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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步生蓮》有意
那些從宮學出來的宮人們,先是派遣到各個女官的手下當差。識字讀書在外面基本上家裏沒有幾分底子是讀不成的。宮裏對入宮學的宮人更是諸多要求,那些宮人原本就是蕭妙音讓陳女史從宣華殿的宮人裏頭選出來的,等到讀出來,那些中官和上了年紀的女官都會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然後說上一句,「宣華殿啊……」

那些宮人想要完全擺脫宣華殿的痕跡,幾乎完全不可能。

蕭妙音讓人挑選那些宮人出來,可不是純粹的心善做好事,一開始是因為身邊能得用的人才不多,所以才會讓陳女史挑選出聰明伶俐的出來,如今陳女史和幾個女官手下配備兩到三名宮人,剩下的可以到其他的女官手下做事。若是到了別的宮殿中,這又是一個好的眼線。

蕭妙音是後知後覺的知道這種事,她也沒有放在心上,覺得抬抬手的事,這麼過去了。但是劉琦和她說要抓住這樣的機會,蕭妙音乾脆就讓劉琦去做這件事。

這會的消息傳播太落後,就靠著人的口和一雙腿,等到知道的時候,事情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劉琦說的蕭妙音原先還沒有想到,他那麼一提,尤其是往長秋宮裏塞那麼兩個人,反正如今的長秋宮上下被拓跋演折騰了那麼一次,元氣大傷,哪怕何太后最後鬧騰著將她原來的那一套班子從暴室裡拉回那麼幾個,但是她的威信還是大打折扣,這會兒不塞人還等何時?

劉琦得了蕭妙音的話,這事辦的特別順溜,人已經到長秋宮那邊了,雖然只是在女官手下打雜的,但若是有心,還真的能夠篩出不少的事來。

就算不在殿內伺候,那些宮人中官,哪個的嘴巴又是嚴的?只要有心,總能知道不少事。

蕭妙音的肚子過了頭三個月,總算是可以放下心來了。蕭妙音和拓跋演兩個人都對第一個孩子很看重,兩人第一次做父母,也沒有什麼經驗,拓跋演瞧著蕭妙音的肚子都特別的好奇,伸手摸兩下已經是常態,甚至還會傻笑說讓孩子叫阿爺。

蕭妙音挺著肚子由拓跋演發傻,現在發傻發的多了,以後和孩子也能感情好些。

三個月的危險期過去了,蕭妙音下了床榻和常氏到處走動,她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都快悶得要尖叫了,秦女官是恨不得將一雙眼睛都黏在蕭妙音身上,唯恐她到時候會出甚麼事來。

如今過去了,肚子裏的孩子也穩了,蕭妙音渾身上下是說不出的輕鬆。雖然時不時就有公主上門來和她說說話,但是坐在那裏甚麼都不做實在是太憋屈了。

「今日……好似江陽公主要來吧?」常氏在女兒宮裏照顧她這麼些日子,也將那些要來的客人也一塊記下了。

「啊?」蕭妙音原本正瞅著那邊的一朵花看,聽到母親這麼一說才回過神來,她差點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說起來最近公主們好像事情也很多。」常氏拿過宮人手中的帕子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她在宮裏這一個多月,比以前白胖了些,臉上的笑意也多了。宮裏的規矩多,但是只要不是去將皇太后,基本上就是關起門來的事。再加上女兒如今受寵,也沒有哪個沒眼睛的敢挑宣華殿的毛病。

兒女們的事,常氏眼下只要操心蕭妙音,至於五娘妙善和蕭弘,這兩個的前程幾乎已經是定下來了,而且一片大好。

事事順心,人也跟著鼓氣球一樣的鼓起來了。

「這倒是,最近陳留說話,三句就不離那個從南朝來的王家子弟。」蕭妙音笑著和母親調侃了一句陳留。

陳留自從和宋王劉衡和離之後,就沒有再嫁,公主府裡美男子養了不少,她過的也快活,瞧著沒有甚麼改嫁的打算。

蕭妙音覺得陳留這樣子不錯,反正嫁人了還有一堆的煩心事,有那個條件幹嘛去折騰自己?

