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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步生蓮》遇見
新年裏惹人都是喜氣洋洋,蕭嬅瞧著那邊的乳母和侍女,手裏拿著彩紙和剪刀在剪人勝。

新年裏頭七天代表著七種動物,婦人們也會剪出相應的人勝,貼在屏風或者是戴在髮髻上。

婦人們聚在一起,說些零碎話是難免了的。也是打發時間的一種好法子。

「常娘子那邊時來運轉呢。」阿閩一邊專心手裏的活,一邊壓低了聲音和乳母嚼舌頭。僕婦們會經常議論那些妾侍們哪個得寵了哪個失意了。妾侍們不是什麼主人,仔細算起來和奴婢們也差不了多少,區別是那些得寵的妾侍有人服侍,身上錦衣羅緞,口中吃的膳食要不僕婦們好上許多。

這樣的生活自然得不少侍女僕婦的艷羨,但是除此之外,說妾侍的長短也沒多少風險。那些小主人和郎主娘子是不能說長短的,但是妾侍們就不同了。

「是啊,前幾個月三娘子被送回來,嚇了人一大跳呢。」乳母想起前幾個月的事,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本大家都說三娘子事要走大運了,留在宮中陪伴天子,等到長大就算不做皇后,將來個貴人是一定的。誰知道就這麼被送回來了,半點都沒有在宮中停留,後院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笑話。

那些妾侍們自然是幸災樂禍,等著瞧常氏的醜。誰知道常氏這幾個月來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半點憂愁煩惱都沒瞧著,那些妾侍瞪的一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常氏還是整個人養的粉粉嫩嫩的,至於甚麼預想中的著急上火一個都沒有。

而三娘子更是和以前在家裏一樣,該讀書的讀書,功課好的連請來的師傅都點頭稱讚。

「常娘子也算是能夠壓得住。」阿閩感嘆,侯氏這裏是屬於被郎主忘記的,幾個月可能蕭斌會來上那麼兩三次。侯氏更是連寵都不爭,和各個妾侍也沒多少冤讎,她院子裏的僕婦們自然也不會加酸帶棒的議論其他的人。就算酸了那也沒有用。

「不過啊,這三娘子元旦就跟著長公主去宮裏頭,這才一天沒到,人又被留在裏頭了。」阿閩說起來,多少有些羨慕,這生男生女固然差別大,可是只要有出息,男女又有多少區別?

「常娘子這麼一個小娘子,可是比生幾個郎君都來的有用。」乳母道,她看了看那邊的蕭嬅,蕭嬅靠著憑幾,手裏拿著小剪刀在剪著紙,旁邊有好幾個侍女眼睛不錯的盯著她。剪刀再小那也是利器,小孩子玩到興頭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拿著剪刀往自己身上戳,所以必須要有人看著。

「可不是,上回六郎兩個郎君還被郎主給罵了一頓,他們的阿姨都被再發賣出去了。」六郎兩個是庶出的郎君,關起門來當然是要比嫡出的差一截,但是在外面人看來,不論嫡庶都是燕王府的郎君,是小主人,但是生了他們的那些妾侍還是奴婢。兩個郎君調皮不好好讀書,讓人罰了兩回也不見改,蕭斌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來和兩個兒子來說甚麼道理,況且他兒子很多,光是長到一定年紀能夠排行的就有十來個,他不缺兒子,這麼多兒子裏頭,他也就對原配所出的長子稍微有心,長公主府裡的世子,長公主攔著不讓管,他也乾脆就丟給長公主去了。

蕭斌把兩個兒子不學好的理由全部推到了他們的生母頭上,一轉手就讓人將那兩個妾侍給領出了門。之後會被賣到哪裏,會是富貴人家,還是其他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偌大一個燕王府除去她們的親生子以外,沒人在乎。

「等到三娘子長大真的有出息了,常娘子這才算是熬出頭了,生兒子了又有什麼用?郎主不喜說趕就趕,說賣就賣。」阿閩想起那兩個妾侍有些感嘆,妾侍吃的用的都比她們這些侍女僕婦好的多,多少有幾分姿色的侍女都有些蠢蠢欲動,可是這上去了吃香喝辣,一不好下場簡直是生不如死。

「你這話小心點。」乳母瞧了瞧旁邊。

「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傳出去又怎麼的?」阿閩覺得乳母實在是太小心了。都是奴婢,難不成告個秘還能翻個天?

