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嗚嗚——」

夜晚的冷風吹散遮住滿月的烏雲，月光眷顧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他的脊椎彎曲變形，肩胛骨誇張的擴大並撐破了衣服。淡金色的毛髮順著他的鬢角向下巴、頸骨、脊椎蔓延。隨著體型的變幻，林間空地中央的男人發出痛苦難耐的嘶吼。

常青看向雅各布，月光中的男人讓她想到了最開始的雅各布。

常青目前這具身體的夜視能力不太好，即使有她本身的增幅，也看不太清楚遠處的情況。她拉住雅各布的衣袖，詢問身體素質更接近現實世界的雅各布：「那是漢斯？」

「衣服是一樣的。」

正常人很難把滿身長毛的狼臉怪物和一個還算英俊的人類男人聯繫到一起。雅各布只能從衣服判斷，林間空地跳腳長嗥的男人到底是誰。

「傳說中被沃爾圖裏滅族的月亮之子？另一種狼人？」

「大概是。」雅各布以動作示意常青壓低聲音，奎魯特部落的長老們說過，月亮之子同樣繼承了狼的特性。他向常青低聲耳語，溫熱的呼吸噴吐向她的耳垂：「假設這是歷史的投影，在意大利我們能不能找到這個時代的沃爾圖裏，同樣在華盛頓州能不能找到奎魯特部落？」

常青捂住發燙髮癢的耳垂：「我不認為女巫有構造世界的力量，不然她早對沃爾圖裏復仇了。等等，她想幫月亮之子復仇！？」

林間空地的漢斯猝然看了過來！

他原本棕褐色的瞳孔變成了金色的豎瞳，毫無感情。他的瞳仁收縮，視線越過重重黑暗和樹影，鎖定在了常青身上。完全變化成半人半狼生物的漢斯，發出一聲癲狂的咆哮。隱藏在樹後面的小不點驚恐的尖叫，但漢斯的大部分注意力依舊黏在常青身上。

身為月亮之子，漢斯能感覺到常青和雅各布的威脅。而虛弱到正常人一隻手就能捏死的小不點，對於狼人來說就像是螞蟻。

常青僵硬的轉頭，歉意看向雅各布：「uh，你能告訴他我們沒有敵意嗎？」

「雖然月光之子和奎魯特寵兒同樣被稱為狼人，但我們的語言並不互通。」雅各布抱起常青，將她背到身後：「我要提醒你，傳說中滿月的月亮之子是沒有理智可言的獵手。抓緊，我要開始逃了。」

常青雙手摟住雅各布的脖頸，引來了□□煩的她有些羞愧：「你可以『嗖』一下衝出去，我可以輔助你。你能打贏他嗎？」

暫時沒辦法『嗖』變成褐紅色巨狼的雅各布，不去理會女朋友的異想天開，拔腿就跑。後面的漢斯像個推土機，腳爪在奔跑時掀起地面的草坪。遇到擋路的灌木叢或樹苗，他雙手護住腦袋，暴力的撞了過去。

「你是想看一隻巨狼和半人半狼的推土機滾作一團嗎？」呼嘯的風聲將雅各布的話語吹得支離破碎：「你對後面的傢夥了解多少，想到哪說到哪。」

「會變身，滿月失去理智，免疫吸血鬼毒液，獨行者，被沃爾圖裏滅族，回到人形後會陷入虛弱——」

「你確定？！」

「我不知道，這東西已經消失上千年了！」

雅各布的速度早已超過正常人數倍，他應該慶幸身後的傢夥擅長的並非是速度，不然他隻好拚命了。即便如此，他和常青的對話基本上還需要用喊的。

再一次腳底刺溜打滑的漢斯仰天長嗥，本來就脾氣不太好的他徹底被惹怒了。原地蹦跳用力跺腳砸碎地上的冰面，沒有耐心的狼人呲牙咧嘴，換了種叫法：「嗷嗚——」

隨手凍住旁邊的樹，常青眉頭直跳：「我有不好的預感。」

「這句是兩種狼人之間的通用語。」雅各布停下腳步，他們的周圍寂靜到連蟲鳴都聽不到：「他在說『我很憤怒，我很煩躁，是狼人就跟我拍死這兩隻該死的跳蚤』。」

「他不是失去理智了嗎？」

「它是奎魯特狼人式情緒解讀，原理參考卡倫家的屍體小子。」

「我可以用冰做一架巨狼高達，我保證它會是最佳比例。」

「人類和狼的骨關節不同，我穿不上它，我親愛的女孩。」

拌嘴同時，常青不斷利用空氣中的水分設下陷阱，雅各布也盡量選擇遠離人類聚集地的路線。月亮之子破壞力更甚於奎魯特狼人，至少大多數時間，奎魯特男孩們還知道冷靜和思考兩個詞語怎麼拚寫。

