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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步生蓮》女冠
太皇太后一句話就決定了誰出宮誰入宮,反正后宮沉浮,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輸誰贏。

蕭嬅在家中已經知道蕭妙音出家了,她知道之後按壓不住內心的喜悅,讓身邊人都退下,自己在屋子裏頭,抱著隱囊笑了好久。

她終究是等到這一日了,上輩子蕭妙音被攆出宮之後,太皇太后就安排她入宮,雖然沒有明說,也沒有要她入宮做什麼份位的妃嬪,但是其中用意已經是不言而喻。一直到太皇太后臨終,下令讓她為後。

蕭嬅想著前生的事,笑著笑著,嘴裏突然泛苦來。那會她入宮,即使在太皇太后身邊看了那麼多,但是根本就沒有上手過。她入主長秋宮之後,用的也是太皇太后留下來的那一套人。

那會她覺得自己很幸運,上天所眷顧,在宮廷裡能夠有這麼一套老人留給自己,已經很不錯了。

可惜她最後竟然敗在自己的良善上,這讓她如何能夠甘心?

蕭嬅嘴角的笑淡了下去,如今她已經等到機會了,再過不久,太皇太后就會召她入宮,到時候恐怕就騰不出手來對付蕭妙音這個賤人。蕭妙音這個賤婦,從第一次入宮開始就隻曉得迷惑天子,被太皇太后趕出去之後,還是不知道悔改!甚至在被天子接回去之後變本加厲,幾乎隻曉得把天子佔在她的宮裏,將天子迷的暈頭轉向。

她甄選良家子入宮,本意不過是想要分了蕭妙音的寵,打擊她的囂張氣焰,另外延綿皇嗣。誰知道把蕭妙音叫來,蕭妙音當場譏諷她,回頭天子不但和她吵,而且直接讓蕭妙音和她平起平坐,將她皇后的臉面丟在地上往死裡踐踏。

天子向來平和,哪怕臣下追問后宮內寵之事都能不動氣,到了她這邊,只要牽扯上蕭妙音,他就必定翻臉。

除了被蕭妙音挑唆迷惑的,蕭嬅真的想不出還有其他的緣由。

蕭妙音……

蕭嬅咬牙切齒,想起前世種種,當真恨不得將這個賤人千刀萬剮!長秋宮也好,天子元後的座位也好,原本統統都是她的。蕭妙音一來就劈手奪過了這一切。

在勾~引男人上,蕭妙音是得了她那個賤妾阿姨的真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若是真的對上,她也沒有把握能夠取勝。畢竟到如今她都沒有入宮和天子有過甚麼接觸,就算拿著一顆心上去,也不知道有沒有作用。

況且她對天子是愛且怕的,前生天子對她也是沒有多少情面,廢黜皇后之位,直接驅逐出宮落髮出家,其中連給人準備的餘地都沒有。

到了瑤光寺,她到死都沒有盼來天子的回心轉意。

她不怪他,真的。蕭嬅想起自己的一片癡心,不由得淚流滿面。她真的不怪他。

侯氏禮佛出來,走到女兒房間裡,聽到低低的啜泣聲,她嚇了一大跳,幾步走進去,見到唯一的女兒臉上滿是淚水。

「四娘,你這是怎麼了?」

「阿姨,沒事。」蕭嬅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方才想的太入神,一時半會的沒有察覺到侯氏竟然來了。

「你這又是怎麼了?」侯氏重重嘆口氣,「莫要隨意哭鬧,到時候折損了自己的福氣。」

「我知道了。」蕭嬅垂下頭來,她的福氣她自己要保住。

既然蕭妙音是個棘手的,那麼乾脆趁著她還在宮外的時候,乾脆下手除了了事,反正她都出家了,簡直是天賜良機,死了外人也不過是說一句命薄,就算天子那會還記得她。蕭妙音骨頭都已經爛透了。

蕭嬅想起那一年,蕭妙音命令壯婢抓住自己,將頭往水裏按的場景,那水真的很冷,冰冷刺骨,頭被按入裏頭,隻感覺的到那股冰冷一個勁的往口裏和鼻孔裡鑽。

有了這麼一出,兩人怎麼還能相處下去?原本她和蕭妙音就是有仇怨的,若是蕭妙音不死將來必定會有惡鬥。

蕭妙音還是死了的好,只要她死了,自己往日用膳都能多用一點。

想著,蕭嬅隻覺得心裏安穩了許多,似乎重生這麼一次,一定會順心如意,自己的將來繁花似錦,富貴非常。

等找個人去買葯了。蕭嬅想道,她倆由頭都想好了,去買些毒藥回來,就說是要毒耗子,至於人家隨便托一戶,只要那家裏不鬧出人命,也不會查。

她越想越樂,甚至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蕭妙音出家時候帶上的那幾個小婢女,要是花點心思也能打聽的出來,當真是天助她。

