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爾戰場上，雙方陣地犬牙交錯，僅僅相距幾十米遠，互相都能聽得到說話，可蘇軍就是攻不過去。

儘管傷亡慘重，蘇軍依舊保持著高頻率的進攻，正面攻不上去，就以土木作業的方式掘進進攻，靠挖戰壕一點點接近中國軍隊的陣地，而中國軍隊則聞聲將手榴彈做成集束，然後丟擲過去，將蘇軍挖出的戰壕炸毀，不過蘇軍也有樣學樣，雙方互相投擲著手榴彈，陣地前沿一片猛烈爆炸聲，傷亡巨大。

攻堅戰沒有取巧的途經，要奪陣地，就是以人命來填，誰的投入的本錢大，誰不要命，陣地最後就會落在誰手裏，整個戰場成為了絞肉機，每一片陣地經過了幾十次的爭奪，北大荒的黃土地被血液和炮火染成了黑褐色，空氣中瀰漫著讓人作嘔的刺鼻腥味。

到了第4日，圍繞司令部大樓和喇嘛廟，中國軍隊只剩下了不到1平方公裡的陣地，李伯陽粗概統計手頭兵力，連同傷病員算上，只剩下2萬出頭，情勢極為危險。

……

「劉赤忱和胡毓坤幹什麼吃的！為什麼四天隻前進了130裡，合著每天隻前進30裡，就是八十多歲的小腳老太太都比他們快！」

千瘡百孔的師範大樓裡，李伯陽勃然大怒的拍著桌子，下令左右翼支隊回援已經過去四天時間，可直到今日，兩部隻向海拉爾前進了130餘裡，距離海拉爾仍有200裡的路程，若不是劉赤忱是追隨自己多年的嫡系親信外加同學好友，李伯陽就差認為兩軍故意遲緩回援，就等坐視自己被蘇軍吃掉。

「擬電給劉赤忱和胡毓坤，我隻給他們兩天時間，若大後天早上在海拉爾外圍聽不到動靜，將兩人免職嚴辦，由副職接替指揮！」李伯陽怒聲說道。

副參謀長馬雲盛靜若寒暄，在未組織護路軍之前，他曾是胡毓坤的參謀長，眼下李伯陽讓他這個曾經的參謀長給長官擬這麼一封措辭嚴厲的電報，實在是為難的很，支吾了半天，壯著膽子小聲勸道：「副總指揮，卑職以為胡、李二位將軍是斷然不敢怠慢軍令的，蘇軍戰鬥力強悍有目共睹，眼下海拉爾攻防戰到了最後關頭，其勢必拚死阻攔，進展慢了些也是可以理解。」

李伯陽瞪了馬雲盛一眼，喝道：「你還敢為他們說話，他們難我們在海拉爾就不難了。」

馬雲盛低聲道：「卑職不敢，不過按您的意思發電，是不是太嚴厲了，就怕胡、李兩位將軍感情上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

李伯陽揮手嚴厲的說道：「就按我說的發，一字不許改，該電文還要給團以上軍官傳閱。」

馬雲盛不敢在說，喏喏稱是退下發電去了。

「嘀鈴鈴！」

桌上的電話猛地跳了起來，李伯陽接起電話，裏面傳來了一個急促緊張的聲音：「副總指揮，前面部隊有些頂不住了，請求撤到二線陣地。」

電話裏面槍炮聲聲音很打，李伯陽一時沒有聽出打電話的人是誰，大聲問道：「你是誰？」

「報告副總指揮，我是董英斌！」

「沒有第二線可退，我命令你頂住，沒有兵你自己上，敢後退一步就別回來見我！」

李伯陽暴怒起來，全軍就屬董英斌第5旅防損失最小，損失最大的模範旅至今沒有一個電話來請援兵，他倒有臉面敢請求後退，一句話說完不給董英斌說話的機會，啪的把電話掛斷了。