「三娘子長得美,性情也好,這長久留在陛下身邊,將來富貴少不了。」阿閩剪好了一隻蜘蛛,放在一旁,「等到時候常娘子也能跟著沾光了。」

雖然說都是認嫡母為母,但真的發達了,私下裏多少都會讓生母日子過得好些。

「聽說三娘子走之前,還讓五娘多多讀書,長大了要多學騎射。」乳母說起這事,也覺得不錯,讀書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做得事,誰見過哪個田舍郎還能學富五車的。乳母偷偷的看了一眼蕭嬅,這會兒蕭嬅都快六歲了,平常小兒三四歲就開始啟蒙,六歲若是聰明的,急就章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開始背誦詩了。

當年蕭妙音憑藉著老黃瓜刷綠漆的優勢,不但一手字練的漂亮有豐韻,而且在典籍上更是把那些一起讀書的庶出兄弟們給甩出老遠,不然也不至於蕭佻親自來給她傳播早慧的名聲。

那一樁樁的,想起來,再和眼前的小娘子一對比。乳母都覺得這人一比較起來還真的能氣死人。

早些年乳母勸蕭嬅多讀書,畢竟能讀書可是個能夠彰顯身份的事,偏偏蕭嬅不以為然,說多了還會發脾氣,到了如今乳母只求四娘子能夠快快長大,她好趕緊的去養老。這樣不聽勸的性子,弄不好到了嫁人還有苦頭要吃呢!

雖然說如今郎主勢大,可是這阿家折磨新婦,有的是辦法,而且說出去都叫人挑不出錯來。

「……」那邊的低低私語,蕭嬅這邊偶爾也能聽到幾句,她靠在憑幾上,手上剪紙的動作一頓。

旁邊的侍女將挑選好的金箔放在一旁,讓蕭嬅挑選。

蕭嬅最近想要剪個好看的人勝,然後給阿爺蕭斌送去。她垂下頭看著手裏已經剪了一半的紙,這年頭紙張不便宜,像這種拿來剪人勝的也只有富貴人家才做得出。

剪刀咬住紙張,沒有切下去。

蕭嬅這幾個月來好好的想了想,既然那些招數蕭妙音能夠用,她為甚麼就不能拿過來一用?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漢人常常說的。況且還是對阿爺盡孝心,又有甚麼不可做的?

想起蕭妙音討好阿爺的那些招數,蕭嬅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也不過是好好讀書罷了,若是蕭妙音那個賤*婦是個郎君,書讀好了又有個甚麼用?蕭妙音是能夠做中書學生,還是像幾位漢臣一樣得了太皇太后的賞識入朝為官?

她那般行徑簡直就是本末倒置,蕭嬅心裡冷哼一聲。做沒用的事,也不知道蕭妙音是怎麼入了陛下的眼。

想起天子,蕭嬅心中一陣痛楚,上輩子輸給了蕭妙音,這一回她絕對不會再讓陛下被賤婦所蒙蔽!

只有她,只有她才是真心的啊!蕭妙音又算得了甚麼?不過是藉著陛下往上面爬罷了!一個妾,哪裏來的真心實意!

「哢嚓」一聲輕響,蕭嬅心思激蕩之下,手中一抖,就將人勝給剪壞了。

「四娘子?」旁邊的侍女見著她手裏的人勝已經壞掉了,連忙上來幫她收拾。

「四娘手勁還不能控制好。」乳母瞧見這邊的動靜,走過來輕聲勸道,「要不然就讓婢子們來好了。」

乳母看了一眼蕭嬅剪好的人勝,說句實話,四娘子做人勝的手藝其實並不好,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能有多少出眾的手藝?花樣繁複一點,十多層紙疊在一起,小孩子哪裏能呢。這個就不是四娘子這個年紀的小娘子該做的正經事。

「不必,」蕭嬅拒絕了,她將剪壞了的紙丟到一邊,示意侍女將金箔拿過來,「這些是兒要親自送給阿爺的,自然是要親自動手。」

「……」乳母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侯氏最近愛上了念佛,在一件屋子裏供了一個小佛像,基本上能夠從清晨一直念經念到深夜。連女兒都不怎麼能夠顧及到。

乳母就不知道侯氏怎麼會把精力全部都撲在念佛上,雖然說侯氏還有兩個養在東宮的兒子,但好歹也照顧一下身邊的女兒吧?