蕭嬅突然笑出來,侯氏一驚。女兒方才哭的那麼傷心,好似是被負心郎辜負了一眼,如今卻又笑得這麼涔人……

侯氏趕緊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

**

山中度日,不知山外歲月。

蕭佻當初買下這處地方,就是為了能夠時常和道觀裡的觀主道人時常談玄一番,不過觀主見著他就頭疼,恨不得趕緊裝作沒看見他。

如今蕭佻去了代北,替朝廷看著那些青齊士族。這房子就歸了蕭妙音住著,蕭妙音如今一身道袍,一頭青絲皆在頭頂結成道髻以木簪固定。

她還真的正兒八經的開始修道,從道家的道德經開始,重新研讀道家典籍,也嘗試著辟穀,不過她知道辟穀不能真的持續下去。道家的辟穀在她看來就是靠飢餓激發體內的免疫系統,腸胃也清一清。至於真的完全不吃東西,她還真覺得不行。

辟穀幾日之後,她又開始恢復飲食了。

阿難看著蕭妙音終於肯用飯,心裏頭鬆了一口氣,那些甚麼辟穀不辟穀,她也聽不明白,不過她知道,不吃飯就渾身都沒有力氣,莫說打架了,就連幹活都沒力氣。

這沒力氣,怎麼能行?

蕭妙音在宮裏的時候,只要不去給兩宮請安,想睡到多就睡到多久。可是到山裏頭卻不成了。

山裏非常的安靜,有時候一場山雨,除了外頭的雨滴聲什麼都聽不見。莫名的有些嚇人。而且道觀裡的道士,到了做早課的時候就有人敲響晨鐘。那會天都才剛剛亮,就算想要睡懶覺也扛不住那陣陣鐘聲。

蕭妙音的作息愣是被山上的道觀鐘聲給整過來了。只不過,這個一半是被逼出來的。

蕭麗華上門的時候,蕭妙音已經在屋中看經書很久了。

帶來的那些侍女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女,見到蕭麗華的車駕,嚇得以為是有什麼大人物來了,慌慌張張的就跑到室內去找蕭妙音。

蕭妙音那還對著手裏的清靜經念了好幾回,她沒有師父,以前跟著蕭佻讀書的時候,道家經典在她看來有些晦澀深奧,就沒怎麼繼續讀下去,如今不一樣了。

「三娘子……」外頭的侍女慌慌張張跑進來,臉上滿是焦急,「不好了,有人來了!」

蕭妙音書讀了一半被打斷,聽到侍女這麼說疑惑的蹙起眉頭。

「誰來了?」

「小人不知道,不過看車子,似乎是富貴人家。」侍女沒敢說自己還聽到了馬蹄聲。馬這東西可不是平常人家能用的。

「……」蕭妙音放下手裏的書卷,叫阿難去看一看,她如今被送出宮,太皇太后是沒有那個閑心思來管自己過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剃光頭髮做尼姑,至於何太后,有那些心思對付她,還不如騰出手來去注意太皇太后好些。

阿難去了不一會兒回來了,「娘子,是清河王妃來了。」

「二娘?」蕭妙音從坐席上起來,將履穿好走出去。

她走到院子裏看到門那邊站著一個穿著白狐鬥篷的少婦,白狐細細軟軟的毛蹭在她的臉頰邊,襯著她的肌膚。

蕭麗華見著一個女冠急急的走出來,她眼前一亮,立刻笑了,「三娘總算來了,我到三娘這裏來,三娘不請我進去坐坐?」

蕭麗華這幾日在王府裡冷靜了好久,她知道眼前的這次是次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不然將來就沒有了。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可是有著天壤之別。雪中送炭,其實最好是在別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效果最好。可是蕭麗華也實在是等不了,而且也不忍心,瞧著人掙扎真的不是她的愛好。何況蕭妙音和她又沒有仇怨,眼看著冬天就要來了。到時候炭火不足,恐怕就要出事。

