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軍營之後，多爾袞就在想，德州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還能有什麼轉機嗎？阿濟格的情況怎麼樣了呢？若是他能夠及時趕回，事情或許還有轉機，若是他耽誤時間過多，真是不堪設想。

這些日子以來，多爾袞操心過度殫精竭慮，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多鐸的身體比他更加不如，更加深了他心中的鬱悶。

此時，阿濟格正在和李定國的對峙之中。

李定國此時駐軍睢州，距離錢孫愛的戰場其實並不很遠，前段時間他就收到消息，李自成的余部被阿濟格打的潰不成軍，已經分別潰散，去向不明。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他們已經分裂。而左詩在侯方域父子的慫恿之下，已經向清軍投誠。

金聲恆的軍隊雖然不是正規軍，但金聲恆以前是左良玉手下的大將，驍勇善戰，他調教出來的人馬，足以當正規軍使用，尤其是在水上的確很難對付。李定國也是費了不少的力氣才把他擊敗。此刻金聲恆已經和阿濟格的軍隊合為一體，在睢州城下展開來準備對李定國發起最後的總攻。

阿濟格雖然魯莽但是並不愚蠢，他知道清軍目前所面臨的嚴峻形勢。如果他此刻擊敗李定國渡過黃河深入山東，那麼錢孫愛就必敗無疑。如果他被李定國擋在睢州，那麼清軍就有可能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退回山海關，將前功盡棄了。

「金聲恆金將軍，攝政王視你為北魏之崔浩，前秦之王猛，面對如今之形勢，你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金聲恆暗想，真沒想到我投降的時候，清廷氣吞山河，可自己投降之後就江河日下，居然被錢孫愛一個小孩子逼迫到了這種地步。現在看來我真的是做錯了，可世上畢竟也沒有賣後悔葯的，不然真的要買個十斤八斤的來吃一下。反過頭去跟李定國聯繫，丟不起這個人，所以還是繼續一條道走到黑吧。

「這個，且容我深思熟慮之。」

阿濟格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下去「深思熟慮」他自己則抱著個酒罈子，順勢喝了起來。金聲恆一出帥帳就翻了個白眼，然後直接騎著馬奔睢州去了。他在城頭下面轉了一圈，回來就提議阿濟格全軍出動跟李定國決戰。

「李定國的身份一直很神秘，直到最近半個月咱們才查清楚原來他竟然是大西王張獻忠的義子，派兵僅僅在孫可望之下，難怪他這麼有本事，卻是個積年的戰將。我看他將我擊敗之後，志驕意滿，輕視我大清，不如全軍出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毀他的中軍，豈不比攻城作戰要好得多。」

阿濟格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這樣做，他手裏這點家底可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若是再敗了，大清豈不是被人連根拔了，所以他一時之間不置可否在帥帳裏面踱步。此時侯方域和左詩從外面走了進來。

阿濟格一見到左詩就兩眼發直，色心大起，曾經數次提出求婚，但都遭到拒絕，他沒話找話說：「左大小姐，剛剛本王正在和金將軍談論如何對付李定國，你在軍中多年，也是女中諸葛，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左詩也不傻，她不會貿然說話，再說心情一直不怎地，淡淡的說：「不知道兩位是什麼意思，我且聽聽。」

金聲恆咳嗽了一聲說：「我的意思攻城費時費力，八旗戰士生命寶貴，而且擅長野戰，想太祖年間作戰原則就是誘敵出城，騎兵衝鋒，所以咱們不妨故技重施，把李定國的主力吸引到城外，然後一舉破之。」

侯方域低著頭不說話，思索著要不要現在就把自己蓄謀已久的《剿撫十議》獻出來，還是接著等待時機，賣個好價錢。左詩才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鄙夷，然後說道：「李定國又不是牽線木偶，哪能咱們讓他出來他就出來，必須他自己願意才行？」

阿濟格說道：「李定國作戰一向驍勇，漢人之中只有他敢於和我們八旗子弟硬碰硬的衝殺，再加上他急於向渡河和錢孫愛會師，所以應該會出來和我們展開決戰，這一點沒什麼好懷疑的。我只是想要問你，如果他出城決戰，咱們要如何取勝？」

左詩冷笑道：「李定國得不到江北三鎮的大力支持，連糧草都是金將軍『支援』的，我想他心裏必然也是著急的。可是我們比他還著急，他若是沒看清楚這一點，也不會駐軍睢州擋住咱們的必經之路了，若是沒特別的把握，他怎麼會出戰，那可真是太愚蠢了。我認為他只要堅持幾個月不出城，就是為錢孫愛立下了不世之功。」

