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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步生蓮》想法
拓跋演心中對那位祖母到底還是有些排斥的,皇室中孩童本來就早熟,他的嫡系祖父生子之時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曾祖父五歲稚齡便在朝堂上聽國事。有這樣的血統,他哪怕年紀小,又怎麼會看不出半點端倪?

宮中關於太皇太后毒殺先帝的傳聞私下他一直都有聽聞,只不過是礙於之前太皇太后對於非自己一黨且有非議的幾乎是不分差別下獄,其中下獄的罪名有不少還是冤枉的。高壓之下,留言也從明面轉向了私下。

那一道鹿肉,拓跋演讓內侍夾的次數最多,可惜沒有一塊是吃進肚子裏的,全部被他偷偷的塞進了袖子裏。

待到用膳完畢,他前去熟悉,在身邊伺候慣了的內侍毛奇立即前去。

毛奇十二三歲,自從凈身之後就在小皇帝身邊伺候著。

拓跋演讓其他的宮人內侍退下,毛奇拿著帕子給拓跋演收拾乾淨,瞧著那一堆收拾出來的鹿肉,毛奇看著心裏直嘆氣。

陛下這日子是真過的提心弔膽,東宮那邊來的膳食,陛下能不碰的,那都不會碰。

「這些鹿肉……」拓跋演並不是什麼嬌氣人,他自己將內衫脫下,換上一旁嶄新的細麻衫子,他看著毛奇收拾著那團鹿肉,「找隻狗給它們吃,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毒。

毛奇在他身邊服侍這麼久,哪裏不知道拓跋演的心意,立即點頭。

「奴婢知道了。」

過了一會,拓跋演才讓外面的人進來服侍洗漱。

太皇太后對這個孫子看管的頗緊,所以能夠說話的也有洗漱和進凈房的時候。

拓跋演站在那裏一眼不發,任由那些宮人前來服侍。等到洗漱妥當,他才起身前往寢殿。寢殿內放著大批的關於漢學的捲軸和竹簡。

太皇太后是漢人,這些年太皇太后掌權,藉著他的名頭髮布了不少推行漢化的政令。為了防止日後小皇帝推翻她的那一套,太皇太后更是要求拓跋演和那些諸王都必須學這些漢家典籍。

甚至連漢人世家之中最為推崇的洛陽音都要學。

拓跋演在案前坐下,毛奇給他上了一杯茶湯,茶湯是才煮出來的,散發著一股微苦的清香。

茶湯沒有鮮卑人喝慣了的那些羊牛酪漿受歡迎,但是茶湯的好處卻是能夠看得見的,能夠清理腸胃,而且還能改善因為虛火旺盛而起的口瘡。

太皇太后甚愛此物,因此飲茶之風在宮廷中也迅速風靡起來。

拓跋演如今年紀還小,他坐在案前,想要去夠那些竹簡都還有些吃力,一旁的內侍們連忙將他想要看的竹簡搬來,在案上攤開。

拓跋演如今看的最多的還是史記春秋等史書,畢竟年紀還小,學其他的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枯燥,還是學些史書,有故事可看也能激發興趣。

方才的竹簡不過是拓跋演隨手指的,誰知道打開一看竟然是史記中的呂後本紀。

呂後是有漢一代第一個被記入帝王本紀的皇后,更是權傾兩朝。拓跋演的手指劃過光滑的竹簡表面,見著上面說呂後將少帝關入永巷的記載,其中的起因便是因為少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說要為生母報仇,呂後知道後便將他關入永巷,他的目光沉下稍許。

他如今的境地能比漢少帝好多少?

拓跋演不動聲色的讓內侍換上一卷春秋的捲軸。如今他要做的便是讓太皇太后滿意。

**

蕭佻大鬧的事,最後不了了之。

博陵長公主名義上為女君,是燕王府的女主人,奈何她自己也有公主府,平日裏燕王府中的事務也有長吏來處置,王府中也沒有幾個長公主的人。長公主的命令傳下去就被王府的人執行的變了樣。

抓一個人,從白日裏抓到晚上都沒個結果,而參與捕捉蕭佻的人又不可能真的把蕭佻往死裡逼,乾脆回去說大郎君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博陵長公主聽到之後險些氣個倒昂,最後還是身邊的女官勸她此事就此罷了,不然鬧大了等燕王回來,恐怕又是麻煩事。

蕭斌現在可不是當年一心一意服侍她的那個田舍郎,心裏有想法的很。甚至還有個大靠山,太皇太后。

博陵長公主不想到時候和太皇太后有個不快,如今太皇太后的手段越發的凌厲,她可不想招來太皇太后的怒火。

蕭佻再不成器,那也是蕭家的子弟,她教訓的狠了,自然會有被有心人捅到太皇太后那裏。

於是此事也只能算了。

王府又迅速回到了平靜當中。

蕭妙音知道蕭佻在博陵長公主手裏也沒吃虧之後,心裏小小的鬆了一口氣。蕭佻在她看來就是一個青春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尤其再加上他母親那一茬,要是能夠對著博陵長公主能夠孝順,不是傻了就是真心思深沉。