趕緊的帶著東西自己上門了。

「當然了,不過二娘不要嫌棄地方小。」蕭妙音說著就把蕭麗華請到屋子裏頭去。

到了屋子裏頭,蕭麗華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炭火味道,其實這味道已經很淡了,但是清河王府上用的東西都是好的,連炭都是上好的銀絲炭,屋內四角的爐子直接有管道通向屋外,裏面一點炭火味道都沒有。

她心裏感嘆一聲,就握住了蕭妙音的手腕,「委屈你了。」

宮內錦衣玉食,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苦,如今到了宮外,什麼都不一樣了。

蕭妙音一笑,「沒甚麼,好歹還能從那位的手下掙出一條命,足夠了。」她原先想著的是太皇太后直接賜死她呢,這麼一個結果已經好的不能再好。

「……」蕭麗華和蕭妙音坐在了席上,席上是普通的布墊子坐的蕭麗華好大不習慣,不過她沒把這不習慣擺在臉上,到人家地盤上做客,結果還嫌棄人家地方不好,這不是擺明了找抽麽。

「我看啊,你這也只是一時的。」蕭麗華打量了一下蕭妙音,蕭妙音如今是女冠的打扮,可是底子擺在那裏,天生麗質難自棄,哪怕一身道袍都這樣不住那份麗色,「陛下心裏還是想你的。」

蕭麗華想起歷史上,皇帝等到太皇太后一死,守完二十七天,就馬上令人去把蕭皇后找回來。然後廢後拿這個姐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有一次倒是耍了一場皇后威風,把還是左昭儀的大蕭後給打了,而且是用的是明明白白的對皇后不敬的罪名,可是回頭廢後的臉面就被皇帝一巴掌扇在地上,一直到被廢的那天都沒撿起來。

和皇后並肩同席,當年漢文帝做這事的時候,下面的大臣睜隻眼閉隻眼當做不知道,最後袁蠱點了出來,漢文帝臉上過不去,才作罷。而寵妃慎夫人無子又礙於人彘的先例,只能這麼算了。

但被皇帝這麼明明白白說出來的,大蕭後還是頭一個。

蕭麗華簡直覺得蕭嬅是個廢物,明知道姐姐得寵,還要耍威風,自己和皇帝的關係惡劣成那樣,也沒想過要修補,只是想著要整治小狐狸精,好像只要寵妃下去了,她這個皇后位置就坐穩了。結果過了一年多就被轟出宮去,做了一輩子的尼姑。

從十幾歲的豆蔻年華一直到三十多歲的婦人,在寺廟裏頭念了二十年的經,也不知道二十年下來,到底明白了沒。

不過她看如今的蕭嬅,皇帝討厭她到那個程度也不是沒有理由,原本就是太皇太后選的,又性格不合,皇帝除了對大臣,對一個自己厭惡的皇后有甚麼好忍的?至於甚麼長輩所選的金字招牌根本就是在拉仇恨的。

歷史上那些史學家說他對太皇太后多孝順,多不計前嫌。可是又有人扒出來文帝可是明晃晃的把祖母生前最喜歡的侄子給廢了,還別提其他的或被廢為平民,或者乾脆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蕭家侄子們。

甚至祖母生前選定的皇后都被一腳踹出宮。

這程度了,還說甚麼孝順,不計前嫌。面上皇帝對著一眾大臣說多想念祖母,回頭就把祖母娘家人收拾的滿地找牙,有這樣孝順的?

「這……也說不準。」蕭妙音一笑,「如今我在這山裏也挺好的,修道的清凈之地,安靜的很,也沒有那麼多的人。」

「話是這麼說,你總不能真的一輩子修道吧?」蕭麗華嘆了口氣,「年紀輕輕的就有了道心了,我才不信。」

「……」蕭妙音只是笑,不說話。

「對了。我讓人帶了些東西來,冬日要來了,平城一到冬日雪就下個沒完,說不定還會大雪封山,山上有道觀,但都是道士,臭男人哪裏靠得住。」

「那麼說,清河王殿下也靠不住了?」蕭妙音抓住她話語裡的漏洞調笑道。

「去!」蕭麗華笑起來,「他啊,他如今還不錯吧。」

清河王對她還是不錯的,不僅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後來乾脆就把府內的事都交給她了,至於她做生意莊子上的出產,他更是沒有問過一句。更別提反對她做這些了,這讓蕭麗華放心了,要是清河王覺得丟臉和她吵起來,少不得有許多麻煩,虧得這會的人節操都是天邊的浮雲,實用才是最重要的。

「三娘你也別灰心,如今陛下也是礙於太皇太后,才不能接你回宮,等到將來……就好了。」蕭麗華道。

「我知道二娘的好意。」蕭妙音笑了笑,「不過真的到那一天還不止要多久,我總不能指望這個過日子吧?而且諸多變數,也讓人無法預料。」

要是重來一遍,蕭妙音還是會那麼選,情分是一個,還有一個是,能決定蕭家命運的就只是拓跋演。

太皇太后生前的滔天權勢,身後能抵個卵用。偏偏她又不進一步做女皇,她這個做侄女的還能怎麼選?