見到同樣被稱為狼人的月亮之子後，雅各布深刻的理解了每代狼群的阿爾法。感謝他們最先教給他們狼群新生成員的第一課——如何鍛煉控制力，如何控制壞脾氣。

後半夜，在漢斯的不懈努力之下，後面追逐雅各布的狼人從一個增加到了三個。好幾次雅各布都快被抓住了，多虧了常青利用冰形成了出人意料的逃生通道。

直到滿月落下，太陽升起。

經過一夜追逐競賽，同樣筋疲力盡的三個狼人，終於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我利用了一夜橫穿歐洲。」雅各布癱倒在地，他像個破風箱那樣劇烈喘息。他誇張的□□道：「我可以申請一下吉尼斯。」

同樣癱倒在地的常青不淑女的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話。能力使用過多的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張嘴就能牽動面部神經，引起新一輪的疼痛。

「你的新想法是什麼？」雅各布依稀記得，之前常青似乎說過她找到了擺脫夢境的辦法。那時他急於逃命，根本抽不出時間詢問：「我是說，你還記得它嗎。」

「問漢斯，那女孩的名字。」

「……好吧，讓我再躺一會。」

等到呼吸平穩了，雅各布走向漢斯。脫力的月亮之子抬頭看向他追了一整夜的男孩，苦笑的閉上眼睛。雅各布揚了揚眉毛，向漢斯伸出手：「你該不會認為我要趁機做點什麼吧，能起來麽？」

漢斯苦笑著搭住雅各布的手掌，借他的力量坐起身：「我以為你會殺了我，然後拿著我的頭去和教會講故事。如果我說我以為你死定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你會怎麼想？」

「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個暫時失去變形能力的狼人。」

漢斯配合的瞪大眼，走到雅各布身後的常青詢問道：「你剛才說教會？基.督教會？他們難道知道你們的存在？」

「教會？」雅各布簡單重複：「他們知道？」

「活計，我真羨慕你，至少你不用擔心一覺睡醒撕碎了你的女人。」漢斯顯然相信了雅各布同樣是狼人，這能讓他受損的自信心重新煥發光彩。他指了指他的胸口，再指了指雅各布：「我們，被教會那幫假娘們兒稱為黑暗野獸、罪惡源泉。」

「先不提這個。漢斯，你剛才幫助的小女孩叫什麼？她是你的女兒？」

「你是說辛德拉？」漢斯先生顯然不認為他有找個女人的資格，他不想每個月的滿月之夜過後，身邊都有一攤味道熟悉的血肉。他胡亂擺手：「別逗了活計，她姐姐也是狼人。她被教會抓走了，我想她應該已經死了。她是我的引路人。」

「我很遺憾。」

「這沒什麼，其實這並不是壞事。她活著的時候不光要注意不要傷害普通人，還沒辦法吃飽肚子。」漢斯牽強說道：「你知道，領主們只需要男性的民兵。喂，等等！我把辛德拉一個人扔在森林裏了？！該死！」

漢斯焦急的向前邁步，他的雙腿像兩根煮化的麵條，根本不聽使喚。他摔了幾個大馬趴之後，停止了無意義的浪費體力。

漢斯猶豫了一下，請求道：「雅各布，幫我。她還只有十歲。」

辛德拉正是居住在天使巷的女巫的名字。

雅各布很少和女巫打交道，不代表他對她的印象很淺。何況常青之前還跟雅各布介紹過女巫的過去，說她是個愛上月亮之子，並立志為了他們向沃爾圖裏復仇的女瘋子。

遺憾的是，如果那個面黃肌瘦的小不點是夢境的支點，他們只能毀了她。

雅各布猶豫著沒有答應，即使面對一個過於真實的夢境中人，他也不想撒謊欺騙他。想來每個奎魯特狼人，對曾經存在過的月亮之子們都有一份天然的好感。不然，就算沒辦法變成狼形，加上常青足有一戰之力的雅各布，也不會選擇一味逃跑。

「我們會盡量找到她，給我們指一個方向，索洛特堡在哪邊？」點頭同意的常青牽住雅各布的手，代替他回答漢斯：「同樣，你需要儘快回去。我們跑出太遠了，鬧出了很大動靜。」

雅各布沉默片刻，複述了常青的話。

「索洛特堡在那個方向，連續跑兩個小時。」另外兩個癱軟的月亮之子其中一個回答道：「我打算遠離這裏，教會知道我們習慣獨自行動。你們最好也早點離開，教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它的衛士們早晚要找過來。」

漢斯鬆了口氣，修正了下他臨時的狼人夥伴指出的方向：「辛德拉在這個方向。」

常青拉走了沉默的雅各布。

走出足夠遠，雅各布停了下來。他確定現在的距離，漢斯就算有順風耳，也不能聽清他們的交談。他眉頭緊皺：「辛德拉女巫的小時候，她是支點。」

「也許是。」

「你剛才說抹殺掉支點，我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

「是這樣。」

雅各布嘆氣：「阿青，你答應了漢斯救辛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