想起那位郎主忙著給大郎君奔走,而且還忙著物色新的美人。這四娘子的孝心,能不能送到郎主面前去還是個問題呢!

正想著,那邊侍女滿臉喜色的走進來。

「四娘子,郎主讓你過去陪二娘。」

二娘自然是博陽侯之女,這會正過年,同為親戚難免要來走動。小娘子們自然也會來,那麼作為主人家,也應當讓兒女們去陪。

蕭嬅心裏有些不喜,不過既然是阿爺開口,她也不好不去。蕭嬅放下手裏的金箔,讓侍女們給她整理了一下髮鬢和衣著,就去了。

對於二娘,蕭嬅的印象裡只是一個話不多的女子,當年被太皇太后嫁給一個宗室做王妃了。平常逢年過節作為外命婦會入宮朝賀,想起來面目模糊。

只不過,這次她總覺得二娘好像和上輩子有些不太一樣了?

蕭麗華這會嘴甜的說幾句討喜的話,哄的蕭斌撫著鬍鬚眉笑顏開。如今她自己的阿爺都是那個鬼樣子,自然是要多多親近一下大伯,雖然說大伯也不一定會多照顧自己家,但畢竟都是同姓,而且還沒出五服呢,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將來要是有個甚麼萬一,大伯也不好袖手旁觀,多少都會伸手拉一把。

「阿則最近讀書怎樣?」蕭斌覺得二娘嬌憨可愛,他轉過頭去問侄子。

「最近已經在讀六經了。」蕭則站在那裏答道。

「善。」蕭斌滿意的點點頭,「到時候你入中書學,將來前程也有了。」

太皇太后重用漢臣,這在朝堂之中完全不是什麼秘密,尤其太皇太后已經在主持實行漢化改革,勢必將來會有更多的漢臣進入朝野,鮮卑人勢力仍在,但比起幾位先帝,大不如以前。

蕭家總不能吃幾代的女人飯,蕭斌好歹是被壓著讀過那麼幾年書,知道還沒有那個後族連著幾代都出皇后的,能有個兩代皇后就不錯了,而且後位坐不坐的住都是個問題。

最終還是要靠家中的郎君們爭氣。

「唯唯。」蕭則繼承了舅家慕容鮮卑的好容貌,年紀小小但長得很是不錯,再加上讀了不少書,行為舉止之間已經有了一些風采。

「都是好孩子。」蕭斌心裏對蕭協這個弟弟羨慕的不得了。蕭協最近就知道喝酒玩美姬服五石散了,簡直整個人都不像話。但是他的兒子管用就行,想起自己家的那一堆,蕭斌簡直是覺得心累。

他兒子多,嫡出的就有兩個,一個是曾經把他氣得差點吐血,另外一個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面。

長公主不宣召,他也不能去長公主府,而且蕭斌也不想上門去看長公主的臉色。當年他可是看了妻子幾年的臉色。如今已經不想再送上門看臉色了!

「你家阿爺那樣子……」說起蕭協這個弟弟,蕭斌簡直是想操起手杖和打兒子一樣把弟弟給打一頓。

以前多有不愉快,但是如今都是姓蕭的,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家人。做弟弟的胡鬧,他這個做兄長的,臉上又有多少光彩?

聽到伯父說起自家的阿爺,蕭則和蕭麗華都沉默了。子不言父過,可是蕭協做的那些事隨便一件拎出去都是讓人看笑話的。

小慕容氏為了兒女的前程,只要蕭協不出去丟人現眼,大把的美姬買回來隨他鬧。反正過不了兩三個月那些美姬就要人領出發賣,再換一批人回來,都不用擔心蕭協突然父愛大作,要認下幾個庶子給小慕容氏找事做。

