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可以考慮，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現在明軍人多勢眾，八旗子弟有點疲憊，是不是請王爺率領蒙古勇士衝殺一陣。錢孫愛是明朝的最後一支抵抗力量，只要滅了他，明朝必亡，咱們也好平分天下。」多爾袞背著手沉聲說道。

德格類冷笑道：「八旗子弟在山海關鏖戰多年，世上無數才有今天的局面。你們撿了大便宜，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別把天下人都當傻子？」

「這個嘛，可以。」嘴上說可以，但布爾尼的心裏卻是另外的一種想法，他覺得自己一定要跟錢孫愛通個氣。看看清朝和明朝兩方面的反應，然後來個擇優錄取。不然有可能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騷。

「那麼王爺打算何時出戰？」剛林問道。

「平治了一天一夜，我的勇士們也不是鐵打的，大家都有些累了。所以還是先休息幾天，然後一鼓作氣拿下明朝大營。攝政王認為怎麼樣？」

多爾袞沉吟了一下說：「累了自然要休息，不然影響戰鬥力。但也不能讓明朝人小瞧了蒙古勇士們吧。他們知道你們來了，一定在磨刀霍霍，若是你不去，而他們來了，那可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兒，王爺自己斟酌吧。」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會讓士兵們好好休息，儘快的恢復體力。」

酒席宴上布爾尼拒絕多飲，喝了一會兒就佯裝大醉，被手下被背了回去。蒙古人不相信清朝人，所以他們的營寨一半在城內一半在城外，這樣戰敗了可以進城，也可以防備滿人來抄後路。

一進帳篷，布爾尼的酒登時就醒了，對羅不藏和甘珠說道：「剛才的情形你們也看到了，覺得滿清的勢力怎麼樣？對多爾袞有什麼看法嗎？」

羅不藏興奮地說道：「大哥，我剛才全都看在眼裏，滿清上層多為顢頇之輩，唯有多爾袞一個人長了腦袋，這樣的朝廷根本不可能長久。原先我忌憚他們兵多將廣，可是現在他們已經被明朝人打的夠嗆，正是咱們報仇雪恨的機會呀。」

甘珠手握著一串佛珠，撇著嘴說：「真沒想到，這才幾年，堂堂的虎狼之師就窩囊成了這個樣子，好像德格類費揚古尼堪之輩，缺少謀略，一味逞強，藐視鄰國，進退失據，距離敗亡已經不遠了。」

「然而，我們究竟是和明朝人合作呢，還是和清朝人合作？」布爾尼敲了敲桌子，沉吟著說：「大仇固然要報，但報仇終究比不上振興大蒙古來的重要。咱們一定要著眼大局，謹慎決斷，方才能夠出手，你們以為如何？」

「難道咱們還要幫助女真人嗎？」羅不藏激動地攥緊了拳頭。

甘珠攔著他說：「也不是幫助女真人，我知道大汗的意思。咱們現在無論是幫助誰，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快的壯大自己，部落強大了，咱們可以回過頭來找女真人算帳，這是利用他們，不是幫助他們。」

「對呀。」羅不藏摸了摸腦袋哈哈大笑：「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還是你們兩個比我聰明一些。哈哈哈哈。」

「可是一旦咱們押錯了寶，只怕再也難以回頭，還會跟著一起毀滅。所以到底是幫助明朝還是幫助清朝一定要想清楚才好。」布爾尼皺著眉頭說：「只是咱們三個人在這裏議論也沒什麼用處，最要緊的就是要和明朝的統帥見一面，然後才可以取捨。」

「見一面肯定是要見一面，但我們目前在清朝人的監視之下。這種事情大汗自己去做肯定是不合適的，不如讓別人走一趟。」

「我去吧。」羅不藏愣頭青的說。

布爾尼連連擺手：「二弟，你去不合適。其實我的心目中早就有人選了，甘珠，你是咱們大蒙古的智者，也了解我的心意，這件事情交給你是再合適也沒有的了。怎麼樣，你跑一趟吧。」

「既然大汗瞧得起我，我又怎麼會拒絕呢。可是我臨去之前必須向大汗請教幾個問題。大汗說明白了，我自然心裏就有底了。」甘珠把佛珠掛在脖子上，虔誠的向布爾尼行禮。可以看出，他是真心的佩服布爾尼這位大汗的能力。

布爾尼冷靜的說：「你問吧。」

甘珠問道：「請問大汗，若是明朝人提出條件，我當如何應付？比如他要我們居中起事，反攻女真，我們答應還是不答應？」布爾尼說：「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明朝真的強大，而清朝沒有還手之力，當然要趁機報仇，沒什麼好猶豫的。」