如今這麼鬧著,倒是表明蕭佻還是個正常人。就是手段太鬧騰了。

蕭妙音還是每日裏都去學堂裡上課,她的那一手字將那兩個同是庶出的兄長直接給甩到了十萬八千裡之外。

先生看著她的字都不禁撫髯讚歎,「三娘子的字已經有些豐韻了。」

一個孩童能夠得到這樣的讚歎已經是相當的不錯了,而且先生這話也不是恭維。沒事先生恭維一個庶出的小娘子幹啥,又沒有多少好處。

那日好巧不巧,先生說這話的時候,蕭佻正好從門前走過。

蕭佻聽到平日裏板起面孔的先生竟然捨得誇這麼一個小娘子,奇怪之下等到下學,守在門口。

六郎兩個瞧著蕭佻這麼抱著雙臂靠在門邊的浪蕩模樣嚇得一雙腿都在顫,這個大哥不僅僅是訓他們和訓孫子一樣的,連帶著後院裏的阿姨也一起遭殃。

王府裡的姬妾日子好過不好過,很大一部分是看得寵不得寵,至於生沒生兒子那真的不是很重要。自從他們的阿姨被罰跪在太陽底下暈了過去,再也沒等到蕭斌前來,失寵失的徹底。日子越發難過。

「大、大兄!」六郎兩個抖了再抖,隻得畏畏縮縮開口。

蕭佻瞧不上兩個弟弟那一副畏縮樣兒,甚至連應都懶得應一聲,直接就越過了他們去,看向走在後面的蕭妙音。

「我聽先生說,你字已經寫得有幾分樣子了?」蕭佻也是學那些魏晉名士學出癮來了,隨心所欲喝酒服藥散不說,還特別想要有一手能夠拿得出手的字。

魏晉那些名士哪個不是書法大家?不說超過他們,至少也能看才是。可惜蕭佻幼時長在六鎮,後來到了平城,家中請了人來教,寫出來的字還是比不上那些世家出來的郎君。刻苦自然是一項,但是天賦和家族中藏有的前人典籍,更為重要。

偏偏蕭佻在後兩項上實在是不佔優勢,寫出的那一手字也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罷了。如今聽到妹妹被先生讚歎,心下難免好奇。

前頭的兩個小子立即驚訝的張開嘴。

蕭妙音也被蕭佻這一下一下弄得有些回不過神,她字寫的好不好和蕭佻有個什麼關係?

不過,她還是答道,「是先生謬讚了。」

「這些話不必說。」蕭佻是不喜歡這些自謙的話,把自己給貶低,做這種事情幹什麼。「你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蕭妙音聽了眼睛都瞪圓了,這會阿難都已經將紙墨等物收拾好了,這會又要看她寫字?

「唯。」最終蕭妙音應下。

主僕二人重新回到學堂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準備好紙張和筆墨,就開始寫。

因為不知道蕭佻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乾脆她就隨便寫了一二三四。這些字看似簡單,但是其中也有勾峰的筆法,若是想要寫好,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

寫好之後,阿難將寫好的紙張裁剪下來交給蕭佻過目。

蕭佻見到手中黃麻紙張上的字跡還正如先生所說有些許豐韻,在同齡的孩童之中,算得上是上佳。

六郎那兩個,蕭佻是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的,他放下手裏的紙,看向蕭妙音的眼神裡已經有了些欣賞和讚歎。

「小小年紀,能將字寫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阿兄謬讚。」蕭妙音不知道蕭佻到底是幾個意思,乾脆挑了個最不出錯的回答。

「你這是在罵我沒眼力嗎?」誰知道蕭佻竟然給她來了這麼一句。

蕭妙音跪坐在那裏,睜圓了一雙眼睛,這傢夥腦子裏是在想什麼?!

「罷了,既然有天賦,埋沒了倒也挺可惜的。」蕭佻完全沒見到蕭妙音的驚訝,他坐在那裏想了想,召來一個家人,「待會將我房中的幾張字帖給三娘子送去。」

這下子不僅僅是蕭妙音,就連外面等著看熱鬧的六郎兩個都吃驚的張大嘴。

要知道,這會書籍可是屬於可以家傳的寶貝,甚至在世家中長輩往來的書信都是收藏傳給後代的珍品,更別說字帖還是一般是漢代石碑拓本。

這是天下掉下個寶貝嗎!!!

蕭妙音已經各種風中凌亂了。

**

宮中太皇太后在處理完手中的政務,將拓跋演叫來,過問他的功課。

太皇太后翻了翻手裏的那些紙張,抬眼看孫兒。小男孩膚色幾乎是天生白皙,五官清秀在燈光中越發有種柔美的味道。

長得真快。太皇太后心中感嘆,當年抱過來的時候明明還不過是個繈褓裡的小嬰孩,如今一眨眼竟然長得真麽大了。

想到兩代先帝生育的年紀,太皇太后心中突然一動,再過幾年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了,當年先帝她家中沒有適齡的女孩,結果出了那種事。

而這次……

她看向拓跋演的眼神突然多了一絲笑意。

拓跋演低下頭來,越發的恭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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