不過陳留看著似乎又有中意的男人了。

「江陽公主應該也快到了,三娘到殿內去吧。」常氏道。

「嗯,」蕭妙音點了點頭,「好。」

蕭妙音回到殿中,不一會兒,江陽公主就來了。

江陽公主是先帝留下來的諸多皇女之一,比起陳留和蘭陵,江陽公主並不受寵,但她也時不時到蕭妙音這裏來一下。

「阿嫂!」江陽公主見到蕭妙音,嘴上就和抹了蜜似的,「阿嫂氣色看起來可好多了,看著都不用抹粉了。」

江陽公主笑起來的聲音格外清亮,言語間帶著一股鮮卑女兒的豪爽。

「是嗎?」蕭妙音伸手摸了摸臉,「最近我將那些珍珠磨成粉敷臉,看來還真的是有效果,到時候也給妹妹送一份去?」

江陽公主稱呼她為嫂子,那麼她也該稱呼江陽公主為妹妹。

江陽公主笑著揚了揚臉,「好呀,」她仰起頭,過了一會她看過來,半真半假的抱怨「還是阿嫂這裏好,我在我的公主府那裏都得不了清閑。」

這抱怨蕭妙音當然聽得懂是甚麼意思,江陽公主和何惠不和,在平城內根本就不是甚麼秘密,何太后還曾經為了這件事將江陽公主說了一通。結果妯娌倆的關係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惡劣了。

「……」蕭妙音也不喜歡何惠,但不會當著人面明明白白的表示出來,「那個年紀小,」

「阿嫂,這可要說實話。」江陽公主揚了揚下巴,提起何惠她就氣不過,又不是皇家的公主。何惠的姑母是皇太后,也是她的嫡母沒錯,但和何惠本人又有個甚麼關係?她不想看到何惠就不想看到何惠,何惠擺出那麼一副天下人都要讓著她的嘴臉是要做甚麼?

「何惠那個年紀,那算得上是小?別的人家的小娘子在這個年紀早就孩子滿地跑了,偏偏她拿著那一副小兒女的癡相撒嬌,不讓她就是欺負她,有這麼樣的麽?」江陽公主越說越氣,她還沒怎麼樣呢,何惠就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回頭還讓皇太后拿著所謂的婦德來拘束她。

江陽公主就沒有見過這樣胳膊肘向外拐的嫡母!要是何惠嫁的是天子或者是宗室,那麼她還可能讓那麼一讓,但是何惠的夫家是天家麽?

那麼憑什麼要她讓著?

「罷了,這些讓人不快的是就別說了。」江陽公主道,「大嫂最近聽說了沒有,陛下又見了一個從南朝來的士人。」

「這個我知道。」蕭妙音當然知道,拓跋演對那些南朝來的士人很是優待,尤其是那些士人。最近拓跋演還見了一個琅琊王氏的子弟,回來和她說,自己是遇見賢才了。

蕭妙音本人對那個王氏子能做多少實事很懷疑,尤其還是世家子,不過她不會掃拓跋演的興就是了。

「好像陛下還要讓他一同和李平去洛陽看看。」蕭妙音道。

如今的洛陽早就不是原來的繁華模樣,經過戰亂之後破敗不堪,拓跋演早就有意遷都,遷都的話重新營造宮室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內城外城要重新規劃,這些都必須要有精通典籍的人來,而且一個不夠要好幾個。

「陳留阿姊瞧上哪個王家子了。」江陽公主說這話的時候噗噗的笑,「阿姊竟然是喜歡那樣的。」

「我記得那個王家子是叫王素?」蕭妙音聽到江陽公主這麼說微微愣了愣,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公主們的情感向來要自由的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怕是被天子扯在一塊的,照樣讓人進不了公主府,頭上綠光蹭亮。