三四個月,別說能夠確定有身了,就算懷上了不知道的都大有人在。

「好了,都去和兄弟姊妹們玩吧。」蕭斌頗為貼心道。

燕王府就是郎君小娘子多,侄子們來了也有許多玩伴,不必老師和奴僕們混在一起。

蕭麗華想起這位伯父一溜的庶齣子女,就對博陵長公主有些懷疑。不得不說比起她的侄孫女來說,博陵長公主這位姑祖母混的也實在是太慘了點。

不過她也聽說過這位伯母當年剛剛下降到蕭家的時候,也是威風八面,沒少挑毛病,只差沒養幾個年輕面首給蕭家難看了。只不過等到兄長駕崩,大嫂臨朝稱製,博陵長公主沒了最大的靠山,就只能夾起尾巴做人了。

伯父的庶子庶女們也是在太皇太后臨朝稱製之後一個個出生的,博陵長公主只能在一旁瞪眼睛發火,除此之外甚麼都做不了。

兄長還在的時候,不管怎麼鬧,哪怕要毒死嫡長子也好,都有人給她兜著。但是大嫂當家做主,要還是不老實,就只剩下被收拾的份了。

蕭麗華想起每次見博陵長公主,那位伯母都恨不得一雙眼睛頂在頭頂的模樣,心裏就呸了一聲。

什麼玩意兒,說是皇家的金枝玉葉,到了太皇太后面前還不是甚麼都不是,神氣個什麼勁兒?都做了姑祖母,一個大長公主都封不到,等到日後小皇帝把自己的姊妹們封了長公主,到時候看博陵長公主的臉會難看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裏,蕭麗華的心情好了許多。

到了後面果然聽到了小孩子的玩鬧聲,蕭麗華拉住蕭則,告訴他應該和哪幾個堂兄弟玩。蕭則知道自己妹妹,「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

雖然說都是庶出的,但只要人不壞就沒事。幹嘛玩鬧一下還要分個什麼有沒有前途?

將來之事又有誰能知道。蕭則口上不說,其實心裏覺得自家妹妹也有些太過勢利了。

「何必?」蕭麗華奇怪的瞥了自家兄長一眼,果然還是年紀太小了,純潔的很。這都是姓蕭的,可是日後前途可有大大的不同。

「日後阿兄就明白兒的苦心了。」蕭麗華沒有多少興趣和耐心和個小孩子解釋其中的緣故,她一手將裙子提起少許就走到那邊的小娘子裏頭。

蕭麗華心裏知道這些小娘子日後都是做王妃的,有幾個倒霉鬼倒是進宮給小皇帝做嬪妃了,不過偏偏皇帝對大蕭後情有獨鍾,其他的女人守了幾年活寡,就被放出來改嫁了。

比起那些一輩子都被關在后宮裏的嬪妃,小皇帝還算是有良心了。不過即使能改嫁,門第也比不上那些宗室。畢竟蕭家也不是士族,若是士族,恐怕一群初婚的都搶著要。但蕭家是寒門……那還是差了點。

蕭麗華和幾個小娘子笑著說幾句話,她心裏早就對這些堂妹們作出了評估,不過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做到的,對著誰她都是笑容滿面。

不過她看到蕭嬅的時候,臉上的笑就變得有些古怪,她沖著蕭嬅點了點頭,眼裏帶笑,可是看在蕭嬅眼裏多少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蕭嬅當年做過一年多的皇后,接管宮務的時間不長,但眼力也有。眼前這蕭二娘分明就沒有將她放在眼裏。

她眼眸中立即流露出不滿來。

蕭麗華眼角覷著蕭嬅,心裏完全不將這個四娘當回事。不怪她勢利眼,實在是這個四娘太沒前途,更要命的還自以為是!

她想起穿越前看到的史書,這位皇后是被當面給難看,氣的大罵寵妃是狐狸精,然後就被皇帝斥責。也不想想左昭儀是她的姐姐,姐姐是狐狸精,她自己又是什麼好東西?到了皇帝漢化改革,這位的花樣作死簡直讓人都看不下去了。

到了被廢,這貨還當著人面接受老宦官的皇后禮!