「大汗英明，可是屬下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應當向明朝人要什麼樣的條件，難道要他的半壁江山嗎？我想即便是要了，他們肯定也不能同意。明朝人別的本事沒有，自大的特點倒是人盡皆知，跟咱們合作已經不錯了，豈會答應這樣的條件。錢孫愛難道不怕遺臭萬年嘛？」

「那如果他們不答應，咱們就和清朝合作，以三萬鐵騎攻打他的營盤。到時候，他們大軍崩潰，整個天下都沒有了，豈不是後悔莫及。」羅不藏得意洋洋的說。

「向他們要半壁江山肯定是不行，可是咱們總要有好處——」布爾尼說：「清朝人是不會給咱們半壁江山的，羅不藏這一點你要搞清楚。這只不過是他們的權宜之計而已，現在女真人還沒到窮途末路呢。真到了那個份上咱們也不要他的，直接要整個天下也就是了。」

「那還是跟明朝人合作吧。」

布爾尼對甘珠說「你是什麼意見？」

甘珠胸有成竹的說：「大汗，無論是清朝和明朝都肯定不會給咱們半壁江山，要江山只有咱們去搶。我去了先觀察明朝人，若是他們果真強大到可以踩死清朝的地步，那麼咱們就和明朝合作。咱們不要他什麼江山，隻對他說希望能夠協助剿滅河南陝西的清軍，趁機搞點糧食，然後，咱們就趁勢佔領城池，到時候他不答應也不行了。」

「周幽王時期，大草原的先民就曾經佔據整個陝西，那裏臨近草原能手則守，不能守也可以快速的撤退。好，你這個主意非常好。若是明朝和清朝在交戰過程當中兩敗俱傷，我們就可以席捲天下了。」

甘珠又說道：「可要是明朝人連這點條件都不答應我們呢？」

布爾尼眯著眼睛吸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雖然咱們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和清朝人合作，也只能和他們合作了。希望明朝人這些年來已經改了自己的臭毛病，不像以前那麼自大了。否則，我也沒轍。」

「懂了。」甘珠弓腰施禮：「話說到這個份上屬下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我這就離開營寨去明朝會一會這位大明朝的將軍。希望他能有傳說中的一半英明神武就好了。千萬可不要是銀樣鑞槍頭啊。哈哈。」

「願長生天保佑。」布爾尼捂著心口說道。

甘珠選了一匹快馬正準備跨上去忽然又覺得不妥當，讓人把馬牽走，然後又讓人拿來一件漢人的衣裳，穿戴好了，步行走出了營寨。他走的很快速，就好像是黑夜裏的一條瘋狗，轉瞬間就越過了所有清廷的崗哨。但清朝人也明明看到有人從蒙古人的營寨裏面跑了出去，立即去給多爾袞報告了。

甘珠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騙不過所有的崗哨的，就算是騙過了崗哨，也騙不過暗哨，所以他的心裏另有打算，他要快去快回。若是多爾袞來追查，他就說那是明朝的探子，被發覺之後逃走了。

幸虧距離明朝的營寨並不是很遠，他展開輕功，隱藏行跡，不一會就來到了營寨的外圍，躲在草堆裏面向外窺視，想要拿到第一手資料。

錢孫愛領著辣白菜在營寨外面摘野花，忽然感到一陣尿急，找了個黑暗的地方扒開褲子就是一下，忽然就感覺到不對勁兒，提著褲子遠遠地跳開，大聲喊道：「是誰，是誰在偷看本大將軍，豈有此理。」

這個甘珠是大草原上有名的智者，他不但懂得蒙古語還懂得滿語和漢語，所以錢孫愛的話他就聽懂了。本來他被錢孫愛淋了一腦袋尿，心裏氣的不行。可是聽他自報家門，卻是明朝的主帥，頓時把這茬就給忘了。

「明朝的大將軍千萬不要惱火，我不是壞人，我是大蒙古察哈爾大汗派來的友好使者。我可以出來見你嗎？」

「見我媽不行，見我還可以。」錢孫愛抬頭看了看月亮，然後沖著草堆勾了勾手指：「出，出來吧，藏頭露尾算不得好漢。」

甘珠趕忙抹了一把臉，從草堆裡跳出來，他端詳了錢孫愛一陣。只見此人非常年輕，身穿鎖子黃金甲，披著大紅猩猩鬥篷，足踏七星龍皮靴，頭上還帶著束髮紫金冠，是個富貴中人。再結合別人的描述，斷定此人就是明朝主帥無疑。於是趕忙弓腰施禮：「錢孫愛大將軍，在下察哈爾大漢麾下特使甘珠有禮了。」

哎呀，錢孫愛心裏這個不好意思啊。別管對面這位是好人還是壞人，也不能騎在人家脖子上拉屎撒尿啊。但是他這個架子還得端著，於是大袖一揮：「免禮，咱們帳內說話，順便，啊，給你換一身衣服，請。」

好氣度。甘珠在心裏給他點了第一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