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說道：「設計這座水寨的人肯定是精通兵馬無疑的了，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你們叫我家少爺隨意參觀，目的無非是恐嚇我們，告訴我們你們的營寨根本無法攻破，想要讓朝廷對你們死心，可是我卻不那麼認為。」

「你是誰，錢孫愛還都沒說話。」那女子厲聲道。

「我家少爺身份何等尊貴，怎麼會隨便和你們說話，就是我李定國要不是實在不願看著你們送死，也懶得開口指點呢。」

「好大的口氣。」那女子說道：「既然李將軍說我們的水寨不堪一擊，那就請你說出來個道道來，可不要信口雌黃，給朝廷丟臉。」

李定國也不生氣，笑道：「請恕我直言，剛才我在船上跟少爺談過，只要他給我一千士兵，不出一個時辰，我肯定能把它攻破。」

古俊顯然並不相信李定國說的話，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那就請壯士詳細的談談，我們也好加以改進。」

李定國嘆道：「現在改進肯定是來不及了，這位女俠有所不知，咱們管家的戰船上配備有火炮，進攻的時候，我以火炮先轟垮你的主樓，然後用兩百名火槍手攻擊你的兵馬道，讓你的士兵出不了門，然後以五百精兵直接攻擊寨門，則此水寨旦夕可破。」

「說得輕巧，我知道你們的火炮厲害，但是我們的水寨主樓裏面其實是巨石壘砌而成，火炮一時半刻也奈何不得。」

「我管你是巨石壘砌，到時候軍心亂了，我用艨艟巨艦直接撞毀你水寨的左右兩翼，讓你的烏合之眾全都四散奔逃，看看到時候誰來守門。」

「這位壯士此言差矣，你看我們這裏的戰士每一個都是龍精虎猛，哪裏會想你說的一樣，一遇到攻擊就抱頭鼠竄，他們一定會拚命到死的。」這時候他們已經接近了水寨的主樓，上面有很多頭領一樣的人物一起向這邊拱手，並且傾聽他們的對話。

「表面上倒是像模像樣。」錢孫愛笑了笑說。

那海螺公主說道：「怎麼是表面上像模像樣，我家幫主是世上不可多得的水戰奇才，不但熟讀兵法，而且善於相人，這些士兵全都是他親自挑選，比你手下那些只知道燒殺搶掠的官軍要搶了一百倍。」

「你怎麼知道我手下的官軍都是那樣的？」錢孫愛苦笑道：「怪不得人家都會說『胸大無腦』這個詞兒，原來是真的。」

海螺公主自然不知道錢孫愛實在調=戲她，她很認真的說道：「我看你才是徒有虛名，自己不知道自家的事兒。哪裏像我們寨主一樣『知兵』。」

錢孫愛很少讀兵法，聽她侃侃而談，饒有興趣的問道：「不知道你們家寨主是如何挑選士兵的，願聞其詳。」

「寨主說：挑選兵馬首重膽氣精神，次取臂力靈巧，伶俐而膽小的，臨敵必然自私；有力氣但無膽氣者，臨敵必然忘其技藝，這些都是取敗之道。」

「嘿嘿，你說的還差了一點。」

錢孫愛見對面台階上站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頭髮眉毛粗濃如鐵絲，留著一副短鬍鬚，活像個刷子。臉龐輪廓分明，眼神陰沉凝重，非常有陽剛之氣，其他人站在他周圍好像眾星捧月一般，暗想，這人肯定是金生恆，不如激他一下。

「姑娘剛才說的那番話表面上好像有點道理，但因為缺少了主幹就變得狗屁不通了。經你這麼一說，我可以斷言，你家的所謂幫主的確是『不知兵』的，充其量也就是個草莽英雄而已。嘿，說他是英雄還有點抬舉了，大杆子還差不多。」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跑到我們水寨來欺負人嘛？」海螺公主怒道。

「笑話，我身邊就兩個人，你們成千上萬，而且我還是客場作戰，你們欺負我還差不多，你別誣賴我。」錢孫愛大笑著說。

「好，我不誣賴你，那你說呀。」海螺公主抱著一把紫色的利劍盯著他問。

黃昏的天空烏雲疾走，馬上就要有一場大雨。

錢孫愛說：「其實姑娘你不但長得漂亮，口才也算是不錯了，把你們那位酒囊飯袋一樣的幫主誇得跟什麼似得，但我要告訴你他的確不怎麼樣，簡直就是一塌糊塗，說了半天只知道挑選士族，那有什麼用。戰爭其實是雙方整體軍力的較量，守城攻堅，臨陣廝殺，全憑將帥的士氣，如今你們空有兵馬，根本無人指揮，這就好像蛇沒有了頭顱，臨敵交鋒毫無士氣，你又何苦跟著他在這送死呢。」

「這——」古俊本來想要插口的，可是仔細一想，水寨這邊的確沒什麼將才，所以又把嘴巴給閉上了。

「錢少爺說得好，請受我一拜。」金生恆說道。

「你是誰？」錢孫愛背著手說道。

「不得無禮，這就是我家幫主，你還不快點行禮。」海螺公主用劍柄試圖去推錢孫愛，李定國伸手一點，劍柄差點打在她自己的如花俏臉上，嚇得她全身一震，這才知道官軍也並不全都是酒囊飯袋。