「可不是,大家子,我倒是在平城內見過這個王郎幾眼。」江陽公主說到男人就有些撒不住了,「不愧是江左第一名門,此人風度甚好。」

江陽公主說著,面上流露出那麼一星半點的嚮往之情。

公主們的首次婚姻大多是出於政治需要,沒有幾個是自己願意的。蕭妙音瞧見江陽公主這樣,也知道她和駙馬恐怕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妹妹這麼一說,我倒是好奇了。」蕭妙音聽著江陽公主這話,半真半假的說道。世家子她見過的不多,她自己是暴發戶,對世家也是有點羨慕嫉妒來著。

不過南朝的世家是個甚麼樣子,她還沒怎麼見過。雖然說北朝的朝廷裡也有不少的南朝人了。

「這可使不得。」江陽公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要是這事被陛下知道,陛下還不怪我呀?」

后宮中左昭儀一枝獨秀並不是藏著掖著,相反宮裏頭的人都知道左昭儀專寵,私底下也有人話說左昭儀到時候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鑄金坊都會為她而開。

別管手鑄金人能不能成功,眼下多多巴結走動總是沒有錯的。

兩個女子四目相對,噗嗤一聲笑出來,原先因為何惠起的那點小小的不愉快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蕭妙音這一笑就笑到了晚上拓跋演來的時候。

拓跋演最近自己私下裏問了太醫署的醫正,孕期的婦人會有甚麼不適的癥狀,蕭妙音這胎懷的無比的順,前三個月裏頭根本就沒有見著她有任何的嘔吐,好吃好喝的一直到現在。

雖然醫正說蕭妙音眼下一切都好,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日後,畢竟婦人懷孕九月一朝產子,真的是在鬼門關前轉一圈,多少有身的時候看著好好的產婦到了生產那日母子一起一命嗚呼的?

拓跋演自己抱著醫書看了許久,許許多多難產的例子看得他額頭上冒出冷汗來,對著蕭妙音他是恨不得每日都盯著。

拓跋演見到蕭妙音靠在憑幾上笑了又笑,不禁有些好奇,「看你笑了許久,到底是為了甚麼事?」

蕭妙音如今養的皮膚水嫩,她沒有任何的不適,一雙眼睛十分明亮,「今日江陽公主來看我,告訴我說,陳留喜歡那個從南朝來的王素,而且她自己也說王素容貌氣度甚好,聽話裡的意思,江陽公主也很喜歡他呢。」

「一個南朝來的男子,竟然能夠讓兩個公主傾心,真是了不得的本事。」蕭妙音和拓跋演開玩笑道。

不管是南朝還是北朝,女子們奔放大膽,哪怕是嫁人了也不會遮掩自己對其他男子的愛慕。甚至還有對著別的男人當著自家男人面說不如的呢。

拓跋演自然也是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對,公主們有和駙馬過的好的,也有一腳踹了駙馬自己養上許多美少年的。反正只要公主不殺夫,皇家才不會管女兒如何養幾個男人呢。

「那王素的確不愧身出名門。」拓跋演聽到蕭妙音提起王素,他抱著蕭妙音開始感嘆起來,「雖然說我們北朝地域寬廣,但南朝的那些世家裏還是有不少的人才。」

「哦?那個王素和你說甚麼了?」蕭妙音一聽就來勁兒了,她可是很少從拓跋演的口裏聽到稱讚別人的話。

「王素出身琅琊王氏,阿妙這個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江左第一名門,還有個陳郡謝,不過到了如今風光不及當年的『王與馬共天下』了。」蕭妙音出身寒門,要她說士族的好話,她有些說不出口。

「王素出身名門,他的父親是南朝原先的尚書左僕射。」

「官職……挺大。」蕭妙音聽到王素父親的官職,心裏咂舌了一下,這位置可以說得上是一人在之下萬人之上,不過家世這麼好,卻跑到北朝來,八層全家是遭遇了禍事了。

果然,蕭妙音聽到拓跋演感嘆似的說道,「位極人臣,南朝改朝換代,他們家站錯了隊,被南朝的皇帝給殺了,他的父兄沒有逃過,只有他一人化裝為僧人跑到了我們這邊來。」

南朝的混亂程度不比北朝好半點,尤其是劉宋亂倫皇室內鬥,遠遠比北朝要精彩的多,南朝皇帝們殺自家人不眨眼,殺那些外人也同樣是不眨眼,所以蕭妙音聽到王素全家幾乎被南朝皇帝殺個乾淨也沒有做聲。

