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伸了個懶腰坐起來。

吸血鬼真不是一個好沙包，他們的表皮和大理石差不多硬。就算套了六層以上的冰製拳套，她的拳骨依舊被震得發麻。她應該感謝耐心教導她戰鬥技巧的安柏瑞和保羅，如果不是他們從不藏私的教導，常青懷疑她的手骨會不會被反震力弄斷。

「阿青？」剛想到安柏瑞，常青背後就響起了熟悉的呼喚聲。老實本分的奎魯特男孩以手臂和肩膀做肉墊，支撐起常青酸軟的身體。

「嘿，你怎麼樣？」坐在雅各布身邊玩手機的奎爾驚訝抬頭，他把手機朝書包一扔，兩步跨到常青眼前：「你剛才肌肉一直在抽搐，我快擔心死了。」

常青看向奎爾扔開的手機，遊戲的音樂還在堅持不懈的提醒他快點回來。她觀察環境，她和雅各布分別被平放在兩個躺椅裡，雅各布躺著的那個在店門口，商標都沒有摘下來。看著鬧鐘、手機、電腦、收音機等等現代化的電子產品，常青有種恍如隔世的慶幸感。

常青用力深呼吸，彷彿要遺忘所有不開心的事：「你可不像在擔心我們。」

「你知道，我總要找點事做。」奎爾誇張的擦拭眼角：「否則我會傷心的流淚。哦，我的朋友像是公主一樣沉睡，我卻沒有能力吻醒他們——」

「啪！」

剛醒來的雅各布直接瞄準奎爾的後腦來了一下。前一刻仍然暴打吸血鬼的他沒控制好手勁，把奎爾打了個踉蹌。幸虧同樣不適應本來身體的雅各布肌肉酸軟，根本使不出原本的力量，要不然奎爾恐怕要丟臉的摔個馬趴了。

「女巫在哪？」雅各布緩緩站起身，邊走向常青邊適應他原本的身體：「我們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零二十三分鐘。」安柏瑞看了下表：「女巫在你們昏倒後三分鐘說困了，要去睡個午覺，我們拒絕她離開我們眼前。雅各，她在那。」

奎爾指向狹長的二樓走廊中間，女巫辛德拉半躺半臥的靠著躺椅，一條艷色的毛氈蓋住了她的腰和半個臀部。

睡著的女巫人畜無害。

常青揉了揉太陽穴，成天粘著漢斯的小女孩似乎還在她眼前晃蕩。她一時無法把樓上那個女人，和有一雙倔強眼神的、吃不飽飯可憐巴巴的、喜歡漢斯到寧願拒絕成為血族的辛德拉聯繫到一塊。

常青記得她和雅各布暴打了兩個吸血鬼，漢斯甚至還沒來得及變成狼人。辛德拉躲在金髮男人的背後，努力克服自身的膽怯，瞪大眼睛盯著本來尊貴非凡的埃列娜女士被打成沙包。在一切結束後，小姑娘天真可愛的告訴漢斯，她不願意離開漢斯。

漢斯嚴詞拒絕了辛德拉的跟隨，他告訴她經常會失去理智的狼人多危險。

完全沒有日後陰沉的辛德拉大聲宣佈，露出天真懵懂卻又執著堅毅的神情：「漢斯，我要成為最偉大的女巫，我會治好你的病。我不害怕你的失控，有人告訴我，邪惡的女巫無所不能。我要成為最強大，最邪惡的那一個！」

然後？

然後常青突然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都逐漸淡去。有人在耳邊玩遊戲，扭曲過後的背景音像是鬼屋的配樂。

時空的錯亂感，使常青感到胃口翻湧。

雅各布同樣面色不佳。

常青不可置信的看向安柏瑞，她身體忠實的向她反映著疲憊和酸軟，僵硬的活似三個月沒有維修護理過的老舊機器，銹跡斑斑。

「你告訴我說，我們剛剛閉眼了八十三分鐘？！確定不是八百三十或者八千三百？」

「很可惜，糟糕的現實不允許你休息那麼久。丹尼爾十幾分鐘前剛打過來電話，問我們安置在哪，他要找我們談談。」

滿腦袋漿糊的常青沒反應過來丹尼爾是誰，她的臉像被格式化的機器，一片空白。

奎爾又重新玩起了遊戲，他沒心沒肺的嬉笑道：「但願他不要聯繫學校，扣光咱們的平時分。我們逃了他的野營訓練課，還被抓了正著。」

「丹尼爾.克裡爾沃特。那個聯邦探員，裡爾的表親。」

常青之前從未見過丹尼爾，她對他印象不深。安柏瑞不得不重新給他們解釋了下，截止至現在的四十八個小時內，他們面對的糟糕處境。

雅各布同樣聽得認真，他反覆按壓太陽穴，吐槽道：「我就像是被扔進絞肉機絞碎，又灌入一個名為雅各布的模具重新拚湊成型。真應該聯繫下dea和fda1，給她店裏的瓶瓶罐罐做一次系統的質量檢測。」

「你和他談了？我是說，你告訴丹尼爾我們在哪？」

「我說雅各布和你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東西，稍後給他打。」安柏瑞在熟人面前毫不掩飾他的毒舌，他溫柔提議道：「或許我應該實話實說？雅各和你太害怕了，不得不注射了一點能夠幫助你們的小玩意，那東西能夠讓你們沉溺於幻覺，有效快速的鎮定下來。」