剛掛下沒多久，電話又急促的響了起來，李伯陽不耐煩的接起電話，裏面傳來郭晉安平穩的聲音：「主席，我這裏需要援兵！」

李伯陽握緊話筒，語氣激動道：「晉安，4天了你終於和我要援兵了，我早就給你準備了兩個營，這就命令他們過去。」

郭晉安道：「主席，我這裏需要一個營就可以，您還是留下預備隊給其他地方吧。」

「全軍就屬模範旅傷亡最大，我給你補充兵力，是要你多留下模範旅的種子，此戰過後，我要以模範旅擴編為師，你就是當之無愧的師長！」李伯陽大聲的說道。

「是！卑職明白！」

電話裡的炮轟聲越來越大，電話猛然嘟嘟斷掉，李伯陽忙喚來一個參謀，讓他跑步傳命預備隊派兩個營去模範旅陣地，並要通訊兵修復與模範旅的電話線路。

……

海拉爾180裏外的一處山嶺裡，右翼支隊司令部正在這裏修整，前方5裡遠的地方炮聲隆隆，是獨立第2旅和獨立第3旅正對蘇軍的阻擊部隊展開進攻，蘇軍的阻擊打的很頑強，他們預先判斷了左右翼支隊的進兵方向，在必經之路上構築陣地攔截，並以飛機狂轟亂炸，由於缺失防空武器，部隊進攻很艱難，傷亡慘重。

「司令，進攻部隊傷亡太大，是不是暫緩進攻，等晚上敵軍飛機走了再打！」有人向劉赤忱建議道。

「不行，晚上要打，白天更要打，主席已經被圍困四天了。」劉赤忱斷然的說道。

「司令，主席急電！」參謀處長慌慌張張的跑來報告。

劉赤忱接過電報一看，神情驟然肅穆了起來，沉默了片刻道：「將電文抄寫下來，給各團傳閱。」又道：「電告主席，赤忱立率全師東進，兩日趕不到海拉爾，職部自戕謝罪。」

參謀處長打了個哆嗦，正要拿著電報走了，又被劉赤忱叫住：「同時給左翼支隊發電，請求協同進攻。」

「是！」參謀長立正去了。

……

右翼支隊平行南方70裏外的一個小村落便是左翼支隊的司令部所在，與右翼支隊相比，這裏的戰事明顯要弱，天上有蘇軍戰機盤旋，每隔半個小時的時間方才有一次進攻。

胡毓坤同時也接到了李伯陽的嚴令，他看過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冷笑一聲道：「李伯陽還真把自己當真神了，我就是兩日不到，你能怎麼奈何的了我！」

說罷將電文往桌上一拍，往躺椅裏面一坐，勤務兵有眼色的遞上香煙，舒服的吞雲吐霧起來。

參謀長徐隅和也拿起電文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曉得電文的厲害，低聲道：「司令，電文上可要求給團以上軍官傳看，您看？」

「傳什麼傳，誰也不準許把電文的內容傳出去。」胡毓坤瞪著徐隅和說道。

徐隅和苦笑道：「司令，就怕事後李長官怪罪下來。」

「怕什麼，天塌下來有我頂著，還有告訴各部隊暫緩進攻，整理部隊，隱蔽休息，等晚上再打！」胡毓坤不以為然道。

徐隅和猶豫了片刻：「司令，李長官發這麼一份嚴令，海拉爾的局勢一定惡劣了，我們不抓緊進攻，兩日恐難到達海拉爾，怕是會影響大局。」

「嘿嘿，參謀長，你這個聰明人怎麼這時候糊塗起來了，李伯陽和咱東北軍可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咱們慢一點不要緊，有人會著急的，等他們在海拉爾打的差不多，咱們再揮軍大進，不僅損失會小很多，事後功勞也是我們的，豈不更好。」胡毓坤道。

徐隅和聽出胡毓坤話裏有話，小心翼翼問：「司令，這裏面有上面的意思？」

「你心裏清楚就好。」

胡毓坤拍了拍徐隅和的肩膀，壓低聲道：「不止我們按兵不進，萬主席那邊也一樣。」

徐隅和渾身打了個激靈，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忙低下頭掩飾著眼中的慌亂。

正在此時，一個參謀匆匆跑過來：「報告，右翼支隊來電。」

徐隅和振起精神，從參謀手裏接過電文看過，再把電文遞給胡毓坤，道：「司令，劉司令電催我軍向他部靠攏，統一進軍。」

胡毓坤聽罷連電文都懶得看，擺手道：「留電不回，把電台靜默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