蕭麗華都佩服蕭皇后的心胸,這都被廢了頭髮剃光做比丘尼了,還這麼大的心性,將自己當做皇后看。皇后一旦被廢,哪怕是正經冊封的也不是甚麼元後了。都落魄成那個樣子還裝模作樣。

換了一個人恐怕蕭嬅的下場要比歷史上的壞的多。好歹蕭皇后和皇帝是把人給送到寺廟裏,沒打她也沒罵她,最後還是善終。

對這樣的人,蕭麗華除了呵呵兩聲笑,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最近冷的很,不過啊再過幾月花就開的極好了。」蕭麗華瞧見蕭嬅眼裏的不滿,轉過臉去,嘴角一抹輕蔑的笑,等到面對那些堂妹的時候,又是一個好姊姊了。

「可惜三娘在宮中,不能玩在一塊。」蕭麗華笑盈盈的,眼角餘光瞧見蕭嬅氣紅了臉,還好心情的吃了一塊糕點。

小小年紀脾性這麼大也不怕被氣死。

**

自從上回的事之後,拓跋演乾脆連朝堂都少去,一副堅決不肯親政的模樣,所有事務皆由太皇太后處置。

太皇太后自然真的不會所有的事都一手包辦,她還是會讓人將一些公文文卷送到西宮,讓小皇帝自己批閱。

拓跋演批閱公文,哪怕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都是絕好的鍛煉機會,畢竟東宮把權柄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還重要,誰敢動一分一毫,太皇太后就敢讓誰家破人亡。

這種情況下,能夠有公文批閱就不錯了。其他的就別挑剔。

蕭妙音也在那裏陪著,最近小皇帝經常把她帶在身邊,就差沒讓她陪著一塊睡了。

那邊拓跋演持筆看公文看得認真,蕭妙音也不是無所事事,她將宮廷裡珍藏的書籍讓人送過來,自己攤開黃麻紙,仔仔細細的開始抄寫。

抄書也是一個修身養性的過程,而且知識就是力量,這話不管放在任何時代都是通用的,那些漢人士族為何能在鮮卑人的朝廷裡站穩腳跟?還不是因為士族底蘊豐厚,知曉許多鮮卑人根本就不懂的治國之道。

鮮卑人原本不過就是草原上一群放牧的,得了中原大亂的便宜打入北方,茹毛飲血的那一套是根本不能用在治國上。

鮮卑人對漢人其實也是羨慕的很。

蕭妙音抄到水利上,停了筆。她對農田水利這些東西並不懂。畢竟這些東西許多都依靠經驗和專業的知識,她對這個基礎薄弱,看起來雲裡霧裏。

尤其是農事,需要深厚的經驗,有時候一個老農比一個農大專業出來的學生還要彪悍上好幾倍。

「……」蕭妙音瞧著上面的河川圖,圖是很老的了,紙張脆弱的讓蕭妙音攤開來都是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小心就弄碎了。

古代的圖紙畫的比較抽象,蕭妙音拖著下巴看了好一會都沒有看出個名堂,她以前還看過秦漢時代的布武圖,當然都是從墓葬裏頭挖出來的。

她瞧著那上面的圖,仔細的想想和後世的走向有沒有改變,河水是會改道的,尤其是黃河,改道的次數較多,現代黃河的走向和古黃河河道那是完全不一樣。

她瞥了一眼手邊攤開的捲軸,裏頭都是些天文了,更加高大上。

突然背後冒出個聲音,「阿妙,你在看甚麼?」

蕭妙音直接被嚇了一大跳,轉過頭,正好望見拓跋演站在自己身後看著她。

自從經過了上回那件事,拓跋演對她的稱呼從三娘變成了阿妙。

記得他一開始其實是叫她蕭三娘的,這從蕭三娘到三娘,再到阿妙,這裏頭的親昵程度一路直升,不過蕭妙音多少都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不是在處理公文嗎?」蕭妙音奇怪道,好不容易太皇太后肯扒拉些許雜事出來,還不趕緊的練手?

「都處理完了。」拓跋演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原本就不是甚麼大事,哪怕他認真以待也花費不了多長時間。

這小妮子難道還以為他會對著一堆雜事費上半日的時間?

想著,拓跋演伸手就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蕭妙音立刻抱住被他敲過的地方,有些不滿的哼了哼。

「都是寫瑣碎雜事,寫個知道就可以了。」拓跋演敲完之後坐到她身邊,拓跋演從小就是接受漢風的熏陶,帶著昭陽殿內都是濃濃的漢風擺設。

鮮卑人的那些東西在這裏倒是成了少見的物什了。

「嗯。」蕭妙音知道有些事情其實真的只要知道就行了,至於為瑣碎小事,還親自來問,那就顯得有些本末倒置。

「你在看農事水利的?」拓跋演掃了一眼書立上的書卷有些驚訝的道。

「隨便看的。」蕭妙音說道,這會書籍難得,尤其還是大內中的藏書,她自然是抱著探秘一樣的心來看這些書,甚至還想抄點待會去給自家弟弟看。

這些書蕭家可都是沒有的!