「那麼他……」蕭妙音抬頭看拓跋演。

「這個人有才,我和他說起為國之道,他頭頭是道。」拓跋演感嘆。

「……」蕭妙音聽著渾身都覺得不是個滋味,「那麼到底是嘴上厲害,還是真的有本事,要試過才知道,當年衣冠南渡之前,他們王家也出了個說起打仗就眉飛色舞,一要他帶兵就臉色大變的傢夥。」蕭妙音還是酸溜溜的說了王素的一句酸話。

「你呀——」拓跋演聽到她這麼說,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能不能用,很快就知道了,王素這個人有野心,話裡話外都說南朝勢必滅亡,還勸我發兵南下。」

「南征?」蕭妙音聽到這句就明白了王素的企圖,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她瞬間就明白王素想要做什麼了,「這位王家兒郎是想要做伍員?」

「你怎麼不說是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孔明出山呢?」拓跋演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因為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諸葛孔明的本事呀~」蕭妙音半點都不怕拓跋演,「不過你喜歡,就多試試他的本事。」

「我和他相談甚歡,哪怕從天亮到天黑都沒有察覺到。」拓跋演感嘆,他得了這麼一個臣子,話語裡都是滿滿的激動,「若是南下,這些人倒是能夠派上用場。」

拓跋演不管王素到底是抱著怎麼樣的目的,他能肯定若是自己真的發兵南下,那麼王素一定會傾盡全力助自己一臂之力。

「其實,若他是伍子胥,我倒也願意做闔閭。」拓跋演笑道,「畢竟伍子胥不也是助闔閭入了楚國麽?他若是真的能幫助我一統南北,哪怕他要南朝皇室上下的命,我也給他。」

用人才,看得是才,至於幫助自己成就大業的背後有沒有他們自己的目的,那無關大局,只要成功了,那麼就滿足他們。

蕭妙音當然知道這點。

「你給他封了甚麼了?」拓跋演對南朝來的皇室和士人一樣大方,甚至連前朝皇子都能封個宋王。對於這麼一個世家子恐怕也不會小氣到哪裏去。

「我原本想給他封個伯的。不過他沒要。」拓跋演想了想答道。

「沒要?」蕭妙音蹙了蹙眉頭。

「除為輔國將軍,大將軍長史,我也打算讓他和李平一起規劃洛陽都城。我許他遷都事畢,必會發兵南下。」拓跋演道。

想要牛羊出力,就得先喂足草料。對人也是一樣的,拓跋演這承諾給出來,不管他會不會兌現,至少王素就會當真。

「那麼陳留的事呢?」蕭妙音問道。

「陳留……」拓跋演想起這個姊姊,說句實話,那些南朝人尚主不是新鮮事。這事就看陳留自己肯不肯提出來,王素那邊可是沒有透露出半點想要尚公主的意思。、

「其實我擔心的是,」蕭妙音把拓跋演當做靠墊靠上去,「王素在南朝也有妻女。誰都知道王謝兩家可是世代聯姻。」

蕭妙音自己算算王素的那個年紀,都知道王素不可能在南朝還是個單身貴族,一定是有妻有子的。

「聽說南齊的皇帝對王素一家幾乎趕盡殺絕,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他的妻女。」拓跋演想了一下道。

此時刑罰大多事繼承了秦漢,若是除以連坐之刑,那麼女子也在被斬首之列不能倖免。

「那……」蕭妙音聽拓跋演這麼說,心裏也覺得王素的妻兒估計是難以逃脫了。她也知道南齊的這個皇帝手段狠絕,哪怕是皇子,都是說縊殺就縊殺。瞧著王素父兄的下場,江左名門的招牌也沒有對他們有多少庇護的作用。

「若是陳留真的有意,那麼成全了吧。」拓跋演知道陳留長公主的第一段婚姻簡直堪稱糟糕。原本以為宋王劉衡是個識時務的人,誰知道為人竟然好色到那個程度,甚至連公主的貼身侍婢都敢染指,也難怪陳留會發怒到那個程度,當著劉衡的面就把侍女肚子裏的胎兒活活挖出來。

