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被人給打了。」阿拉善跑回十裡之外，阿山已經結陣完畢，很驚訝的看著他，「怎麼下戰書還會被打，明朝人號稱天朝大國，難道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這也有點太無恥了。」

「要是明朝人打的倒好了。」當著許多士兵的面兒，阿拉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趴在馬背上哎呦哎呦的叫喚。

「不是明朝人——你說什麼胡話呢？」阿山突然醒悟了，低聲道：「難道是豪格打你？他為什麼要打你？」阿拉善心裏委屈，於是把前因後果重複了一遍，阿山聽的冷笑不止，「居然還真的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他還說他才是名副其實的皇帝，早晚會率領明軍攻入京城，讓咱們趕快投降。戰書是他接了，他說這是咱們大清朝的內部戰爭，跟明朝沒有一點關係，他將要以太宗長子，當今皇帝的身份親征我等反賊。你說這可怎麼辦？」

「誰是反賊誰心裏清楚！」阿山覺得分外好笑，「你以為全軍將士，滿朝文武是傻子，他自己封一個皇帝就真的是皇帝了，當年耶律德光的兄長耶律倍不也是跑到中原被當做皇帝對待，但是國內又有誰肯承認他呢。」

「可是後來耶律倍的兒子當上了皇帝呀。」阿拉善口無遮攔的說道。阿山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心裏卻是被極大的觸動了，對呀，豪格不是普通的篡位者，他可是先帝的長子，不說別人，兩黃旗的那些大臣諸如索尼鰲拜遏必隆這些人就非常的支持他，焉知我身後的這些士兵就沒有他的粉絲呢？

他正在思索的時候，只聽遠處戰鼓轟鳴，馬蹄如雨，明朝騎兵已經歷歷在目，奇怪的是他們打出的卻是大清朝的黃龍旗。在隊伍的最前面有一人身穿鎧甲，披著黃色金龍披風，卻不是豪格是誰。

「傳朕的旨意，阿山若是臨陣倒戈，朕不但不予追究，反而官升了兩級，實在不行給他個異姓王也可以啊。朕可是開明的君主。」排山倒海而來的明軍戛然而止，靜的猶如山嶽，顯示出了出類拔萃的軍隊紀律。阿山是第一次和如此精銳的明軍作戰，忍不住有些驚訝：他們比吳三桂的關寧鐵騎還要整齊。只是不知道戰鬥力究竟如何。

左世雄出馬，手裏拿著一卷黃布，展開來高聲宣讀：「奉天承運，大清皇帝詔曰，阿山欲從賊乎？阿山欲從帝呼？朕念你功高，特法外開恩，赦免前罪，爾立即下馬還是我大清忠臣孝子，若是冥頑不靈，不但遺臭萬年，且馬上就要殺身之禍。欽此。」

左世雄指著阿山說：「阿山大人，難得貴國皇帝如此寬大，對你又是如此的眷顧，你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阿山感到身上一陣惡寒，呲著牙說：「豪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連個宗室都不是，還自稱皇帝？皇帝也是自封的嗎？我呸！」

「皇帝當然不是自封的，皇帝是上天冊封的。」在幾萬士兵面前，豪格並不想歇斯底裡，那樣有失皇帝的體統。所以他以自己九五之尊的博大胸懷包容著阿山，鎮定的說道：「除了上天還有天朝的冊封，還有文武百官的擁戴，難道就只有你不承認嗎？那你不是反賊是什麼，你自己說說？」

「文武百官，什麼文武百官，你哪裏來的文武百官，癡人說夢吧。」阿山不但自己笑，還像指揮家一樣用雙手號令所有的人都跟著笑：「你們說好笑不好笑，啊，好笑不好笑。」八旗子弟頓時笑的前仰後合。

「知道你們在笑誰嗎？太宗皇帝的長子，當今的皇上，也就是你們所有人的主子。你們這是不忠不孝，無父無君。咱們滿人什麼時候墮落成這個樣子啦，難道你們自己就不覺得慚愧嗎？還不快點給朕跪下！」豪格震怒。

下意識的，居然真的有人跪在了地上，跟著許多人都跪在了地上，好像是中了魔咒。阿山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給這個山寨貨下跪，騎著馬轉著圈的大喊：「都瘋啦，真命天子好好地在北京城裏，你們起什麼哄，全都起來，不然格殺勿論。」

士兵們茫茫然的站起來，有的羞愧，有的迷糊，各種表情都有。阿山覺得目前衝鋒的確也是士氣低落，還是先跟豪格掰扯掰扯，把他所有的虛偽罪行全都公佈於眾，然後一鼓而勝。而且他也打算為多爾袞探聽消息：

「豪格，你說很多的大臣都支持你，都有誰呀？」阿山還以為朝野動蕩，很多人都向豪格表示效忠了呢。

「六部九卿，內閣大臣，朝廷督撫，上到一品，下到九品，哪個不站在我這個真命天子一邊，哼，你連著一點都不知道，我看你是真的說胡話了。真是不知道你這個將軍是怎麼當的。看來八旗子弟也是墮落了。」豪格有些恨鐵不成鋼。

