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親自走出大殿把陳子龍給接了進來，只見陳子龍身後還跟這個衣衫襤褸的瘦弱少年，心裏頓時就有些淒然，但是不敢相認。陳子龍匍匐向前，那個少年卻倨傲的不跪，還直勾勾的看著寶座上的朱由菘，表情貌似很不服。

「太子何在？」朱由菘緊張的問。

陳子龍大聲說：「啟稟皇上，微臣是兵科給事中，一天無意中遇到了原北京東廠千戶曹彬，他聲稱奉了先帝的命令秘密保護太子來南京即位，之後我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南京府衙找到了太子爺，這位就是。」

大臣們早就頂住那個少年了，聽他說完頓時痛哭起來，有一大半人都跪在地上嚎啕，那場面簡直趕上了先帝駕崩。

「慢著！」錢孫愛霹靂般的一聲吼，罵道：「你們腦袋集體被驢踢了嘛，誰證明他就是太子，太子是胡亂認的嗎？我問你，你們這些人裏面誰真正地見過太子朱慈娘？」

這話一說，頓時大家全都愣住了，沒錯，他們長期在南京根本見不到太子，具體他長成什麼樣兒沒人知道，可別哭錯了。

「那少年，你說你是太子有什麼證據嗎？」盧九德走下台來問道。

「以前有證據，後來被錢孫愛搶走了，我的身上一直都佩戴者天皇玉蝶，那應該可以算是證據了吧？」

「有就拿出來。」盧九德說。

「都說了被錢孫愛那個逆賊給拿走了。」

「那就是沒有，那麼除了天皇玉蝶之外你還有沒有別的證據，比如說人證什麼的？」盧九德又問道。

「曹彬認得我。」

朱由菘提前被盧九德囑咐過，知道演戲的時候到了，突然痛哭著離開了寶座：「太子，我的侄兒，我終於見到你了，是你嗎？如果是你的話，我寧願現在就把皇位讓出來，我自己做一個老百姓就好了，嗚嗚，先帝呀。」

馬士英道：「陛下先不要哭泣，還是先把曹彬找來問問吧。」然後對著下面說：「來人，帶曹彬進來。」

少卿，曹彬低著頭從外面走了進來，跪在陳子龍的旁邊山呼萬歲。

盧九德問道：「你就是曹彬，以前的錦衣衛千戶，冒充的吧？」曹彬趕忙抬起頭來：「回稟盧公公，屬下沒有冒充，屬下以前陪同先帝去過鳳陽，在那裏還看到過盧公公，想來沒有認錯您吧。」

「而且，在座的諸位大人，很多人應該都見過我，就連首輔大人也和我打過交道，是不是錢大人？」

錢孫愛故意自己的端詳了他半天，才搖頭：「不認識，沒見過。」

曹彬似乎早就猜到錢孫愛會是這樣的反應，於是說道：「沒關係，以前的南京知府朱五經見過我，他現在就在大殿外面，就請陛下把他找來問問吧。」

「宣朱五經上殿。」

朱五經心裏是一肚子委屈呀，只是苦於狀告無門才忍了這麼長的時間，一進大殿就開始哭了起來，把錢孫愛在他身上做的那點壞事兒全都給和盤托出了，不但說他勾引自己的妻子，敲詐自己的財產，順便把錢孫愛侵吞孫家財產的事情也交代了。東林派的官員都等著看錢孫愛的笑話，可是這廝卻表現的悠閑自在，一點不當回事兒。

「錢愛卿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事兒？」

「沒有！」

「朕知道了。」朱由菘對朱五經罵道：「你這個老糊塗蟲，讓你上來給曹彬作證，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來人拉下去砍了。」

史可法趕忙說道：「陛下，他還沒給曹彬作證呢。」

「那就做了證再砍。」

盧九德厲聲道：「下面跪著的，皇上問你，認不認識曹彬，他在不在這個大殿上，說出來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饒命啊，饒命，我，我不說了，錢大人救我，救我呀，我還欠你伍拾萬兩銀子呢，我死了誰給你還錢呀。」

錢孫愛把他拉住自己衣襟的手扒拉開，不耐煩的說：「那你到底認不認識曹彬？」

「不認識，我不認識啊，我倆不認識。」

「那你怎麼跟他在一起？」

「剛認識的，他給我錢，讓我來誣陷首輔大人，我該死，我財迷心竅，我居心不良，請皇上恕罪，前大人饒命啊。」

「皇上，這個曹彬實在可惡，也不知道受了誰的致使，聯合朱五經陷害微臣，皇上一定要為微臣做主，把這些奸佞一網打盡。」然後錢孫愛怒斥曹彬：「姓曹的，說出你的幕後指使，我饒你一命。」他側著眼睛看了看史可法。