「我記得你喜歡看春秋之類的書?」拓跋演對蕭妙音的喜好還是有了解的,蕭妙音對那些長篇大論沒有多少興趣,最愛的是春秋史記,說是能夠以史為鑒可以明得失,其實就是看著覺得有趣罷了。

「……都看膩了。」蕭妙音扯了扯嘴角,多看古人的是多少都可以有個借鑒,不過看多了……尤其是自己已經將關係給理出來了,就想看點別的東西。

「……」拓跋演對蕭妙音這番話簡直無話可說,「那麼阿妙喜歡看甚麼樣的?」

那些弟弟們也漸漸長大,多少都到了出閣的年紀。每日裏和他見面最多的反而是面前的女孩子了。

她想要的也不是多珍貴的東西,自然是要滿足了。

「有沒有有趣的書看?」蕭妙音整天看那些大道理都有些頭昏,偏偏她又不是什麼說什麼就信什麼的人。看著那些書當吐槽,一開始還行,久了就覺得沒意思了。

「聽說南邊的晉朝,有個叫乾寶的人。」拓跋演年少,但是知道的可不少,「他寫的一本搜神記,聽說都是搜集些鬼神之事。」

蕭妙音眼睛一亮,「有麽?」

「有。」拓跋演瞧見她這模樣,忍不住捏了她鼻子一下,「去將書拿來。」

毛奇笑眯眯的領命而去,回來時雙手就將一卷書拿了過來。

「我聽說你年幼的時候,曾經拿出謝安侄女還有蔡昭姬的例子來教訓人?」拓跋演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事他也是聽說的,說是這個蕭三娘,小小年紀就知道典故,當然要是士族很常見,畢竟氛圍如此,要是不知道才丟臉。可是偏偏她就不是。

「……」蕭妙音沒想到當年的「光榮歷史」竟然就這麼被拓跋演給挖了出來。

這邊拓跋演還在繼續問,「難道阿妙不是想成為這樣的才女?」

「才、才女?」蕭妙音笑起來都有幾分僵硬,說實話她還真的沒有想過做甚麼才女,「雖然對二女欽佩已久,但……」蕭妙音對著拓跋演眨了眨眼睛,「並無此心。」

蔡昭姬也就是蔡文姬,東漢末年動蕩連連,她先是父親被殺了,妹妹被抵在別人家裏做童養媳,自己就更慘,直接被匈奴人搶了去做小妾。虧得後來曹操用錢把她給贖回來。胡笳十八拍有名,可是蕭妙音真心不羨慕蔡昭姬的人生,而且後來蔡昭姬還被曹操嫁給一個小她許多的男人,丈夫一開始對她也就那樣子,還是到了犯事,蔡昭姬親自披髮光腳的去和曹操請罪,夫妻倆才感情好了起來。

謝安的那個侄女就更加別說了,陳郡謝,多好的門第,她自己也有才,結果嫁的老公她自己都瞧不上,還沒辦法和離,老了更慘,從丈夫到兒子死個乾淨,拚死保護下外孫,可是事後回想,又何嘗不心酸呢。

說起來這兩個女子從婚姻還是人生絕大多數還是被人操縱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先例如此,蕭妙音都不知道做所謂才女有個多大用處。而且北朝真心不像南朝那麼追求風雅,反而是粗獷的胡風更吃香一點。環境都是不一樣的。

「也好。」拓跋演點點頭,他無所謂才女不才女,只要他喜歡就可以了。況且阿妙自己也對那些沒興趣。

「詩歌之類的,對實務又沒多大用處,多吟幾首詩,也不會風調雨順。」蕭妙音酸溜溜的來了一句。

「嗯,阿妙說的對。」拓跋演附和,說完低下頭,「阿妙要是快點長大就好了。」

蕭妙音瞧了瞧自己的手,手掌小小的軟軟的,很明顯還沒長大。她垂下頭狠狠的剮了拓跋演一眼。

這個禽獸啊!

拓跋演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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