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與現實交雜之所，一切都很平靜，除了維隆半神的心情。

  付前無比自然地表示否定之後，面對依安時不可撼動的殺意，竟是再次回蕩在心頭。

  不過也僅此而已，周圍的場景並沒有再發生變化。

  可惜看上去這份沒有變化，卻是深深震撼了維隆。

  “怎麽會這樣？”

  連續幾遍轉頭四顧後，這位才終於發出了驚歎。

  “按理說任何與潛意識相悖的言語動作，都會造成不穩定，進而引發難以預料的變化……”

  “有沒有可能變化已經發生，只不過不是表面？”

  面對維隆的疑惑，付前貼心地提供著建議，說話間用腳踩了踩地面。

  回響清脆，看不出任何不真實的地方。

  不得不說，維隆作為精神系的半神，這番操作還是很有兩下子的。

  “有沒有可能因為我剛才撒謊，這裡面的鋼筋標號已經縮水了一圈，變成了豆腐渣工程？”

  ……

  維隆當然不可能真跟付前討論施工問題，面對他的胡說八道一聲不吭的同時，面具下的頭腦明顯在瘋狂開動。

  苦心人天不負，最終在某一刻，他猛地得到一個答案。

  “差點被你誤導了！身在天啟院並不代表你一定是玩弄血肉的莽夫，你走的本來就是精神路線，所以才能對這樣的精神影響應對自如？”

  “怎麽可能！”

  看得出來維隆想這個解釋不容易，都快要腦溢血的樣子，可惜付前還是很不領情地光速否認。

  “咱一向都是閉著眼點力量的。”

  而隨著這第二次否認，周圍依舊是穩固如初。

  “不可能！”

  有了經驗的情況下，維隆這次受到的衝擊，無論如何還是少了一些。

  而隨著滿滿的不可置信，下一刻他臉上哭泣面具的眼角居然一絲絲裂開，延伸向下，如同抽象的眼淚滴落。

  事實上真的滴落了。

  眼角只是開始，眨眼之間，整個面具如同被來自不同方向的力量牽引，一點點撕扯變形，滲透入全身的紋理，如同在皮膚上塗抹了一片黑白色。

  不過面具下的臉總算是顯露出來，而那明顯不是一張人類的面孔。

  整體呈倒三角狀，利齒尖吻，淡金眼眸，條紋溝壑更是比身上滄桑百倍。

  而此刻被這雙眼睛盯著，付前隻覺得內心瞬間被純粹的悲傷填滿。

  這種負面情緒是如此洶湧，儼然有碾碎一切多巴胺的氣勢。

  傳說中純粹的悲觀主義者，也不過如此了吧？
  歎了一口逆流成河的氣，付前沒有花一點兒力量去對抗，而是充分品味著這份感受。

  很早之前就說過，精神抗性從來不是規避衝擊的護盾，而是直面衝擊的能力。

  上次在都尼斯的時候，自己就曾被無邊狂喜淹沒，花了好大力氣才平息。

  現在另一個極端來了，焉有逃避的道理。

  自我淬煉，熱淬完了還有冷淬嘛！

  ……

  “現在的話……付教授！”

  寂靜之中，維隆的聲音傳來，沙啞中甚至帶著一絲顫抖。

  看上去他把哭泣面具全力激發，並融入當前的因源之空後，效果是不分敵我的。

  不奇怪，畢竟不好精準控制的原因，往往是因為威力過大。

  連維隆這位發起者都這反應，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我想……現在的你應該跟某個人，有話要說。”

  仿佛壓製著無盡憂傷，下一刻維隆再次拍拍手。

  吱呀！

  角落裡的門應聲而開。

  身著黑衣，樣貌不過三十幾歲，一道滿臉書卷氣的人影走了進來。

  付前一眼認出來，正是靈灰院半步半神依安兄。

  當然此時此刻，這位怎麽看都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樣，跟銀趴之類完全絕緣。

  這樣一位角色，想要引誘一個凡人懷春少女的話，屬實不需要什麽超凡手段。

  而如果平日裡都是這副學術精英風范，也難怪維隆半神如此痛惜。

  “付教授，好久不見。”

  而以自信從容的步伐，一路走到兩人跟前後，依安並沒有雙眼赤紅，血淚控訴，而是優雅坐下，甚至不忘衝著維隆頷首示意。

  “依，安……”

  然而後者就沒有那麽淡定了，如同鼓脹到極限的膀胱又挨一拳，說話都已經不利索。

  甚至付前能感覺到，周圍場景都開始變得不穩定。

  “稍微控制一下，不然一會兒拉娜婭要上來一起聊了。”

  下一刻他很自然地出聲提醒。

  “一個女人看苦情劇，你也知道後果的。”

  呵呵……呵……

  笑聲中透著滿腔悲憤，維隆猛轉頭看向付前，聲音驟然變得嚴厲。

  “我承認……你很有些不一般，付教授……甚至在面具的壓製下，還能做到這種程度，但是現在……直視他，讓我看看你有什麽想說的！”

  而隨著他的話，依安也是笑容略微收斂，轉頭望了過來。

  不過對視了幾秒鍾，付前意識中就出現了眼前這位被自己碾成碎片的場景。

  如同倒放的錄影帶，碎片很快又一點點收攏，最終組成一個裂痕滿滿的依安，跟眼前形象重疊在了一起，如同再也無法還原的破碎藝術品。

  而作為凶手的付前，內心中的悲傷隨之洶湧幾倍，甚至有一種名為懺悔的情緒出現——

  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所有的參與者本來就是自願的——不是！
  付前用比念頭出現更短的時間直接將其否定，連一絲漣漪都沒有留下。

  靈灰這幫人，在心靈層面倒確實有一些有趣的手段。

  只可惜啊，越是想的太多，他們越是無法體會純爺們的境界。

  “呵……依安。”

  下一刻，在兩雙極具壓迫力的注視中，付前長歎一聲，狠狠拍在了桌面上。

  “你可知罪？”

  ……

  此話一出，維隆半神明顯受到了劇烈的精神衝擊，不太能接受這發展方向。

  而渾身血痕遍布的依安，一時也是神情呆滯。

  “我有什麽罪？”

  “你有什麽罪？”

  付前冷笑一聲。

  “聚眾淫亂判幾年，還是這個人數，你敢告訴我你搞這些之前沒有查過相關法律法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