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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謝堂前燕》第37章 回家
人在逃命的時候格外的反應快,王翁愛一身寬大衣袍,她顧不上回頭,也不敢回頭。一路朝上跑的飛快。她隻曉得只要自己跑慢了,是個什麼樣的對待在等著她完全不知道。

山路崎嶇難走,她身體才剛剛轉好,不過此時她也顧不上什麼。當路前出現的熟悉背影時,王翁愛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桓四聽見身後雜亂的腳步聲回過頭,見著王翁愛跑的雙頰通紅,身後還跟著幾個斷髮紋身的吳人少年。

她拚盡了所有的力氣,奔上去,一手緊緊拽住那個少年的手。

桓四抿緊嘴唇,沒有說話,長臂一攬,將王翁愛撥到身後。他手裏握著一柄短刀,桓四半點都沒有猶豫,瞬間刀出鞘。

「你們在做甚麼?」桓四用吳語問道,他瞥了一眼身後抓住他衣角的王翁愛,「這位是貴人。你們是想惹禍麽?」

王翁愛不懂吳語,但是她躲在桓四身後,看見那幾個土人很明顯的變了臉色。然後憤憤的說了什麼話,提起魚叉掉頭就走。

「無事了。」桓四轉過頭來道。

王翁愛喘著氣,點了點頭。

「女郎還是快些回去才好。」桓四道,「這裏的吳人並不懂禮儀,隻曉得錢財米肉之類。」吳地此時雖有當年孫權等人的開墾,但是實際上此處和中原比起來,吳地也當真不過一個野蠻地方罷了。

因此王翁愛才從來沒想過和那些土人說什麼話,倉廩足而知禮節,很顯然這些吳人都還沒這程度。

桓四等王翁愛喘氣了一會,終於呼吸平緩下來之後,他帶著她一起探路。桓四也是去找怎麼去建康大城內的路。

走了一會,兩人無話,王翁愛委實覺得有些尷尬,她說道,「方才多謝郎君了。」

「無事,我也沒想到那些人竟然膽大至此。」桓四說道,那些吳人有多麼大膽,他也曾領教過。將一個年少女郎獨自放在家中平安幾日,就認為高枕無憂了。

桓四手裏提著一根用來驚擾蛇蟲用的木棍,在山中行走,這種木棍是不可少的。王翁愛方才經過一場驚魂,原先提著一口氣跑的幾個少年都追不上,現在危機解除放鬆下來,雙腿便有些發軟。

此時康莊大道也不是十分好走,更何況山道?不一會,王翁愛腳下便有些踉踉蹌蹌了。

「吶。」桓四一回身,將手中的木棍遞給她。

王翁愛伸手握住木棍的另一端,一手將長及履面的裙裾稍稍提起來。這種裙子看著是好看,但是真走起路來十分不便。

少年的桃花眼望著她,面上並無多少關心的神色,不過這舉動委實是很貼心了。

「謝謝。」王翁愛道了一聲謝,伸手將木棍握住。由著他牽著自己走,他們走的是一條山道,並不是人力開出來的,而是山民走的多,也就成了一條道了。這條道路一直通到山下去,山民們沒辦法做到完全的自給自足,偶爾也會拿著自家產的雞子到山下村舍裡去換些其他的必需品。

「郎君為什麼要到山中居住?」王翁愛找了個話頭問道。

其實王翁愛也困惑很久了,即使家道中落,也不至於跑到山中居住,身邊也不帶幾個僕從。也不是她做萬惡的地主階級做久了,而是世道就是蓄奴風氣濃厚,一般都會買上兩個成年男子奴隸驅使。

「家中有些煩心事。」桓四答道,「出來走走,見這裏風景不錯,就住下了。」

聽到這話王翁愛淺淺的笑出來了,年少卻又一番的名士做派。

桓四聽見那邊也有人上來,他在山中呆久了,聽力自然要比王翁愛這種在家中聽一聽絲竹之樂的人靈敏的多。

「等等,」他出言道,伸手撫開攔在道路上的橫斜枝椏,手將那有些雜亂無章且有些長的阻礙視線的灌木叢。而那邊也有一隻手將那些草木撥開。

他看到了一個少年豁然出現在不遠的地方。

這地方雖然風景好,但是路途難走,少有人愛上來的。桓四當初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免得家裏來人找他,便乾脆就在這座山上住下了。沒想到還會有人如此興緻勃勃的爬山。