「你該不是真的想潛心修道吧?」蕭麗華嚇了一大跳,「你可別被那些道士給騙了!」貴女出家做女冠有哪幾個是真心想要修道的?

基本上都不想嫁人,乾脆就出家修道,私底下養了不少情人。

「我聽說。」蕭麗華和蕭妙音說起來,「常山太妃和一個道士好了好久了,那個道士聽說長得十分俊俏,就住在這山上。你瞧,出家的道士都這樣,你可別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蕭妙音在宮裏沒聽到宮外還有這麼一段香艷事,尤其還是常山太妃。

「那麼貓兒……常山王不管?」蕭妙音問了一句。

「有甚麼好管的?」蕭麗華奇怪問道,「平城的那些貴婦還不都這樣,有些還養了好幾個在家裏頭了,做兒子的不都是閉緊嘴巴,裝看不見呢。還有些年紀大了守寡的公主,兒子還會私底下讓人尋些顏色好的年輕男人給阿娘取樂解悶。」

蕭妙音七八歲的時候就入宮了,在外面的時間少,宮內的時間多。她是知道太皇太后從年輕開始就和幾個朝臣曖昧,甚至有夜裏傳召朝臣入床帷的傳聞。知道這會女人彪悍,結果貴族女性上下就沒幾個是吃素的。

「你也小心,你這地方離道觀不是很遠,小心。」蕭麗華道,能養出男寵的道觀還能是啥乾淨地方?

也不知道蕭斌到底是怎麼想的,將女兒安排在這地方。

「我會小心的,不是還有阿難麽?」

「這樣就最好了。」蕭麗華嘆了口氣,「我日後還會時不時來看看你的,這山裏頭除了鳥就是山,別好端端的給修出甚麼來。」

「我知道了。」不管是怎樣,蕭麗華說這些話都是為了她好,蕭妙音也不會說蕭麗華囉嗦。

「何家的最近也應該不會來找麻煩。」蕭麗華想起何家的事,「太皇太后說了,讓尚書右僕射長子尚公主,何惠定的是這家的幼子,這下子何家全家都要焦頭爛額了。」

尚公主的人家,一家子都要圍著公主打轉,有這麼一個妯娌,何惠那個性子到了公主面前恐怕討不了好。就算有何太后在,還能護上一輩子?

這下子少不得又要對何惠教上一遍了。

蕭妙音想起何惠噗嗤笑出來,她還記得自己有一次拿著何惠對拓跋演有意的由頭,把拓跋演收拾了一頓,然後自己就散了架。

這會也不知道他在宮裏怎麼樣了。

蕭麗華在蕭妙音這裏坐了會,看了看她那些道家的典籍之後,就離開了。

這次蕭麗華送來的是冬日用的絲絮和厚實的布匹,還有好大一車的木炭。

「娘子,這些炭能我們用好幾月的了!」侍女點算了一遍之後,十分高興的對蕭妙音道。

「嗯,看來今年的冬天能夠順利過去了。」蕭妙音點頭。

常山王府裡一片安靜,最近常山太妃又多了幾個其他年少俊美的面首養在外面,太妃今日出去和那些小情人一聚去了,王府中又沒有王妃,安安靜靜的似乎沒人氣了。

貓兒躺在床榻上,雙手交扣在腹前,眼睛閉著。

過了好一會,外頭的閹寺走了進來,「大王,那人回來了。」

「嗯,」貓兒應了一聲,「讓他進來。」

過了一會一個貌不出眾的男子進來,跪在地上。

「今日清河王妃去了哪裏了?」貓兒在床榻上問道。

宮中發生的事他知道,蕭貴人得罪了姑母,被打發了出宮。當初他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又驚訝又憤怒。

驚訝的是人明明是太皇太后選進來的,把人趕出去的也是她。怒的是,天子竟然連她都護不住?!

