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孫愛在後面親自率領了兩萬騎兵，緊隨其後的跟著左世雄，他知道剛林在後面等待時機，觀望態勢，早晚都要加入戰團。等到混戰開始之後，他就向前進軍，一面下令李養純和郝搖旗各自率領五千人馬繞過主戰區，佔領剛林身後的丘陵高低。另一方面，戰鼓擂動，採取高調的震懾性攻擊。

聽到震天動地的戰鼓聲，和暴雨傾盆的馬蹄聲，又看到無數明軍的旗幟，出現在大路拐角處，本來就擁擠不堪，打不著對手的清軍頓時軍心潰散，果然出現了好像參將說的自相踐踏的現象，還沒打就亂的一塌糊塗，墜馬的，被踩死的不計其數。

剛林一介文官，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根本無法解決眼前的難題。他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帥旗，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引導性。帥旗到哪裏，士兵們就會沖向哪裏，所以他靈機一動，號令帥旗再向德州方向移動。

如此一來等於清軍敗了，不過八旗子弟不愧是天下強兵。連左世雄也沒有想到，多爾袞親自率領的精英部隊會如此的厲害，他們簡直可以以一當十，雖然錢孫愛的騎兵迅速的加入了戰團，但半個時辰之後，在前面的明軍還是被悍勇的八旗騎兵切割摧毀，殺出一條血路去了。

「厲害，厲害，刀快馬快人更猛。」錢孫愛也知道明軍除了關寧鐵騎之外，無人可以與八旗騎兵抗衡，所以除了暗自佩服之外，也不生氣。囑咐左世雄收拾戰場，自己親自率軍從後面追擊。他指望著在前面負責堵截的李養純和郝搖旗呢。

李養純和郝搖旗果然也是不負眾望，剛林剛剛經過高低，只聽一聲大鑼響亮，黑壓壓的明軍好似從天而降的出現在高處，向清軍投下無數的滾木雷石，砸的一片慘叫聲不絕。跟著兩隻大軍在道口會和，又是一陣截殺。

大約在天黑十分，錢孫愛下令撤軍。他非常的了解清軍，這些來自於天朝東北的蠻子，最善於馬上纏鬥，體力好的不得了。以前和關寧鐵騎交戰的時候，經常是開始的時候落在下風，時間一長往往越越戰越勇反敗為勝。而此時的明軍已經筋疲力盡，還不任人宰割。據說他們最長的時候，可以顫抖一天一夜，絲毫沒有疲憊的現象。

錢孫愛見殺的差不多了，於是趕忙撤退。剛林亡魂喪膽，自然是帶著剩下的七八千人狼狽逃竄回了德州，在錢孫愛撤退回去的時候，卻發現多鐸正在帶兵攻打他的大營，不過宋獻策受的嚴密，鐵桶一般，他根本沖不進去。見錢孫愛回軍，雙方大殺一陣，因為明朝兵多，士氣旺盛，所以匆忙撤退了。

這一戰，清軍剛林部損失了一萬多人。對於錢孫愛和大明朝來說，這個數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對於滿清來說，卻是個賠不起的數字。

多爾袞於是立即想到了徵兵和借兵。那麼向哪裏去徵兵和借兵呢。總體來說，清朝有兩個表面看起來堅實的盟友，蒙古和朝鮮。

朝鮮兵多將廣，但戰鬥力薄弱，而且對他還不太瞧得起。這是為什麼呢？因為朝鮮和明朝一樣以文化大國自居，熟讀四書五經，所以瞧不起來自東北的蠻夷。再者，他們一直都以明朝的屬國而自豪，若不是經過兩次差點滅國的戰爭，是絕對不會投降的。

若是在清朝兇猛的時候，朝鮮國王不敢不借，可是現在，多爾袞怕他們又有了別的想法，例如想要重新回到大明天朝的懷抱當中去雲雲。蒙古呢，蒙古兵少，和他們關係最好的土默特部、鄂爾多斯部也太貧窮，戰鬥力也不好。可用的就是強大的科爾沁部，和林丹汗的後裔察哈爾部。

察哈爾部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當年林丹汗的四十萬鐵騎已經煙消雲散，但目前拿出五萬鐵騎還是不成問題的，加上老弱病殘，估計可以湊齊七八萬人吧。而且他們不缺馬匹，這些全都是騎兵編制。

所以多爾袞屬意這兩個部落，尤其是科爾沁，那是大玉兒的娘家，現在是大玉兒的兄弟吳克善當大汗。太多沒有，估計兩萬人是能夠派來的，再加上朝鮮的五萬人，還有察哈爾的三萬人，他的手下又有十萬精兵強將了。

目前除了這個辦法幾乎沒有辦法了，八旗和漢族的幾個異姓王都在河南關中拚殺，多鐸剩下不到兩萬人，阿濟格更加是被閉關在黃河以南，他希望金聲恆來切斷錢孫愛的運河糧道，恐怕也是辦不到了。戰爭打到這個份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多爾袞於是下令所有人馬全體進入德州城，給錢孫愛來個堅壁清野，讓他摸不到也打不著。好在雙方都是糧草充足，一般情況下不願意打攻城戰，所以就這麼僵持了三五天。錢孫愛猛然覺得不對勁兒了。