「吃撐了把你。昨天晚上做夢夢到的？」阿山又是一陣大笑：「好啊，你說的那些人在哪呢，你讓他們出來呀，別說應有盡有，就算是讓我看到其中一兩個，我也心服口服，立即向你跪拜，若是六部大員一個沒有，那你就是妖言惑眾，冒牌貨一個。」

「那還不簡單，你們全都出來。」豪格一聲令下，只見他的身後立即站出來幾十個官員，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瘸腿的，瞎眼的，沒耳朵的，全都是在戰場上受的傷。有的人傷還沒好，從頭到腳裹著繃帶。

豪格挨個介紹：「這位是兵部尚書圖蘭，那位是刑部尚書那春，往後是吏部尚書左選，工部尚書、輔國公、鐵帽子王——」

「豪格，你是真的瘋了，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說什麼六部九卿啊，啊，不對，有一個人我認識，拉哈米你不是在尼堪大人家裏看門的嘛，我想起來了，還有你，不是在我家門口賣糖葫蘆的嗎？你們怎麼都參軍了，還被俘了，怎麼又成了大臣了。哈哈，啊，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看來你是真的冥頑不靈啊。」豪格陛下對他是徹徹底底的失望了，「朕本來打算以春秋大義收服汝等反賊，萬萬沒有想到，你們身上反骨堅硬，非武力不能解決，也罷，朕只有動手了，來呀，進攻。」

左世雄高聲喊道：「大明朝大將左世雄以客軍身份幫大清朝皇帝陛下平叛啦，列為滿人將士，若是還存在一點忠君愛國之心的就請閃開，免得咱們自相殘殺。你們要知道，咱們共同的敵人，乃是反賊多爾袞。」

「一派胡言，給我殺。」阿山先忍不住了，對於這樣的荒唐言語也懶得再聽下去，一聲令下，八旗騎兵先向後撤退五裡，然後開始衝鋒。五千精銳騎兵，暴風驟雨一般從大道向前壓來。明軍紋絲不動，對他們的排山倒海視若無睹。因為騎兵衝鋒的最短距離是三裡，否則只會自相踐踏。

剛才阿山一番廢話，已經起到了三鼓而衰的效果，所以左世雄雖然虛張聲勢，但並不主動衝鋒，而是採取了穩紮穩打的戰術。當他們席捲而來的時候，明軍之中戰鼓如雷，吶喊聲聲，步兵向前，以一千人為一個單位形成總隊，中間留出可容五馬並行的巷道，開始彎弓搭箭。等敵軍進入了射程之後，羽箭尖利的呼嘯著，如驟雨般飛來，大道上平治的馬隊頓時擁擠踐踏，人仰馬翻者不計其數。

在清軍還沒有清醒的時候，明軍騎兵洶湧的洪水呼嘯著吶喊著從從兩邊的巷道猛撲而出，迂迴之後，從兩翼將清朝混亂不堪的五千騎兵包圍起來，讓他們根本伸展不開。頓時陷入僵局之中，好像一鍋粥。

面對漫山遍野的被動挨打，久經戰陣的阿山終於弄清了自己的處境，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很可能要全軍覆沒。於是扯動帥旗，高聲吶喊：「全體將士，跟我撤退，向德州方向撤退和剛林大人會和。」

可是明軍把他們圍堵的死死的，尤其是向德州方向去的大路，根本不容一人通過。經過一個時辰的激烈拚殺，阿山的五千騎兵折損大半，但終於還是衝過了埋伏圈。可是在明軍的追擊之下，又是折損不少。

等到剛林聽到前方吶喊，帶著大軍前來救援的時候，阿山剛剛好又被包圍了。剛林可並沒有生氣，更加不會著急，他覺得自己來的正好，清軍肯定是先敗後勝，只要自己一參戰，就會摧枯拉朽。

於是他毫不猶豫指揮著盔明甲亮的勝利軍殺入了亂軍之中：「上，全都給我上，壓上去，一舉消滅明軍。」

他本來是個文官，這輩子還沒打過仗，根本不懂用兵。旁邊的一個參將大聲提醒：「大人，萬萬不可。」

「當此天賜良機，為何不可，你昏頭啦？」剛林怒斥。參將嚇得一哆嗦，咬牙說道：「我軍有一萬五千人，且全都是騎兵，如果全都壓上去，根本施展不開，反而會造成後面的踐踏前面的，等於自己打自己，這是兵家大忌。我讀《吳起兵法》上面就是這麼說的，這些年打仗也是這麼做的。」

「此一時彼一時，你懂得什麼，少跟我掉書袋，趕緊衝殺。不然我先砍了你的腦袋，快上，上啊。」

「遵命。」參將心裏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