後面扼腕嘆息，「錢孫愛的勢力居然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連皇上也來給他慶生，這還了得，這還了得呀，保國公，也不知道保國公有沒有去煽動太學生鬧事兒。我要去會會他。」

想到這裏，冒襄飛也似的逃走了。

到了錢氏父子給自己準備好的臥房裏，朱由菘把所有的人都趕走了，隻留下錢孫愛和馬士英還有阮大鋮，嘿嘿的笑道：「老大，剛才那些漂亮妞你是從哪請來的，很有味道啊，能不能讓給兄弟兩個。」

錢孫愛擰著他的耳朵說：「跟你說了多少次，再有人的時候不能叫我老大，怎麼不長記性，找挨揍是不是。」

「我錯了老大，嘿嘿。」

馬士英和阮大鋮嚇得差點暈倒，趕忙轉過身，同事都在心裏告誡自己，錢孫愛是絕對惹不起的，招惹他就好像是招惹了皇上的爹。

「剛才你在外面看到的都是我找來陪酒的阿姑，皇上看上了誰，臣就給你找來。」

「阿姑啊。」朱由菘頓時就有些失望：「朕現在對阿姑不敢興趣，朕現在感興趣的阿姑年紀不能太大，不能超過十二歲，他們太老了。」

「皇上威武。」馬士英趴在地上說：「帝王乃是天子，上天之子自然要有獨特的愛好，微臣這就去找。」

「那這事兒就交給錢大人吧。」朱由菘說。

錢孫愛趕忙說：「皇上，臣最近很忙，你也知道江北不太平，所以這事兒還是交給馬大人吧，臣恐怕是沒有空閑。」錢孫愛心想，我可不幹這種缺德事兒。

「我怕他們辦不好。」

「皇上微臣肯定能辦好。」馬士英說道。錢孫愛心想，馬士英這次說的絕對是實話，別的事兒他辦不好，這種缺德事兒難不倒他。

「那麼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了。」朱由菘說道：「你們在下面辦差，應該體會朕的心意，美女這東西越多越好，若是遇上了一定要拿來獻給朕，朕會厚厚的賞賜你們。」

「臣等遵旨。」馬士英和阮大鋮唱諾。然後馬士英還不忘給錢孫愛拍馬屁：「皇上，咱們今天來到這裏，是為了給錢大人祝壽，可別跑題才好。」

朱由菘大笑道：「對對對，給老大祝壽最重要了，一會兒我要給老大拜壽，老大你應該給我賞錢才對。」

「這可使不得。」三人連忙擺手。

他們簇擁著朱由菘來到外面，大臣們已經在池塘邊的水榭旁的廣場上等著呢，朱由菘撇了撇嘴，「老大，你家裏這環境實在不怎麼樣，是不是沒錢，那朕幫你修一修園子吧，這也太寒酸了。」

「謝主隆恩。」

「那好，朕一會兒就交給戶部去辦。」

那些大臣們趕忙跪在地上山呼萬歲，朱由菘擺了擺手：「錯了錯了，今天讓你們來不是給朕磕頭的，是給錢大人磕頭的，今天是錢大人的生日，也就是朕的生日，文武大臣們都應該給他拜壽，以表達朕對錢大人的寵愛之意。」

盧九德頗能體會聖意，立即尖著嗓子喊：「眾臣依次給首輔大人拜壽，史可法大人，就從你開始吧。」

史可法的肺都要氣炸了，暗想，我為江山社稷奮鬥這麼多年，也沒有過如此殊榮，錢孫愛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只因為擁戴皇帝有功，居然讓我給他下跪，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皇上，臣膝蓋有點疼，今天不方便。」

「那就先從我開始吧。」馬士英趕忙撩起官府撲倒在錢孫愛的腳下：「首輔大人，下官給您拜壽了，祝您老人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啊。」

「免禮免禮，多謝馬大人了。」

跟著劉孔昭和李沾阮大鋮等人也來拜壽，朱由菘非常高興紛紛的給了賞賜，可是輪到高宏圖、薑曰廣、雷縯祚這些人的時候，又碰上了麻煩，有史可法的榜樣在哪放著，他們集體膝蓋疼了。

