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張存仁對阿濟格是個什麼態度？」左詩問道。

「這還有用，當然是恨之入骨，他逃回來也是無奈之舉。從大明到大清已經投降過一次，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像他這種人是最難回頭的。看阿濟格的樣子以後肯定不會再給他機會，他還不有奶就是娘？」侯方域此時已經沒有是非心，一心想的就是諂媚左詩，自保周全，當然是什麼好聽說什麼。

「我也是這樣想的——你這麼為他，他不為你嘛？能不能說得動？」

「我都說了他此刻病急亂投醫有奶就是娘，只要大小姐您一聲召喚，他立即爬過來效勞。我可以打包票。」

「試著去說服他，我不讓他閑著，自有他的官兒當，只是讓他知道以後要效忠誰就是了。不過你可別把我漏出來，辦事機靈點。」

「這個不用主子吩咐，奴才還是有點腦子的。」

「下去吧。」看著侯方域倒騰著小碎步轉身離開，左詩打心眼裏產生了一種鄙夷，當初他居然還追過我，憑他也配來追我，什麼東西。若不是我現在需要幾個走狗，我豈能跟你有隻言片語，平白的侮辱了我的身份。

左詩現在想的就是如何儘快的得到阿濟格的信任，讓她可以從容的得到軍權。普通情況下對於一個漢人來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她是個漢人女子，還是個美貌多嬌的女子，這就不同了。犧牲色相她是不肯的，但虛與委蛇，花言巧語她並不吝惜。身體嘛，她還是決定要留給「皇后」錢孫愛。

「大王吉祥，妾身給您請安了。」大雪繽紛的早晨，左詩披著大紅的鬥篷，踏著小蠻靴，捧著一碗蓮子羹，巴巴的送到宿醉未醒的阿濟格面前。

阿濟格身邊從來都不缺乏女人，滿清的貴族之女，俘虜來的漢人女子，發配來的女奴隸，可以說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滿清的貴族之女屬於新貴，大多行為彪悍，言語粗俗；而俘虜的漢人女子他又信不過，玩完了就扔了或者殺了；至於發配來的奴隸，一個個畏怯的好像小貓一樣，也根本說不上話。所以左詩裝淑女的樣子讓他感覺到一股從所未有的溫暖。

「這是給我的？」阿濟格眉開眼笑的問。

左詩溫柔的替他披上鬥篷，忙裏忙外的嘆息著說：「你還是個大王，居然比我都忙，整日裏不是打仗就是議事，沒幾個時辰休息，讓人看著心疼。這種日子你過得有意思嗎？我若是你寧肯到鄉下去男耕女織倒也快活。」

「我也想，誰跟我去。」阿濟格嘆了口氣說：「想想也的確聽沒意思的。」

左詩在他帥案下面的一張椅子上坐的端正，問道：「等到天下太平了你打算做些什麼，你這種人不打仗，難道去作詩寫文章，我想想怪有趣的。」她掩著小嘴嬌笑，臉上凍得一片緋紅，自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嬌姿媚態，阿濟格頓時一愣。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是覺得心裏有一隻小手勾著怪癢癢的，於是加緊了吃完蓮子羹，然後說：「還早呢，錢孫愛並不好對付，連李定國都很難纏。」

「我看你是累了，昨夜沒休息好，還是去睡一下吧。」左詩可不願意跟他多說話，殷勤獻到這個份上恰到好處，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她生怕過猶不及，遭到阿濟格的實戰攻擊，於是趕緊託詞逃跑。阿濟格腦子裏亂，跟不上她節奏，想說卻沒說出來什麼。

等出了帥帳左詩把臉色一沉，低聲罵道：「吃，早晚吃瘋了你，走著瞧吧。」等她回到了自己的營寨裏面侯方域已經領著張存仁等候多時了。張存仁按照侯方域的交代向她表達了自己對清廷的強烈不滿，以及對大小姐發自內心的敬仰和佩服。於是雙方達成了協議，左詩幫他陞官發財，他則暗地裏向左詩表示效忠。

李定國也知道以張存仁的處境想要迅速的發起反叛是不可能的，所以這幾天他把重點瞄準了江北三鎮，希望他們給個明確的態度到底是幫忙還是不幫忙？

這裏邊就是劉澤清的態度最為明確，我就是不願意出兵，你這樣一再的逼我，難道是想要逼我造反？李定國覺得他是個非常不安定的因素，正打算要收拾他，可是隔著個阿濟格他也飛不過去，鬱悶得很。