「多爾袞分明還有一戰之力，為什麼畏首畏尾，龜縮起來了呢，奇怪，太奇怪了。這不是他的性格，也不是全體韃子的性格。」

宋獻策搖頭晃腦的說：「這也不奇怪，多爾袞可能是想要等阿濟格吧。也許他想要讓耿仲明那些人來支援也不一定。」錢孫愛嗤之以鼻：「耿仲明尚可喜雖然兵馬眾多，但全都是漢人的綠營兵，在滿清綠營兵的待遇很低，時常受氣，他也根本信不過。等他們來能有什麼用，難道真的讓全盤讓漢人給他打江山？他也不是個傻子。」

「那麼大將軍有什麼想法——」

錢孫愛也不是神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於是乾脆多派斥候，在德州附近打探消息。果然不久之後，他就攔截到一封多爾袞給朝鮮國王的調兵大令。命令寫的非常狂妄，充滿了威脅的口氣，號稱自家在東北還有二十萬鐵騎，朝鮮如果不識時務的話，那首都就有可能第三次被攻破。

「原來他向朝鮮借兵。」錢孫愛放聲大笑：「有什麼用，有什麼用。我素來都知道朝鮮國力不強，兵馬孱弱，依仗地勢險要，人心齊整，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屢次遇險都安然渡過。說白了就是耗子扛槍窩裏橫，只要一出窩，全都變成軟腳蝦。」

「朝鮮有多少兵，而且有這麼弱，調來做什麼？還不夠咱們頓飯功夫呢，多爾袞又這麼沒用嗎？我看這裏還有內容吧。」

「管他有沒有內容，既然咱們知道了這一切就不能閑著。以前家父就曾多次向我說起，朝鮮處處學習漢人，是大明朝最忠誠的附庸，他們投降清朝都是迫不得已。倘若大明朝爭氣，沒準立即就會回頭。這樣吧，你去找個人來，讓他出使一趟朝鮮，讓朝鮮國王自己看著辦好了。」

宋獻策出去找了半天，把書吏小尹給找來了。小尹對自己的口才非常自信，也能完成好這個任務，只是不會韓語。錢孫愛發愁了，大明朝的翰林院裏，有的是通曉韓語的人，但那是絕對來不及的，這可怎麼辦。

猛然他想起一個人來，「去，去把辣白菜給我找來。」

辣白菜正在後面陪著董鄂氏說話，董鄂氏不苟言笑，端莊大方，知書達理，心氣高，落在這軍營之中，整天和武夫為伍，心裏實在是過不去。有段時間甚至想要自殺，若不是辣白菜勸著，也想著不能連累家人，早就去了。

「辣白菜，大將軍傳你帥帳說話。」

辣白菜穿著傳統的朝鮮繡花高腰裙，低著頭站起來，朝著小兵行禮，溫和的笑著說：「這位大哥，不知道大將軍叫我去有什麼事兒，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因為錢孫愛忙於戰事，好些日子沒有見女人了。

「這我可不敢當，我只是個傳話的小兵，不敢受您的禮，更不敢打聽大將軍的事兒。您還是別難為我了，去了也就知道了。」

「就我自己嗎？」辣白菜看了看落寞淒楚的董鄂氏。

「沒聽說有別人，走吧。」

「那好吧。」辣白菜對著董鄂氏很自信的笑了笑：「大將軍不是個壞人，我去去就來，你可不要亂跑。」

「這個董鄂氏怎麼好像個小孩子一樣，看她每天都眼圈紅紅的長籲短嘆，簡直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跟你比起來可是差遠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雖然軍營的生活不好，但也還不是地獄，她愁什麼呢？」小兵一出門就對著平易近人的辣白菜說了一通。

「小兄弟你不知道，她是想家了。難道你不想家嗎，當兵幾年了？」

「我呀，我不想家，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就是山東人，我們那祖祖輩輩的出精兵，秦瓊就是我們那裏的人，你知道秦瓊吧。可是，哎，後來家鄉被韃子給佔了，全家都被殺了，你說我想的哪門子家呀。大將軍就是我的家，他到哪裏我就去哪裏。你的家在哪，哦，其實你也可以把大將軍當做你的家，你是他的女人啊。」

「把他當做我的家！」辣白菜心裏搖頭，苦笑道：「小兄弟你這會兒又健談了，又不怕挨罵啦？」

「說閑話沒事兒。」小兵靦腆的笑道。於是辣白菜給他講了自己的家鄉，她說那是個異常美麗的地方，可惜這輩子可能都回不去了。說話之間就到了帥帳門口，她低著頭擠出一臉的笑容走了進去。

「大將軍萬福金安。」辣白菜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