「這膝蓋疼也傳染嘛？」朱由菘很不滿的問道。

「皇上，老臣實話實說吧，老臣也算是三朝元老，一品大員，上跪皇帝，下跪父母，除此之外還沒給誰磕過頭，首輔大人雖然位極人臣，但對我朝並沒有社稷之功，老臣實在不願意給他下跪，請皇上恕罪。」說話的是刑部尚書左懋第。

「大膽，你們敢抗旨不遵。」盧九德怒道。

史可法彎腰道：「皇上不是我們敢於違抗聖旨，實在是此事有傷風化，在我大明朝從來沒有過，我等不能接受。」

「史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身為內閣輔臣，難道你是嫉妒錢大人的功績比你高嗎？心胸未免有些太狹隘了吧。」

「皇上，臣正好想要問皇上，錢孫愛錢大人到底有什麼功勞，讓皇上親臨他家給他祝壽，又勒令百官跪拜，臣表示不知道他的功勞有這麼大。」

「臣的功勞自然是不如史大人這麼大，皇上我看還是算了吧。」錢孫愛拉著臉說。

朱由菘被激怒了，他剛當上皇帝不久，就遇到這麼尷尬的場面，表面上大臣們是沖著錢孫愛，但結合前幾天假太子的事情看來，分明就是不服他這個皇帝，於是他瞪大了眼睛喊道：「錢大人收拾了皇太極，擁戴朕當上了皇帝，是社稷臣。」

高宏圖鬍子亂顫的說：「啟稟皇上，您說的那些老臣自然知道，可這也算不上是社稷臣，頂多也就是個功臣，回想漢朝時期呂後專政，漢朝岌岌可危，周勃以一己之力安定大漢，也不過就是個功臣，請問皇上，首輔大人有這樣的功勞嘛？」

「沒錯，就算是嶽飛也沒有讓百官拜壽的待遇，錢大人能夠和嶽飛相提並論嗎？」有人大聲說道。

史可法說道：「不但比不了嶽飛，我看他頂多就是個秦檜，臣這裏有很多奏摺全都是彈劾首輔大人的，請皇上禦覽。」

首先史可法拿出來的就是冒襄吳應箕等復社的士子撰寫的《南都防亂公揭錢孫愛篇》，交給了朱由菘。可是朱由菘不識字，然後轉手又交給了盧九德。盧九德看了一遍之後就在猶豫要不要念出來。

錢孫愛則從他的手裏搶了過來，朗聲念了一遍，大意就是說錢孫愛是個妖孽，而且還是一條禍國殃民的毒龍，在南京城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更加賣官鬻爵，貪贓枉法，此人不除，大明社稷一定完蛋。後面就是密密麻麻的簽字，全都是復社的成員。

聽完之後，朱由菘哈哈大笑：「這簡直就是一派胡言，首輔大人怎麼可能是毒龍，我跟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一條龍角都沒看到過——呃，大膽——」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朱由菘突然發怒了，站起來之後，圍著史可法轉了一圈，指著他的腦門罵道：「混帳東西，我看你是圖謀不軌呀，大明朝只有朕才是真龍，怎麼又冒出來一條龍，這是誰寫的，是誰寫的？」

錢孫愛拱手道：「後面有名字，很多人一起寫的。」

「看來這些人是要舉重謀反啊，都是什麼人？」

「啟稟皇上，微臣粗略的看了一下，全都是復社的士子，這些人經常聚集在一起非議朝政，詆毀皇上，微臣已經注意他們很久了。不過他們好多人全都是王公貴族，有的家裏的大人更加手握重兵，所以微臣才遲遲不敢稟報。」馬士英陰險的說道。

「豈止這些，他們仗著在朝廷裡有強大的後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去年這個時候，當街攔住了老臣的轎子，愣是勒索了五百兩銀子。」徐青君實話實說。

阮大鋮和復社的人仇恨最大，他咬著牙說道：「皇上，古人說得好，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忌，這些人聚在一起，根本就是想要謀反，今天陷害大臣，明天攻擊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