謝安望著前頭突然出現的人,有些驚訝。那少年也望見他眉頭皺了皺,眼睛也瞟向身後。

「怎麼了?」還帶著稍許稚嫩的少女嗓音清晰的傳入他耳中。沒等他有所反應,一張臉蛋已經從那少年身後探了出來。

桓四明晃晃的見到那個少年在見到身後的人的時候,一雙眼一下子就亮了。

王翁愛此時只顧著看桓四,看不到那邊的少年。

桓四頓時有些不喜,身形結結實實擋在王翁愛身前,將那少年排斥在外。

「汝乃何人?」桓四心中不爽,張口便有些不客氣。

謝安回過神來,桓四面上有些不善,他也不以為忤。他抬起手來對桓四一禮,「在下陳郡謝,請問這位女郎是……」

「與你無關。」桓四聽他自報家門,便知曉這人出身世家。謝安今日上山來,隻穿著平日裏的常服,此時風尚已經不像兩漢那般,將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而是追求飄逸,謝安春衫衣領豁開,頎長的秀頸看得桓四好一陣火大。肌膚白皙,面容出色,風度翩翩即使聽見他不善的話語也沒有半點不快。這樣的人其實是很討年少女郎們的喜歡。

王翁愛聽見桓四話裡有些火氣,不禁覺得奇怪。路上遇見個人,話都還沒說一句不至於這麼火大吧?難道來的是山賊?

這地方除了山水好些也就那樣……王翁愛想著就探頭探腦的將腦袋伸出去要看一看。

當她望見謝安的時候,雙眼也倏然亮了。

雖然上回見面是一兩月前,謝安也長得很快,原本圓潤的臉龐也開始漸漸顯出稜角。因為到了男孩的變聲期,聲音低沉嘶啞和過去的嗓音完全不一樣,因此王翁愛一開始還真的沒聽出來。

「謝郎君?」王翁愛欣喜的笑道。

這麼幾天,除去才認識不久的桓四以外,還真的見不到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人。一時之間,狂喜充滿了整個身心。

「女郎和他相識?」桓四有些驚訝,他轉過頭去望著王翁愛。

王翁愛眼眸晶亮,似乎蒙上了一層水光。她笑著點點頭,「謝郎君,我認識的。」

「女郎快些和某歸家去。」謝安多日來連綿不斷似乎沒有終點的擔心在此刻終於化作了喜悅。

王翁愛就要答應,誰知桓四攔住她,看向哪位謝家的郎君,「和你歸家,是歸你家麽。」

這話說的,王翁愛立刻就有些楞。雖然說現在也不太在乎什麼名聲,甚至大家女私*通美男子的例子大咧咧的擺在前面,女人們把什麼束縛人的婦德踩在腳下使勁碾。不過聽到這話,她臉還是稍微的紅了一下。

「我看著郎君將女郎送回去。」桓四說道。

謝安點了點頭,「就如郎君所言。」

山腳下謝安從家中帶來的那些家僕老早的就將犢車給準備好了,只要下山就能一路到烏衣巷去。

王翁愛歸心如箭,奈何體力經過一個非常大的消耗。早上吃的蛇肉又被她作死的吐了,到了這會哪裏來的力氣來再走山路呢?

她隻覺得頭暈目眩,腳下一個踉蹌,她身子向前一撲,走在她身前的桓四眼疾手快,出手扶住她的手臂。

王翁愛面色蒼白,一望就知情況不好。

謝安轉過身想要上前,望見扶在王翁愛手臂上的那隻手,眉頭幾不可見的蹙起。

「怎了?」桓四見王翁愛站穩,立即放開扶著她的手問道。

「沒事。」王翁愛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不作就不會死,她知道山中是沒有符合她口味的膳食,但是蛇肉這東西死活她吃下肚子裏都還能一個勁的反胃,這樣可好,她估計著自己可能是有些低血糖了。

她笑了笑,手裏撐著那隻半人高的木棍,強撐著一路走下去。自己作的死自己吞了,總不能讓桓四背著自己下山吧。

王翁愛的額頭上起了一層汗珠,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她的變化自然是隱瞞不了別人,一行人下山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在山腳下等著的家僕們自然是在,不過乾等著太難熬,幾個人去哪裏看著看看郎君是不是下來了,其他的圍在一起賭石玩。

「快些!郎君來了!」前頭望風的人來一個,對著那幾個正賭的歡的人低聲喝道。

此言一出,原本還玩的起興的幾個人嚇得趕緊把手裏的石頭往路邊草叢裏一丟,站起來將身上塵土拍乾淨。郎君好潔凈,若是被瞧見頭上髮絲不整,身上灰塵處處的。下次就不用跟出來服侍了。

「郎君。」侍從彎下腰,眼睛瞧見的是兩雙履,還有一雙草屢。

咦?他記得郎君上山的時候明明是一個人啊?