平城裏貴婦人們把這件事說了又說,不管是幸災樂禍的還是感嘆的,甚至是看好戲的,統統都不知道蕭貴人出宮之後到了哪裏出嫁,也沒人去關心。

反正蕭貴人出家了就沒錯了。

蕭家對此是閉口不談,也沒人敢上門問這事,誰也沒這麼傻,往人家心口上戳刀子。貓兒最後選定了清河王妃,也就是他的嫂子。

清河王妃是蕭家女,而且出嫁之前和蕭妙音關係挺好,如今蕭妙音遇上這事,若是不出手幫那麼一把,那麼這個人的為人也很難說了。

他派了人在清河王妃出行的時候盯著,結果最後還是給他看出什麼來。

等到那人將清河王妃去的地方說出來之後,貓兒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怎麼去的是那個地方?

貓兒知道,母親的一個小情人就是那山上的道士!

這可真是讓他沒有想到。

他從榻上起來,雙臂撐住身體,眉頭蹙起,過了好一會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他從床上起來,慢慢踱步到窗欞前。

因為平城天氣已經冷了下來,早上起來還能見著結冰,所以為了保暖窗欞上已經讓人蒙了一層厚厚的布,外面的光半點都透不進來,雖然此刻還是白日,但是在屋內和黑夜沒有任何區別。

貓兒在屋子內呆久了總覺得心裏煩悶,乾脆抬腳出去了。

外面寒風吹的正歡暢,秋末冬初的平城,風刮在人臉上生疼,小黃門趕緊的抱著厚厚的披風追出門去。

**

蕭麗華送來的都是必需品,沒有一件是用不著的。蕭妙音不和蕭麗華講客氣,她如今可不是什麼講客氣的時候,收了那些絲絮和布帛,就讓那兩個年長的侍女做冬衣。來的時候大嫂荀氏已經給她備下些過冬的衣裳,但也不知道夠用不夠用,畢竟平城的冬日很長。

阿難不會做女工,沒事的時候就跟在蕭妙音後面,做一做整理書籍的活。

「……」蕭妙音從手中的書卷上抬起頭,看見阿難坐在那裏,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書卷。

書籍在此時是家傳的秘寶,都是一代傳一代,世家裏除了那些良田佃戶,就是家傳的竹簡書籍最珍貴了。

蕭妙音想起阿難自從小時候到了常氏的院子裏服侍,好像沒有學過字。

蕭佻在這裏放了不少的書,蕭家不差錢,蕭佻也經常僱人給他抄書,抄了的書就都堆在這裏,她這幾天翻了翻,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從佔卜巫術再到兵書,幾乎是種類繁多。

「我教你認字吧。」蕭妙音道。反正冬天冷的要命出不去,在屋子裏頭悶著也是悶著,乾脆不如找點事來做。

阿難得了這麼一句,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還沒來得及答話,外面就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阿難趕緊起來開門。如今蕭妙音這裏沒幾個人,她身高外貌像男人,就算有事也是她先出去。

她問了問來人是誰,外面的人有一把好嗓子,如玉如珠,聽得人心醉。

打開了們,阿難呼吸一窒,門外站著的是個身高八尺的高大男子,男子身著粗佈道袍,頭髮烏亮在頭頂結成髮髻以木簪固定,肌膚似雪,雙眼黑如點漆。

眼睛微微一眯,似是生出無限笑意,難得的是還不讓人覺得輕佻。

「貧道是山上道觀中的道士,道號清則。」那人開口了,禮數周到,手指在身前掐了一個訣。

「啊,道長。」阿難反應過來,面上通紅。

「敢問貴主人家是新搬過來的麽?」清則問道。

「是的。」阿難點點頭。

「是這樣,最近越來越寒冷,恐怕再過幾日就要下大雪,山中不比山下,有諸多不便之處,若是大雪恐怕還會封了山道。」清則早知道道觀不遠處有這麼一處宅院,但是這宅院平常只有幾個灑掃的家僕,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哪個,如今見著這邊有炊煙,就知道住進了人。

山外的人到這裏,恐怕不知道山中和外面相通有些困難,清則好心之下就前來提醒。

以前也有道觀中的訪客遇上大雪封路,不得不在道觀裡住在一個來月的。

蕭妙音聽到那邊說話,自己從屋子裏頭走了出來,屋子裏面暖和沒錯,但是也挺悶,聽到外面說話聲就乾脆出來了。

看到門口站著的道士,她呆了一下,這個道士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清則沒有想到竟然又走出個人來,而且對方還是個女冠,不由得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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