沒想到這個時候汪兆齡居然來了。

汪兆齡是錢孫愛放出來的，他已經向錢孫愛表示過效忠，錢孫愛認為他是搞兩面派，若是自己一方得勢，他還真的會向自己效忠。而把他留在身邊也沒有什麼用，白白的讓他刺探很多軍情，所以就讓他回去觀看風向。

沒想到他渡過黃河之後便自作主張的來找李定國了。汪兆齡是這樣想的，他在張獻忠那裏畢竟呆了很多年，比跟著錢孫愛強。但是如果錢孫愛真的驅逐了滿人，張獻忠肯定也不足依靠了。不過現在他還要向張獻忠效忠，所以他來勸降。

李定國聽說有故人來訪心知就沒什麼好事兒，提前做了心理準備才讓他進來。汪兆齡一進來就放聲大哭，跪在地上說：「二王子，屬下終於有見到了你了，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真是想死屬下了。」

一看是汪兆齡李定國心裏就沒好氣，他之所以離開張獻忠跟他有直接的關係。不過他還是很客氣的給汪兆齡讓座倒茶，然後問道：「聽說義父已經建國，還封了你做丞相，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聽李定國稱呼張獻忠為義父，汪兆齡心中大喜，連忙說道：「形勢一片大好，正準備殺出四川奪取關中。只是有一點不好——」

李定國心中冷笑：「哪裏不好。」

汪兆齡大大的嘆了口氣，咂嘴說：「只是軍中缺少戰將，有些捉襟見肘，皇上經常為此發愁，不止一次的跟我說若是二王子在就好了，以你的能力兩三年之內幫助他平定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他的年紀大了，到時候把皇位傳給你，也算是後繼有人。至於別的什麼人卻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義父真的是這麼說的？」

「應該叫父皇！」汪兆齡說道。

「是的，父皇已經稱帝有一段日子了，我還改不了口真是罪過罪過。」李定國低著頭，表情很慚愧的說：「只是這也不能怪我，父皇一向都寵幸大哥，將來繼承皇位的也一定是他，所謂傳位給我想來也不過就是說著玩的吧。」

「不不不，二王子誤會了。」汪兆齡越發的打蛇隨棍上：「皇上從來都沒有這個意思，其實他早就跟大王子鬧翻了，如果不是為了等著你，為什麼早不立太子，你要知道皇上的親生兒子早夭，恐怕這輩子都不能生了！」

李定國故作激動地拉著汪兆齡的手，突兀的問：「義父的身體怎麼樣？」

「不好，實在很不好。」汪兆齡抿著嘴搖了搖頭。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其實我的心裏又何嘗沒有惦記著義父呢。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立即趕回四川去？」

「千萬不要！」汪兆齡搖頭晃腦的說：「二王子的一片孝心等我回國之後一定轉達，只是現在回去也是於事無補，還不如留下來為皇上做點事情。其實也不是為皇上，就算是為你自己打天下吧。」

「我手裏都是明朝的兵馬，怎麼打天下？」李定國搖頭表示不妥。

「二王子怎麼變得迂腐起來了。」汪兆齡看看帳內無人，壓低聲音說道：「不管是明朝的還是清朝的，只要善加利用將來都是自己的。你早晚都是要當皇帝的，現在何不趁機開拓一下中原的領地呢。」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丞相大人可能不懂兵法。以我現在所駐軍的位置，前面是錢孫愛後面是阿濟格，根本無法施展。父皇遠在四川對我也幫不上忙，我若是謀反簡直就是一支孤軍，憑空的把天下搞亂，卻得不到一分好處。」

「這話看怎麼說，若是運用得當的話，也不會如此。」汪兆齡嘿嘿的笑了起來。李定國說道：「怎麼個運用得當呢？」

汪兆齡把手指頭在桌子上畫了個圈子說：「二王子是絕頂聰明的人，眼下又掌握著大明朝絕大部分的兵力，難道忘了左右逢源這四個字嗎？」

「左右逢源？」李定國楞道：「不妥，那樣不是讓我當漢奸，搞不好我會遺臭萬年，丞相大人怎麼會給我出這樣的主意？」

「不是讓你當漢奸。」汪兆齡說道：「對於韃子咱們永遠都是抱著窮追猛打永不放過的態度，只是要想辦法和他們周旋。至少你可以把韃子放過去讓他們和錢孫愛去死磕，然後你派兵南下，皇上率軍出川，咱們兩路拿下江南，到時候就算是得不到整個天下，也可以和韃子平分秋色，江南沃土幾千裡，讓你當個皇帝還是綽綽有餘的。」

李定國暗自咬牙，老賊，你果然夠狠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