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錢孫愛很隨和的說，因為他不知道這人說的是否實話。若真的是察哈爾的使者，也就不是這樣的閑適了。說完之後，他自己也展開鬥篷坐在了對面，然後讓人上茶，端著下巴說：「你到底是誰？怎麼一身好武功？要是沒什麼好差事，不如到我這裏來吧。本大將軍求賢若渴呀。」

「怎麼，大將軍剛才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忘了我是察哈爾的使者嗎？」甘珠非常驚訝，若自己不是察哈爾的使者，又一身高超的武功，他怎麼還讓自己進門，難道就不怕遭到刺殺。若他懷疑自己是刺客，為什麼還要籠絡自己。這人實在有點奇怪。

「沒關係。刺客嘛，也不過就是為了混碗飯吃。和我手下的軍兵一樣，都是良禽擇木而棲的。以前的主公不好，你完全可以換一個，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本人從來不教導手下如何忠義，隻讓他們鑒證自己的勢力。這叫做人治。人治和法制的區別就是，當家的人必須有自信有手段，永遠都不會翻船。我就是這樣的人。」

甘珠冷笑道：「不過請恕我直言，您這樣也非常的危險，如果您自信過了頭，一不小心喪命，那麼這裏的幾十萬大軍豈不是全都要跟著賠上性命，這樣似乎也有些不負責任啊。」錢孫愛點頭說：「沒錯，很有道理。人治最大的缺陷就在這裏，但你並沒有看到他的有點，那就是他比法制見效快，而且效力強。若不是我這個人治，大明朝怎麼可能突然強大起來，依靠法治，最少也要二十年。這還是商鞅在世。」

「那麼大將軍怕死嗎？」

「你越來越像是蒙古人的使者了。我當然怕死，不怕死的那是神不是人。可是怕死早晚也要死，我讓你進來不是因為我不怕死，而是因為我覺得你的武功配當我的對手，是對手我就要戰勝你。如果連讓你進門也不行，那我不就提前輸了嗎？」

甘珠拍著巴掌站起來：「錢大將軍果然是名不虛傳，在下在大草原的時候就聽說過大將軍的威名。據說你還在大草原上生活過一段時間。以前我覺得傳說有些誇張了，可是聽了你剛才的話，發覺大將軍果然有些奇異的才華。」

「你先別扯遠，我到現在還無法證實你到底是不是蒙古的使者，你要拿出證明來？」錢孫愛坐的四平八穩。他打定了主意，無論這人是使者還是刺客，都要征服他，就憑他剛才的武功，也要征服他。

「自然，自然。」甘珠從懷裏掏出自己一封信交給錢孫愛，信是用蒙古文字寫成的。但錢孫愛還是能夠看懂。他喝了一口茶，贊道：「你們這個布爾尼大汗頗有文采，想來是讀過我們大明朝的書籍，不錯不錯。我聽說林丹汗是個老粗，看來你們的大汗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大將軍明鑒，咱們蒙古人一向都是馬背上的民族，對讀書興趣不大。」

「嗯。既然證明了你的身份咱們就言歸正傳。現在你是蒙古人的使者，我也不能勸你來投降我了。而且還要捧著你敬著你，不至於少了我們大明朝的體面。來，甘珠大人，請上座，你我敘談敘談。」

甘珠也不推辭，就坐在錢孫愛的左手，而錢孫愛也規規矩矩的坐在了自己的帥椅上，然後很正式的說：「大人啊，你這次來到我們大明朝的軍營，不會是向我們宣戰吧？這真是讓我有些膽戰心驚啊？」

「大將軍害怕我們蒙古人？」

「怕，怎麼不怕。想當年成吉思汗席捲八方，橫掃世界，把藍天下所有的土地全都變成了你們蒙古人的牧場。古往今來，所有國家，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和他相提並論的英雄人物出現，這是成吉思汗的偉大，也是你們所有蒙古人的偉大。我不怕，我若是不怕我就是神，我不是人，哈哈。」

「大將軍！」甘珠在心裏給錢孫愛點了第二個贊。事實上他從來都不相信明朝人會真正謙虛的對待他們，此刻他在驚訝中站起來，猛地捂著胸口行禮：「大將軍，你真是漢人的好將軍啊。」

錢孫愛說：「上酒上菜上辣白菜，我要和甘珠大哥痛飲。」然後他對甘珠笑道：「我不知道你別的本事怎麼樣，但是你的輕功不錯，算是個有本事的人。我知道你們蒙古人崇拜英雄，我在蒙古居住過一段日子，也被你們所感染。我最喜歡的就是有本事的人，碰到了就要和他們交朋友，你願意和我交朋友嗎？」

「當，當然願意。」甘珠此刻有點亂了，他本來要冷靜的觀察錢孫愛觀察明朝，但碰到他的熱情似火突然之間心裏的熱情也被點燃了，腦袋不夠冷靜了。而錢孫愛也是故意製造了他的不冷靜。

