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張總司令沒有忘記你們，東北人民不會忘記你們……」

梁忠甲聽罷嘉獎令，悲傷再次湧上心頭，捧著嘉獎令放聲大哭起來，哽咽的朝向戰場上死去的15旅將士又將嘉獎令用最大的聲音念了數遍，聲音悲壯，在遼闊的平原回蕩。

胡毓坤嘆息不已，他能體會梁忠甲此時的心情，一將功成萬骨枯，第15旅犧牲實在太大了，他等著梁忠甲情緒平復後，沉重的說道：「子信兄，我們要在這裡建一座有功將士的紀念碑，讓將士們世世代代為後人熟記，敬仰，傳頌！」

……

從扎賚諾爾撤退到海拉爾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這一路撤退並不算順利，蘇聯空軍掌握了製空權，專列行走在鐵路上目標極大，一路狂轟濫炸，中途隻得躲避到山坳裡，等待天黑蘇軍機群返航時，這才灰頭土腦的繼續趕路，半途遇上關傳鈞派出的接應的騎兵營，好歹到了海拉爾。

抵達海拉爾後，李伯陽顧不得休息，立刻召集團以上將領開軍事會議。

一進會議室的們，令李伯陽意外的是，會議上將領們的氣氛很好，都在說前線打的勝仗，一個個笑逐顏開，信心百倍，摩拳擦掌等著和蘇軍大幹一場。

「砰！」

李伯陽面無表情的將戰報文件夾丟在會議桌上，發出一聲巨響，將領們大吃一驚，不知道誰惹副總指揮生氣了。

「我很想知道諸位在樂什麼？說出來也讓我開心開心！」

李伯陽慢慢的說完這句話，猛然臉色一變，將手狠狠的拍在戰報上，冷冰冰地說道：「這是剛統計出來第15旅和第17旅的傷亡情況，你們知道我看了之後有什麼感覺嗎？觸目驚心！從今日凌晨1時蘇軍發起進攻到現在不過20個小時候，我軍總計傷亡人數達1萬2千餘人。其中第15旅只剩下873人，連排長全部打光，營長只剩下2個，團長只剩下1個。第17旅損失過半，副旅長和1個團長陣亡，營連排長傷亡半數，我想請問在座諸位，這些數字面前，你們聽了是做何感想？還能笑的出聲嗎？」

說到這裡，李伯陽痛心疾首道：「這意味著什麼，不到一天的時間內我們打光了兩個旅，試問諸位將軍，我們有幾個旅，有幾天時間頂得住這樣的消耗……」

這時一個旅長忍不住說道：「副總指揮，我軍傷亡雖然不小，但全殲蘇軍一部，總體來說還是賺了便宜。」

其他將領也都紛紛點頭，他們都是這個意思，而新一軍的將領沒有動作，雙方表現的涇渭分明，

「賺便宜？」

李伯陽冷笑一聲，不慌不忙道：「剛才的嘉獎令發出去是為了提升士氣，我這裡還有一份申飭令，關參謀長，你給大傢夥念念。」

「是！」

關傳鈞起立，從懷中取出一份申飭令，大聲宣讀，申飭令是張學良和李伯陽聯名簽署的，內容大概是：第15旅和第17旅在作戰中消極慢戰，輕易放棄戰略要地，導致滿洲裡——扎賚諾爾戰局全線動搖，使防守部隊從戰略後撤演變為潰敗，梁忠甲、韓光第兩指揮官具有不可推卸的指揮責任，但念在兩軍後期表現不錯，又為激勵全軍將士，故申飭令只在軍事會議宣布，不會向外公示。

申飭令念完，會議室裡鴉雀無聲，剛才還滿心不服的將領低垂著頭，不敢吱聲了。

「沒話說了？」

李伯陽目光凌厲的掃過將領們，手指不住的敲著桌面發出碰碰聲，以此加強語氣說道：「滿洲裡之戰暴露出來的問題很嚴重，這些問題不是單獨出現在第15旅和第17旅身上，在座的各位也該反省一下，我軍的作戰精神實在堪憂，滿洲裡之戰中，第15旅第38團在半個月時間精心構築的陣地上竟隻支撐了3個小時，而參謀處制定的作戰部署裡，此陣地應最少堅持三日，三天和3個小時，差之以千裡，我不知道是蘇軍太過強大，還是我們的將領貪生怕死！鑒於這個問題，我和張總指揮商議過了，響鼓還需重鎚，從本軍事會議完畢後，請各位回去曉喻全體官兵，本次海拉爾防禦戰，官兵皆要抱著拚死一戰，勇於犧牲的精神，若非本副總指揮命令，不許一兵一卒從陣地上後退一步，在明白點說就是，陣地可以丟，但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防守陣地的官兵都死絕了，否則我李某人可是要殺頭的！」