雅各布直勾勾的盯著安柏瑞，後者毫無壓力的聳肩：「從目前的情況看，這理由更真實些，你值得考慮。」

奎爾用掉了最後一條命還沒過關，他放棄的收起手機：「那女人還要睡多久？」

「我清醒前看到辛德拉，她笑得詭譎。女巫同樣進了那個夢境，她就是辛德拉。」最後清醒的雅各布判斷道：「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找丹尼爾，你們留下來等她醒。」

「你不用這麼做，我們可以先找個人問問。比如——吸血鬼。」

常青詫異的看向說話的奎爾。

奎爾沖常青眨了眨眼睛：「別以為我和安柏瑞什麼都沒做，最起碼我們摸清了地形。」他從來不及時說重點，總喜歡耍酷吊胃口：「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動作特別帥？」

「你們昏睡後，我和奎爾抽時間轉了轉。」安柏瑞在奎爾沒有再次挨揍前，揭開了謎底：「我們按照你們告訴的那樣，沒有主動碰貨架的工藝品。路過那的時候，」安柏瑞指了指最角落的貨架：「奎爾感到身體發熱。」

「我清楚那種感覺代表的含義，只有吸血鬼才能讓我血液沸騰！」

雅各布閉上眼睛，靠著嗅覺辨認空氣中殘留的氣味。人類形態的他找不到疑點和線索：「我們過去看看。」

「或者，讓對方主動出來。」

一行四個人走到奎爾說的貨架前，常青看向另外三個人，三個奎魯特男孩分別肯定的點頭。偽裝再好的吸血鬼也騙不過奎魯特狼人，他們單方面對冰冷屍體的感應幾乎沒辦法隔絕。第一代奎魯特狼群，把對吸血鬼的警覺，刻進了血脈。

雅各布敲了敲貨架後面的牆，壁紙後面是實心的磚牆，沒有任何夾層。

「我們找過了，這裏的反應最強烈。」安柏瑞告訴雅各布他和奎爾的嘗試：「顯然，我們一無所獲。」

常青突然伸手拿起面前貨架中央偏下的木質相框。

木質相框裏面是一張普通的客房照片，正有個女僕背對相機蹲著收拾凌亂的客房，她恰好被拍進了照片。

常青敲敲木質相框的玻璃，又戳戳照片裡的房門：「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f.u.c.k？！」湊過來的奎爾肩膀抖了一下，驚叫著呼喚其他兩個男孩：「是我眼花了？我看見照片裡的女僕肩膀抖了一下！」

「別和奎爾串通起來開這玩笑，這不好笑，阿青。」

不太相信的安柏瑞拽來沒注意他們這邊的雅各布，他們盯著那張客房照片和其中的哥特短裙女僕好一會，都沒有半點發現：「奎爾，你眼花了吧？」

常青示意三個男孩仔細看，作為唯一的女孩，她比他們更注重細節：「你們看她像誰？」

照片裡只是個普通的棕發女孩，小巧玲瓏的她身穿黑白相間的女僕短裙，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由於女孩背對鏡頭，奎魯特男孩們看不到她的長相。

幾分鐘後，雅各布依舊一無所獲：「你發現了什麼？」

「她是布裡.坦納。」常青發現奎魯特男孩們都是臉盲，難道失去氣味辨認的方法，換件衣服就能讓他們認不出來嗎？

安柏瑞簡直無話可說：「女巫閑著沒事給新生兒照相？」

「然後，新生兒感激的穿上女僕裝為女巫收拾房間。」雅各布默契接下去：「很好，這證明女巫知道新生兒的下落，而新生兒知道兇手的。」

常青不理腦袋轉不過彎的男友，拿起木質相框大聲喊道：「布裡.坦納，你難道不想重獲自由？你想被女巫囚禁一輩子？」

「你幫不到我！」

照片中的女僕猝然轉身，只有正常人手掌大小的她，緊緊抓住女僕裝的裙擺。布裡.坦納大步走到照片的邊緣，雙手貼住照片，整個人緊緊扒住木質相框表層的玻璃。

這詭異的一幕嚇得三個奎魯特男孩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們齊刷刷的後退，自覺拉開與木質相框的距離。

「這沒什麼不好，至少我不用擔心被人殺死。」布裡口不對心：「不用擔心紅眼睛拗斷我的脖子，不用擔心巨大的狼撲過來咬斷我的脖子……」

三個奎魯特男孩不禁摸了摸鼻樑。布裡口中能夠輕易咬斷她脖頸的存在，剛剛還被她突然的轉身嚇得集體後退。

「我隻問幾個問題。首先，兇手是誰？」

「……我不認識他。」布裡蹲下身，雙臂環抱住膝蓋：「我不認識他，我跟著他，然後就被抓到了這裏。我……我不想變成這樣，被賴利轉變的前一天我還在翻找垃圾桶，和野狗搶食。我寧願，我寧願回到那時候！」

「好吧，第二個問題。」

常青與三個奎魯特男孩對視，他們並不意外布裡不知道兇手的身份。經過卡倫家族的熏陶，奎魯特狼人對於吸血鬼的敵意淡去了不少。

如果情況允許，他們並不介意幫助新生兒女孩一把。

「你怎麼，怎麼進到相框裏的？」

「我、我喝下了一瓶藍色的藥劑，我做了個很長的夢。醒來之後，我就在這兒……」

奎爾和安柏瑞齊刷刷的看向常青和雅各布。雅各布乾脆攬住了他的女孩，一副劫後餘生的輕鬆表情。

「相信我，我們都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