「在下金生恆。」

錢孫愛不悅的說：「金幫主，我不問你謀反之最，我現在隻問你懂不懂的禮數，再怎麼說我錢孫愛也是朝廷的官員，為大明朝立下過赫赫功勞，你想見我，是不是應該去拜訪我。即便你不去拜訪，那麼我來了，出於尊敬你是不是應該親自到門口迎接，你這樣的舉動，是不是讓我把你小看了？」

「啊，這——」

「你這人狡猾，而且，而且兇狠，毫無信用，我們幫主害怕被卑鄙小人暗算，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讓這麼個小姑娘在你面前張牙舞爪替你出頭，你這一大把年紀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錢孫愛指著金生恆罵道。

「大膽。」金生恆臉色大變，一旁的手下紛紛拔刀。

錢孫愛不理這些，繼續罵道：「從我進了你家寨門一直到現在，把你裡裏外外看的清清楚楚，你這裏除了這個海螺公主長的還湊合，其它的全都是垃圾，根本一文不值，虧你還吹噓在左良玉手下當過將軍，給軍人丟臉。」

「殺了他，剁了他。」

「剝皮拆骨吃肉。」金生恆的手下紛紛叫囂著往前沖，但全都被金生恆給攔住了。

「承蒙誇獎。」那海螺公主一抱拳說：「有一句話想要問問錢少爺，你說我們這裏全是垃圾，不知道你有什麼證據？」

「沒證據，有理論。你們要不要聽。」

「這樣吧。」金生恆很大度的一笑：「錢少爺說我禮數不周，這一點我金某人認了，金某人有錯就改，現在就請錢少爺到大廳裡用茶，咱們慢慢的談，請吧。」

錢孫愛知道金生恆如果對他有惡意，現在跑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一旦進入了大廳再想走，那可就難比登天了。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撩起直裰，踏上了樓梯。

「請問錢少爺剛才說的那什麼『理論』是個什麼東西？」

「就是經驗。」錢孫愛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金生恆和海螺公主還有古俊全都在心裏想，難怪崇禎評價他是大明第一英雄，原來這廝是個傻子，也不怕有毒嘛。

「看著我幹嘛，不知道我是個大明朝第一名醫，沒有什麼毒藥能夠瞞得過我，想下毒的儘管來吧。」

哦，把這茬給忘了。古俊趕忙擦汗，這小子不太好對付啊。

「請說吧。」

錢孫愛指著古俊說：「你長得好像個帳房先生，一定知道你們在運河兩岸一共有多少這樣的水寨？」

「十八座，所以叫運河十八寨。」古俊說道。

錢孫愛罵道：「敗家呀，實在是太敗家了。」

「什麼意思？」古俊和金生恆對視了一眼。

錢孫愛又問：「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古俊想了一下，「大概每一座水寨最初完成需要一百萬兩，加上後期構築攻勢，還要五十萬兩，總計要一千五百兩紋銀。」

「太他娘的有錢了，『拿錢打水漂』就是打著來的吧？」錢孫愛差點氣哭了：「這工程哪個公司投標的，你怎麼不告訴我呀。」

「錢少爺，你說的話我們聽不懂。」金生恆皺眉道。

錢孫愛說：「首先本少要告訴你們，你們的建築造價太高了。其次我還要告訴你們，你們的運河十八寨什麼都不是。」

「胡說，運河十八寨可以抵得上十萬精兵，怎麼說什麼都不是。」這下子金生恆是真的怒了，臉龐紫的好像豬肝一樣，並且拍了桌子。

「那我問你，你建造水寨所花的這些銀子要是改為打造戰船是不是更實用一些，你這些東西擺在這裏，外面沒有強大的水師護航，無論是誰的軍隊來了，圍起來一打，立即就完蛋大吉，我說錯了嗎？你的水寨完蛋了，一千萬兩可不就白花了嘛。直說吧，你把我請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錢孫愛也怒道。

古俊連忙勸架，等他們平靜了，紅著臉說：「錢少爺，事情是這樣的，咱們幫主其實並不想和朝廷為敵，這次把您請來只希望您回去說一聲，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李自成打來了，咱們也是兩不相幫。」

「哦，想保持中立呀，恕我直言，那是不可能的。你呀，金幫主，你在運河兩岸搞出來這麼多的建築垃圾，現在想保持中立，簡直太笑話了。退一萬步講，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管將來朝廷姓朱還是姓李，你覺得有人弄容得下你嗎？到時候你這些破爛能搬到哪裏去。」

「那我就死戰到底吧。」金生恆冷笑道。

「那你必敗無疑。」錢孫愛說道：「話說到這裏，幫主的意思我錢某人也大概明白了，你不想戰隊，還想兩邊討好，沒準還有心趁著兩敗俱傷爭天下，搞個獨立王國什麼的，我實話告訴你，你沒戲。聽我一句勸，趁早別玩這擦邊球。拜拜了您納，錢大哥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