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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51 仰仗夫人
「說是沒什麼要緊事,單是送些太妃新做的點心來給您嘗嘗鮮罷了,聽說您此時興許還睡著,便說讓丫鬟來問問,若您還未起身的話,便不喊您了,她將東西放下,先行回去也無妨。」小仙傳達道。

馮霽雯:「……」

體貼到讓人不安。

又是送吃的來了。

看來這門出的也不是那麼的『不輕易』啊……

且太妃竟然又下廚了?

這可以說是令人異常震驚了。

「眼下是什麼時辰了?」馮霽雯忽然問了一句。

「回太太,巳時末了。」

即將便可以吃午飯了……

聽說她這麼個時辰還睡著,玉嬤嬤竟然還能說出『若還未起身,便不喊她了』的話,這等聞所未聞的寬容與忍耐,堪稱是駭人聽聞。

怎麼靜雲庵裡的這兩位是約好了要一起性情大變嗎?

被人惦記和包容固然是一件十分值得開心的事情,但馮霽雯心下略覺幾分異樣,於當日午後就往靜雲庵跑了一趟。

靜雲庵內一切井井有條。

太妃依舊是一副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卻美得讓人心生敬慕的模樣,那雙光滑細嫩到令二八少女都自愧不如的縴手,也並不曾因下了兩回廚便就此變得粗糙了。

看來是她想多了。

馮霽雯就此壓下了心底那稍縱即逝的異樣。

……

和珅今日回來的倒早。

薄暮時分,馮霽雯回到琉璃閣中,他已換了身藏青色的常服坐於堂中吃茶。

一隻手握著茶碗,另一隻帶傷的手則是搭在一側的茶幾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著,英俊的眉眼間流轉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倒是一副閑適的不得了的模樣。

難得見他回來的這般早,且沒埋頭在書房裏處理公務,馮霽雯語帶幾分稀奇地問:「今日怎麼得閑了?」

見了馮霽雯回來,和珅即笑了,他將茶碗擱下後,方才答她:「皇上命我暫停手中職務,於家中安心養傷。」

馮霽雯聽得一怔。

「養傷?」

外人連同皇上皆不知他中毒之事,隻當是破皮般的小傷罷了,如何還能將手中職務給停了?

況且,這一連也上了好些時日的朝了,甭說是小傷了,縱是他這剜肉般的真傷,也都養得差不多了。

這是哪裏忽抓亂拽來的由頭?

她自是不信和珅這隨口拋出來的話。

秦嫫已向她遞了個『情況不妙』的眼神過來。

馮霽雯則示意她帶著丫鬟退了出去。

「到底如何了?」馮霽雯在他身側落座下來,微攏了攏眉心。

和珅卻一副毫不著急的模樣看著她,不答反問:「夫人可還記得錢灃此人?」

「怎會不記得。」

先前便是他被人當作了槍使,直面彈劾祖父與白蓮教勾結,致使祖父於除夕前夕入獄,英廉府連夜被查。

「這位禦史大人今日在早朝之上當眾檢舉我,言辭激烈慷慨,跪求皇上下旨徹查——」

馮霽雯心底「咯噔」一聲。

「徹查什麼?」

「私通白蓮教的證據。」

「什麼!」

馮霽雯豁然攥緊了手中絲帕,心底亦驟然一沉。

又是白蓮教這盆髒水……

潑到英廉府頭上還不夠,竟還要再往和珅身上潑一次。

祖父之事,已讓龍顏震怒,可知當今天子對白蓮教確是十分忌諱,眼裏容不得一粒沙!

背後之人顯然是深知此點,耍起同樣的手段來已堪稱是得心應手了。

景仁宮這是將矛頭完全指向了和珅,欲下死手……

這般令人心驚的局面轉變忽然擺在了眼前,卻是被和珅用這般輕描淡寫的語氣告知。

她早料到了這一日,也自認為早做好了一切準備,可事到臨頭,想著他許會成為第二個祖父,她的冷靜仍是不及他萬分之一。

「皇上態度如何?可是聽信了錢灃之言?」她連連地問:「除了將你手中職務暫停,皇上可還說其它了?」

「信與不信,皇上尚未下定論。停我職務,不過是一時之舉。」和珅有條不紊地道:「而後會如何,還需看證據——」

證明他清白的證據。

亦或是要他性命的證據。

生與死便在此之間了。

她屏了屏呼吸,難掩緊繃之感地問:「那……爺有把握能躲過此劫嗎?」

她此問等同白問。

但她實在不願他與祖父經歷同樣的險難。

一個人即便再如何智計無雙,可若是被羈押到那陰陰冷冷的牢獄之中,束住手腳,再大的神通只怕也會變得難以施展。

感受到馮霽雯的不安,和珅輕輕握住了她的右手。

此時方才感受到她掌心一片冰涼。

她在害怕。

心口處倏然一軟的他本想如往常那般與她說一句「別怕」,可話至嘴邊,卻沒能夠說出口。

她較之尋常女子再如何波瀾不驚些,可到底是個女子,他哪裏能不知道,她早將自己視作了最堅固的依靠與後盾。

所以他叫她『別怕』,她也就不那麼怕了。

但這一切是因有他在身邊陪伴保護。

而今,她擔心的是他即將面臨著被以重罪押入天牢的局面——

且這擔心,是定會被坐實的。

「即便能躲,也不可躲。」他語氣溫和卻毫不隱瞞地與她直言道:「夫人當知,佈局至今,唯有如此,方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未有過於刻意地粉飾太平,她自是聽得明白。

景仁宮當是在拉他下馬,他欲藉此時機扭轉大局。

成敗在此。

可誰也不能確定結果會是如何,他應當也一樣無法預料。

「爺也沒有十成的把握……是嗎?」一顆心上下忐忑間,望著面前彷彿下一瞬便會離她而去、將留她獨自在此的人,馮霽雯不禁又問了一句看似毫無意義的話。

卻感受到他將她的手握得愈發緊了些。

「我有九分。」

雖不知這勝算是真是假,但他眸中俱是肯定的顏色,望進她眼中之時,便又多了一抹沉甸甸的溫柔:「剩下的一分,便全仰仗夫人了。」

馮霽雯心底不由一顫。

全交給她?

她……能行嗎?

這一分,許是最為關鍵的一分。

若是她做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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