「再有一個命令是對在座的諸位將軍說的，此戰事關中東路成敗關鍵，我命令，各旅指揮部一旅放置在前沿陣地不超過5裡的地方，營、團長一律下到連隊指揮。」李伯陽目光炯炯道：「軍部在海拉爾不動，由關參謀長擔任全軍指揮，我會下到前沿督戰。」

將領們俱都凜然，心裡不由得巨震，副總指揮都下到前沿，還有誰敢不拚命。

「好了，時間不早了，會議就到這裡吧，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準備迎接明天的大戰吧。」李伯陽沉聲說道。

……

布柳赫爾的臉色十分難堪，最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紅軍三個團追擊途中遭遇優勢兵力的東北軍圍攻覆滅，這個消息至今還被他壓著，他很清楚這個消息一旦放出將會是如何的嚴重，莫斯科決不會允許蘇聯紅軍遭遇如此的失敗，斯大林同志的怒火只會落在他的頭上。但布柳赫爾最擔心的不是斯大林得知敗仗後的反應，而是中國軍隊似乎在

坐在布柳赫爾對面的是沃斯特列佐夫，此刻他再也沒有攻下滿洲裡時的神氣，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不停的嘆著氣，追擊部隊的覆滅對他打擊不小，他萬萬沒有想到東北軍會在偏遠的霍爾津平原部署著如此大規模的兵力，從偵察機彙報看，中國軍隊的規模要在2——3萬，如此多的兵力部署，勢必伴隨著大的戰略意圖，他努力的思索著中國軍隊可能的軍事部署，很快他得出了一個讓他很害怕的結論。

「布柳赫爾同志，我懷疑在滿洲裡左翼，是否也隱藏著中國軍隊！」

沃斯特列佐夫似乎抓住了一絲靈光，中國軍隊是想在紅軍進攻海拉爾的時候從後路夾擊，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中國軍隊的作戰部署不可能這麼簡單，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更大的陰謀。

布柳赫爾臉色凝重道：「沃斯特列佐夫同志，你的看法和我不謀而合，在我軍的右翼必定隱藏著中國軍隊，我認為這兩支軍隊的目的企圖很簡單，在我軍進攻海拉爾的時候，重新奪取滿洲裡——扎賚諾爾，將紅軍圍困在滿洲裡和海拉爾之間，再進行包圍合擊！」

「可是！」

沃斯特列佐沃露出一絲懷疑：「這樣的戰略部署未免太明顯了。」

布柳赫爾嚴肅道：「戰爭的最大的特性就是簡單明了，這個戰略部署雖然簡單，但正是其高明的地方，在這樣的作戰部署下，我軍雖然表面上保持著進攻勢態，但真正佔據戰場主動權的是中國軍隊，按莫斯科的命令，要我們在入冬前結束戰鬥，可以現在態勢，中國軍隊在霍爾津山、海拉爾、海拉圖山組成個一個三角楔形的防禦態勢，無論我們進攻那一路，都會招致另外兩路的夾攻，而我軍如果保持態勢不動，則無法完成斯大林同志交代的軍事任務，中東路事件的解決越是拖延一日，對蘇聯的國際聲譽損傷越大，如果戰爭進行到戰略相持狀態，我軍只有退出滿洲裡一個選擇，等於敗給了中國人。」

沃斯特列佐沃憤怒道：「這是一個無賴的打法。」

布柳赫爾頭痛的揉著額頭，這的確是無賴打法，但也是一個高明的打法，摸到了紅軍的死穴，唯一能快速解決戰爭的方法就是用重兵快速的擊敗海拉爾的中國軍隊，使戰爭的主動權重新回到蘇聯的手中，但左右兩翼的中國軍隊卻使他不敢輕舉妄動，而要先打左右兩翼的中國軍隊，又很難捕捉到戰機，畢竟紅軍的兵力要少於中國軍隊，誰也不知道滿洲裡區域究竟集結了多少中國軍隊，任何一個英明的將軍都不會在弱勢兵力下分兵。

「命令部隊在扎賚諾爾修整，我們需要制定新的作戰計劃了。」布柳赫爾無奈道：「現在還是想一想，怎麼和斯大林同志彙報霍爾津的失敗吧。」

沃斯特列佐夫情緒低落道：「是我強烈要求追擊的，責任歸我，我會向斯大林同志說明情況，寫一封檢討書……」

布魯赫爾揮手打斷他的話，搖頭道：「我是最高指揮官，追擊命令是我簽署下達的，你只是建議，如果責任在你，那麼豈不是更顯的我這個指揮官的失職，戰爭本來就是有勝有負，現在來看霍爾津平原吃了敗仗並不完全是壞事情，中國軍隊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避免了我軍更大的損失，也令我們清楚，面對的中國軍隊不是想象中的羸弱，是我軍必須正視的敵人，我會建議莫斯科有必要做出新的軍事、外交層面的計劃。」

沃斯特列佐夫默默點頭，但他心裡蒙上了一層陰霾，斯大林同志決定的事情，遠不是一兩個人可以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