「去另外準備兩輛犢車來。」謝安吩咐道,此時已經有人將踏石放在犢車下,聽見謝安的吩咐覺得有些奇怪。

來了人,而且不止一個,從履上倒也能猜出來。

去準備犢車的人就苦了臉,乘坐犢車的自然是郎君,他們這些家僕哪裏來的資格。不過這要到哪裏去找牛哦。

「那邊有村家,去哪裏要兩頭來。」家僕指指那邊。

一般來說這附近應該也有其他世家的莊園,莊園裡多有佃戶,表明身份借上兩頭也不是難事。

謝安先讓王翁愛上原先自己坐的那輛犢車,此時喜悅還沒有從他的眉眼間褪去。桓四隨意一看,都能從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裏撈出一大把滿滿的喜悅來。

他雖然早有將王翁愛送回王家的想法,不過中途殺出這麼一個世家子。心裏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不爽。

他看著謝安笑了笑,謝安望見也回之一笑。

王翁愛爬上犢車,犢車的車廉已經放下,車內有一彎憑幾可以依靠。她趴在憑幾上,身體原本就有些低血糖,有個可以靠著的東西。她靠上去,迷迷糊糊的睡了。

那兩輛犢車,隨從們很快準備了來。誰也不敢讓郎君久等。

謝安伸手請桓四上車,這位年少郎君雖然粗布衣裳,但看起來應該並不是什麼普通人。

桓四向謝安一禮算是謝過,然後自己上了車。

從這裏到烏衣巷其實一段路走的挺長,等王翁愛一個回籠覺睡醒,已經到自家家裏了。

事先謝安已經遣一個家僕先行到王家報信。

王家原本對找到女兒這事已經不抱半點希望,誰知謝家人來報信,夏氏立刻派出人在烏衣巷口接。

到了烏衣巷口,王家的犢車和人都在那裏等著,將謝家郎君的車來,迎上去。因為外家車不好進二門,等王翁愛乘坐的那輛車到了門內,有專門的婢女將王翁愛抱出來往後院去。

桓四見王翁愛平安到家,也不跟著一道進王家的門。王家的門檻都多金貴他知道,沒有家世沒有實權,想要進去可難。他才不願意進去瞧王家人的臉呢,他不用踏石,當著一眾人的面,徑自從車裏跳下來,大搖大擺而去。

在場的人望著這位郎君離去,一時間面面相覷,相互用眼神詢問一下,卻發現都不認識這是何家郎君。

王翁愛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在自己房中的眠榻上了。芳娘老早就守在王翁愛,一雙眼睛全盯在王翁愛身上,見到她醒來,立刻臉上就笑了起來,「女郎醒了!快去告知女君!」

芳娘此言一出,立刻有侍女動起來,跑去向後堂裡報信。

王翁愛睡的迷迷糊糊,肚子這會一個的鬧騰。

王翁愛想要起身,又被芳娘按了回去,「醒來不可立即起身,不不適的。」

「阿芳,我想進食。」王翁愛肚子這會餓的難受,隻想吃東西。

「好好好。」芳娘笑容滿面,「女郎這會不能多進肉糜,與腸胃無益。不如多用些豆粥。」

世家各家都挺講究養生,平日裏也有許多講究,王翁愛點點頭,等躺過一會,讓剛剛睡醒的惺忪完全褪去才起身。

**

桓家迎來了久久不歸家的四郎君桓秘。桓溫聽後,立刻讓人將這位弟弟給叫到堂上,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

「你向來隨心所欲慣了,這次更是放肆,幾月不歸家!」桓溫是四個弟弟的兄長,父親不在人世,他還是教訓弟弟們。

長兄如父,這話不是白說的。

桓溫坐在上首,其他幾個弟弟坐在一旁,最小的桓沖小時候被家裏拿去換羊,後來換回來,坐在哥哥裡便有些沉默。

「要是兄長不願我歸來,我這就走。」桓秘說著就真的從坐枰上起來,朝外面走去。

「四郎你給我站住!家裏被你當逆旅了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桓溫知曉這個四弟長反骨,簡直要被他給氣出病來。

「二郎三郎,給我按住他!」家裏並不富裕,只有幾個粗使的奴婢,能按住這個少年的只有本家兄弟了。

長兄有命,做弟弟的哪能不聽。一會兒桓四就被按在地上了。

「拿木杖來,我親自打。」桓溫說道。

桓四被按在地上,見實在掙不脫,不再掙扎。聽到兄長要來行家法,也是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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