讓人沒想到的是，曹彬突然站了起來，很鎮定的說道：「好吧，我承認我不是曹彬。」

「來人，拉出去砍了。」馬士英氣急敗壞的喊道。

「可是我的消息來源卻絕對正確，太子就是太子，這一點絕對不會有錯，大家不相信的話，就讓錢老爺的夫人來做個證。」

柳如是！

錢謙益和錢孫愛的目光頓時全都轉向了陳子龍，不約而同的想到他和柳如是曾經有過一段多麼刻骨銘心的海誓山盟，如今他略施手段，哄騙柳如是來作證那絕對不是沒可能的。錢謙益已經氣的血壓升高腳步虛浮快要摔倒了。

「大哥怎麼辦？」朱由菘用口型對錢孫愛說。

「首輔大人是不是害怕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不讓錢老夫人來佐證也可以，只要你認下太子就可以了。」

「皇上，請傳召吧。」錢孫愛看了錢謙益一眼意思是讓他穩住。

「我來了我來了，來晚了，真是不好意思，誰是皇帝誰是皇帝，哎呀，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兒呢，呵，真是好氣派呀，還拿著一把拂塵，年紀不小了吧，嘿嘿，你坐呀，大家都坐，咦，我兒子也在，好兒子，讓媽媽親親。」

「娘親。」錢孫愛哇哇大叫：「你怎麼跑來了，你到這裏來幹什麼，還不趕緊回家，我給你一萬兩銀子，你快走吧。」

「錢大人，你敢賄賂證人，該當何罪。」錢孫愛的銀票被史可法一把抓了過去。朱夫人不幹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老頭，你是誰呀，我兒子可是個大官，你敢搶我們家的錢，搶老娘的錢，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褲子揍你屁股。」

「混帳！」錢謙益感覺自己的三觀完全被她毀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朱由菘坐在寶座上笑的跟個孫猴子似的：「老大，這就是你娘親，比我娘還厲害呢，嘻嘻。」

「這小子是誰？」朱夫人指著皇上瞪眼。

「不得無禮，這就是當今皇上。」

「瞎說，你以為老娘老眼昏花什麼也不懂啊，這個熊孩子，我聽戲的時候都看過了，皇帝都是老頭子，那個拿拂塵的才是。」然後她規規矩矩的沖著盧九德跪了下去，並且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老奴該死，老奴絕無此意呀。」

「不怪你不怪你，你快起來。」朱由菘嘻嘻哈哈的說：「老，錢愛卿你家老夫人是不是腦子有些不太靈光啊？」

「沒錯，她是個傻子瘋子。」錢謙益義憤填膺的說。

「老爺，你幹嘛罵我，我又沒做錯事。」

曹彬突然說道：「你們的家務事，還是回家再說吧，錢夫人我問你，你認得這個少年嗎？」錢孫愛說：「別瞎說。」

曹彬喊道：「錢大人你想串供啊？」

「你幹嘛對我兒子這麼凶，這可是我親兒子。」朱夫人很不高興的說：「你敢欺負我兒子，我跟你拚命。」

「我問你到底認識不認識這個少年？」曹彬以威脅的眼光看著朱夫人。

朱夫人頓時害怕了，低著頭想了一下：「這，這，我認得。」

「那他是誰？」曹彬低聲對朱夫人說：「別忘了你還欠我十萬兩銀子呢？」

朱夫人看了看一臉不悅的錢孫愛，突然轉過頭來對曹彬說：「他是你爸爸。」

「轟！」整個朝堂頓時好像開了鍋，很多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朱夫人指著曹彬罵道：「你以為我欠了你十萬兩銀子的賭債，就會跟著你一欺負我的寶貝兒子啊，我是喜歡錢，但我更喜歡我兒子，她才是我這輩子最寶貴的東西，你個沒心肝的東西，你懂不懂啊？」

「娘親！」錢孫愛感動的眼圈發紅。

「那個皇上我兒子到底犯了什麼罪，我替他死行不行。」朱夫人叉著腰說。

「朕真是太感動了，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好的老娘這麼孝順的兒子，來呀，賞賜老夫人白銀一萬兩，賜一品誥命夫人。」朱由菘撇著嘴抽噎著說。

「咦，還給錢。」朱夫人大為高興。

「娘你先下去領錢吧，我一會兒回家。」

「那好那好，這趟沒白來，兒子聽皇上的話，這皇上還不錯，嘿嘿，老娘走啦。」

送走了這個活寶，馬士英擦了擦汗，趕忙上奏：「陛下，曹彬、陳子龍以及這個小叫花子聯合起來誣告大臣，理應明正典刑，以慰忠臣孝子之心。」

「對對對，全都拉出去砍了。」

「皇上不可呀。」東林派的官員仍然不死心，集體跪在地上放聲大哭：「皇上，宮裏有很多從北方逃出來的太監，他們有的曾經伺候過太子，不如把他們找來一問便知，即便這其中有誤會，想來太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史可法呼哧呼哧喘著大氣說：「皇上，如果殺錯了太子，必定使得天下離心，左良玉豈肯善罷甘休，到時候江淮起刀兵，只怕這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了呀。」

朱由菘愣怔的盯著錢孫愛，意思是讓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