第一次婚姻是太皇太后和他屬意的,結果成了那樣。第二次,若是陳留真的對王素有意思,那麼就成全了吧。

「那我問問陳留好了。」蕭妙音點頭道。

陳留長公主自從和宋王和離之後,一直都是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以前養個面首還得遮遮掩掩,唯恐皇家和宋王臉上不太好看,自從和宋王撕破臉和離之後,陳留就沒有了那些顧慮。宋王到還是派人來說情,想要和公主再續前緣,說是當初都是被那個叫做蜜兒的賤婢給蒙蔽了心智。

陳留對於這樣的人,若是地位不夠高的直接把人丟在外門那裏,任由人在那裏出醜。若是身份夠高,例如她的那些姑母,笑眯眯聽完姑母們的話,然後再和和氣氣把人送出門,至於下文?沒了。

陳留對於宋王的本事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刮目相看,原本以為宋王劉衡就是個靠著名頭吃飯的傢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甚麼,竟然還能請動那些姑母來說情。

不過刮目相看歸刮目相看,陳留對宋王想要複合的想法可是半點都不敢興趣。

他愛禍害哪家女子就由他去,反正她是不會再讓自己受這個苦了!

正好這個時候,陳留長公主遇上了那個從南朝來的王素。陳留長公主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蕭佻,當初那個儒雅又不失有力量的美少年,她一直都珍藏在心裏,可惜如今蕭佻拿著守喪的名頭在家裏不出來,而且他和荀氏的感情太好了,就算是她想插手都做不到。

可是她遇見了王素,王素長相俊美儒雅,而且看上去也有三十來歲了。算起來也不年輕,但是陳留看到他,似乎看到了成熟後的蕭佻似的。

她和蕭佻已經是沒有半點可能,但她還是能圓一圓心裏的那個夢。

陳留長公主站在門前看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幽幽的嘆了口氣。

平城的一處府邸內,一個著寬大衣袍的男子也雙手背在背後看著這一輪明月,在南朝看到的月亮和在北朝看到的明月沒有任何差別。

「郎君,這外面都說……」男子身後站著一個中年人,中年人面上滿是難為情。

「外面說我怎麼了?」王素對身後的中年人說道,中年人是他父親的一個故吏,世家和故吏都是綁在一塊的,當初他能及時從家中逃脫並裝扮成僧人出逃,這位故吏出了很大的力氣,路上兩人幾乎是同生共死。

「外面人都說陳留長公主對郎君有意。」中年人說著也搖了搖頭,陳留長公主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半點遮掩,甚至還會騎馬跑到郎君的面前來,「這鮮卑娘子還真的是……」中年人想起南朝的那些少女們,就算是表達自己的情思,也會笑嘻嘻的對著情郎丟來一個木瓜或者是一捧蓮子,嬌俏的模樣惹得人怦然心動。可是鮮卑女人,看上哪個男人簡直就是和土匪一樣的,當著所有人都說『我中意你』也就罷了,那架勢還真的有幾分要把人給搶回去。

「那不是很好麽?」王素聽後一笑,絲毫不覺得這種事有甚麼值得難為情的,「我在北朝根基甚淺,若是能尚公主,也算是在北朝站穩腳跟了。」

「可是如今北朝是索虜……」中年人說到這裏長長嘆口氣,「若是玷汙了血統……」

南朝門閥之風到現在還有不少,世家們自持血統尊貴,甚至世家之內不分輩分互相通婚。侄子娶表姑之事常有發生。

如今這要真的尚公主,公主生下一個帶著鮮卑血統的王家郎君娘子,中年人覺得百年之後怎麼到黃泉和王家先祖交代。

「玷汙了血統?」王素失笑,「如今哪裏還顧得了這個?再說了范陽盧氏不就是尚了鮮卑公主麽?」

他轉過身,寬大的幾乎可以垂到地面上的袍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

「如今身再異鄉,就得學著那些留下來的士族的做法,尚公主之事對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半點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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