蒙古人好酒，好烈酒，也喜歡唱歌跳舞交朋友。錢孫愛看準了這一點，就故意比他還豪爽，不但讓人換了小茶幾坐著對飲，而且還對著嘴和一個罈子裏的美酒。甘珠覺得他就是個蒙古人，比他還要像蒙古人。比那些剛剛進城沒幾天的女真人裝腔作勢吃飯一定要用筷子，喝酒一定要用杯子，睡女人一定要翻牌子，要實在的多了。

「你剛才說我是個好漢人將軍，大哥呀，我說你錯了。你並不了解我們漢人，其實漢人也是滿腔熱血的民族，也喜歡唱歌跳舞。我們大唐朝以前有個皇帝叫李隆基，他就是唱戲的老祖宗啊。他還會跳你們大草原的胡旋舞呢，哈哈。」

「這個唐明皇我也知道，我也讀你們漢人的書。我知道他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我要說，古有唐明皇，今有錢大將軍啊。」

「你又來了。」錢孫愛笑道：「你這樣喝我們漢人的酒，不怕我下毒把你毒死，你現在可是我的仇敵呀，我知道你們的三萬鐵騎已經來到了德州，而且已經和滿人結盟啦。不過我們明朝人不怕，我們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女人和崽子而戰，我們要是怕了，他們就會淪為奴隸，所以無論如何我們也不會怕，我們要和你們拚到底，直到流乾最後一滴血。」錢孫愛也是跟什麼人學什麼人，他現在豪放不羈，真的很放鬆。

「大將軍心裏是這麼想的，那你為什麼還要招待我？以你們漢人的習慣，應該把握軟禁起來威脅我們大汗才對。人家都說漢人狡猾沒有信譽，好像餓狼一樣，這是大草原上所有人對漢人的看法。」

錢孫愛站起來說：「我們狡猾是為了生存，狐狸狡猾不也是為了填飽肚子嘛。我們大明朝的人再怎麼狡猾也沒有跑到女真人的地盤上去殺人放火。若是女真人懼怕我們狡猾，為什麼闖進我們的籠子裏來，你說？」

「這，因為貪婪。」

「沒錯就是因為貪婪。你們蒙古人和這些貪婪的餓狼合作，他吃了我們之後，還會去吃你們，你們不害怕嗎？」

甘珠搖頭道：「人皆貪婪。你們明朝人最善於聚斂財物，貪婪之心比任何一國都要強烈。如今你們國事微弱，才老實一些，若是你們強大了，可能比女真人更加的不堪。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全錯。」錢孫愛說道：「你好好想一想，從漢唐開始，我們漢人拿過你們一寸土地嗎？若是我們有心到大草原去，又何故整出個萬裡長城來？咱們大明地大物博，富有四海，人民幸福，一向本著厚往薄來的原則以王道而治天下。絕對不會貪戀你們的女人孩子，珍寶財物，女真人做得到嗎？」

「這——」甘珠低著頭沉思，他知道大草原上的霸主好像匈奴鮮卑柔然突厥包括自己的蒙古，都很難留住小弟，原因就是他們對附屬國需索無度，賦稅嚴苛，遇到打仗還驅趕其他部落當炮灰，實在是讓人討厭。

而中原天朝就不會，因為他們富裕，而且以王道治天下。不但不收稅，還主動的送錢，這也是唐太宗李世民能在長安城裏當天可汗的一個原因。換做是鮮卑人，前腳一走，後腳大草原就換了主人。

「直說吧，大明朝給我們什麼好處？你們有女人有崽子，我們也有。我們的女人比你們瘦，崽子比你們小。雖然我甘珠現在真心的佩服你，但若是你說不出名堂來，我們也會跟著女真人走。」

「好，痛快，喝一杯。」錢孫愛大聲說：「我就怕你做不了主，我現在告訴你，如果你們倒戈，我把山海關以外所有的土地全都割讓給你們，怎麼樣？」

「那女真人——」

「女真人完了，咱們聯手女真人肯定完了。」錢孫愛大大咧咧的說：「關外有沃野千裡，財寶無數，牛羊成群，一樣的花花世界，人間樂土。而且和你們察哈爾的土地連成一片，得到女真土地，比起得到中原這片陌生的飛地要強了一萬倍。我的甘珠大哥呀，你問問你的長生天，他老人家也肯定同意我的說法。」

「錢兄弟，你真的肯把關外的土地割讓給我們察哈爾，你就不怕我們做大了，將來變成第二個女真嗎？」

「哈哈哈哈，我說過，你是我的對手，我就要謀求戰勝你。不讓你進門，那我不是提前就輸了嗎？那還叫男子漢大丈夫嗎？只要有我錢孫愛的人治一天，這個初衷不會改變，你們蒙古人儘管來，我這裏三十萬橫磨大劍等著你。」

「我敬仰你。」甘珠捂著心口深施一禮，那一刻他熱淚盈眶。真心實意的在心裏給錢大將軍點了第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