「左大小姐！」阿濟格有些不高興了：「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攝政王必敗無疑，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豈有此理。」

「我沒那麼說。」左詩蠻橫的說：「我有一個主意，可以誘使李定國出戰，但打不打得贏還要看你們八旗騎兵是否徒有虛名。」

「說說說，快說。」

左詩背著手說：「要想李定國出戰，必須先向他示弱，我看這樣好了，就選一個無名的下將去城下搦戰，對軍中細作宣稱瘟疫流行，李定國必定上當，然後我軍突然爆發，睢州唾手可得。」

「別的都好說，就是無名下將不好辦。這樣的人不少，可是本王也不敢讓他們帶兵啊。你們有沒有好的人選？」阿濟格還是很中意這個主意的。

這時候侯方域才捧著摺扇說道：「大王，奴才心裏倒是有一個人選。」

金聲恆大驚失色，這個侯方域不是八旗子弟，怎麼敢在阿濟格面前自稱「奴才」，要知道，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漢人是不能在韃子面前自稱奴才的，除非是『包衣』或者加入了漢軍八旗。

左詩在旁邊低聲說道：「別奇怪，侯家父子現在是阿濟格的包衣了。」

「原來如此。」金聲恆心中大驚，麻痹的這麼不要臉。

「侯公子舉薦的人才必定是可用的，你不會舉薦你父親親自出戰吧。不行不行，雖說他年紀大了，但還是很有名氣的。」

侯方域說：「我知道有一個人，他曾經是祖大壽將軍的部將，此人心細如髮足智多謀，只是運氣不好，一直沒有得到升遷，如若大王破格錄用，此人倒也正好是祖大壽的敵手！」

「叫什麼名字，我怎麼不知道祖大壽旗下還有這麼一個能人。」阿濟格回頭瞪著眼珠子說。他對祖大壽沒什麼好印象，投降的次數太多，對大清陽奉陰違，此次出征中原多爾袞都沒給他派活。

「張存仁，他就在軍中效力，是個偏將。」

左詩心裏一動，要說這個張存仁他以前也聽左良玉說起過，的確是個人才，人品也還可以。只不過他因為投降的早，現在跟著祖大壽一起隸屬於漢軍鑲藍旗，因為阿濟格和祖大壽不睦，所以在軍中也只是個閑差而已。

「叫他來吧。」

兩日之後，李定國這邊就收到了消息，阿濟格的軍中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很多士兵全都病死，就算是沒死的也爬不起來。他除了下令按照錢孫愛交代的方法在城內大灑石灰防止瘟疫蔓延之外，也不敢輕信這個消息，立即派出人去四處偵查。報告回來的消息確認，清軍的確埋了不少的死人，焚燒了很多的營帳，就連阿濟格和許多將領都病倒了，倒真的像是鬧了瘟疫。

「報告李將軍，城下有清廷將領來搦戰，是個漢人。」

「叫什麼名字？」李定國最恨的就是漢奸，把兵書往桌子上面一拍，順手掛上寶劍，背著手走出了房門。小校說：「張存仁。」

「沒聽說過，上城樓。」李定國上馬帶著一路人奔城頭去。

虎大威遠遠地接著，拱手道：「李將軍城下這個人面生的很，而且也沒有聽說過，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但是兵馬不少足有三萬人，且都是八旗兵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阿濟格為什麼自己不來，難道真的病倒了？」

李定國說道：「等我先看看，小心其中有詐。」

上了城樓白廣恩也走過來見禮，虎大威咂嘴說：「末將也尋思這裏面有些問題，要說阿濟格病倒了，清軍正應該老老實實的獃著；要說阿濟格健健康康的又不該派這樣的無名之輩前來攻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白廣恩笑道：「我覺得沒啥，越是這樣越說明韃子心虛就怕咱們趁著阿濟格病重前去攻打，所以才派個小貓小狗過來。」

「要你這麼說就簡單了。」李定國一笑，從城牆垛子後面往下一看，果然看到有一員四十五六歲的漢人將領，領著一水的八旗騎兵在叫陣，說的是一口地道的明朝東北話，必定是漢人無疑。

「這二貨是哪來的，誰知道？」李定國轉頭問道。

白廣恩堅持己見的說：「我剛才都說了，小貓小狗。」

虎大威說道：「現在形勢大好，要小心兵法上說的虛虛實實，沒準阿濟格見不能取勝跟咱們玩心理戰呢，不可不妨啊。」

「嗯！」李定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