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準

  仙天之外的虛空，巫鹹和祝鳳丹正在觀戰。

  此刻，李啟和張宗的肉身剛剛崩壞，他們瞬間陷入了生死危機之中。

  “唉，可惜不能進去提醒他們。”祝鳳丹歎了口氣。

  “你已經做的不錯了，通過這種方式拉到其他戰力，你也真是挺有創意的，為了你這徒弟，廢了不少心啊。”巫鹹笑道。

  “……巫神，伱不怕他輸嗎？他輸了，仙天可就會投向人道那邊了。”祝鳳丹看向巫鹹。

  “你師父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既然把事情都交給了你來做，那你肯定是有把握的，我們都相信你，就好像你相信你的徒弟一樣，選他來仙天，就連我也沒什麽可指摘的，雖然他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但肯定是最好的選擇之一。”巫鹹語氣沉穩，讓人有種情不自禁的信賴感，好像聽他說話就能平靜下來似的。

  與之相對的，他也對祝鳳丹的選擇做出了對應的信賴，哪怕祝鳳丹自己都開始有點自我懷疑了。

  仙天的事情，作為高層的祝鳳丹一開始就知道。

  這事兒是他的師父，另一位巫神傳下來的重要任務，直接點名交給了祝鳳丹處理。

  祝鳳丹於是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安排，他以大祭溝通了仙天，說服了仙天接受一次品級一般的觀察，承諾將會給對方看見人道和巫道的具體對比。

  然後便是去道門那邊跑了一趟，還借助了羅浮娘娘的關系和情報，聯系上了那位‘天師’，搞到了能調動小天師的許可。

  不然的話，他去對小天師搞事，對方估計就會直接出現在祝鳳丹身後了。

  這一系列的奔波非常的複雜，各種關系，各種難題，還要想辦法規避人道，在天師的面前舌戰群儒，說服羅浮娘娘等等。

  但好在結果總算不錯，都達成了基本的目的，雖然付出了相當多的努力。

  但也有輸了的地方，比如……這場戰鬥是祝鳳丹早就猜測出來的，但祝鳳丹認錯了代理人，他花了大力氣攔截了人道前往仙天的使者，你看人道的使者壓根沒有到過仙天。

  祝鳳丹被人算計了，他當初殺那個三品本身就是陰謀，李啟體內的三品，其本身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天。

  祝鳳丹阻止了人道的五品使者前來，希望能讓李啟不戰而勝，但為了保險，他又安排了代命的小天師這一手，只是人道也有後手，那就是他們根本不準備讓五品來，而是提前犧牲了一個三品布局，五品使者只是誘餌。

  雙方背後一重又一重的安排，都是為了能夠爭取到仙天。

  只是，現在前期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壓力都來到了李啟的身上，他擔憂李啟承受不住，於是用了代命之法，讓小天師和他重疊。

  現在看來，這些手段都起到了效果，只是……果然這種對手，對年輕人來說還是太難了啊。

  李啟和張宗的肉體崩壞，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事實上這一切早就發生了，那位至人在察覺到敵人是兩個之後，就開始誘導他們自我毀滅，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戰術，轉換，都是在破壞雙方之間的因果聯系。

  對二人而言，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種破壞，正如同他們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陷入的危機遠不止一種，現在的肉體崩壞只不過是分魂操縱身體帶來的反噬而已。

  那位至人編織了一整套陷阱，祝鳳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啟和張宗渾然不覺的朝著陷阱的方向踩過去。

  已經踩掉第一個坑了，還經得住幾個？

  “唉。”祝鳳丹再度搖了搖頭，看著年輕人踩坑，而且還不能說，這可真是。

  “不必擔憂，李啟是個很優秀的孩子，張宗也不比他差，相較起來，那位刑部侍郎，已經道途斷絕，三品就是他的極限，距離那兩個的上限差得遠呢。”巫鹹如此說道。

  “巫神此話，是覺得他們兩個能贏？”祝鳳丹看向巫鹹。

  “我可沒說這種話。”巫鹹微微一笑，如此說道。

  祝鳳丹停止詢問，又看向了那邊盤踞著，仔細觀戰的仙天。

  依道而生的蠻獸，有著超絕的智慧和力量，但毫無逐道之心，他只是自己誕生的那一條大道的傀儡，就和所有的蠻獸一樣，距離昊天的差距非常大，遠遠不如那位神道天庭之主，昊天上帝。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頭蠻獸非常強橫，是極為強大的助力，鬥獸這種事情是最容易引起對方注意的，而且這個機會……也能讓李啟得到非常多的好處。

  前提是他能活下來。

  很難啊，這些陷阱對先前還是五品的二人來說，還是過於刁鑽了，那位至人雖然已經道途斷絕，但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三品，並沒有摻水。

  哪怕是唐國，那都是朱紫公卿級別的人物啊。

  加油吧，徒弟。

  ————————

  在戰場中央，李啟和小天師正在急切的對話著。

  他們的思維飛快的閃爍，在極為簡短的時間進行著大量信息的交換和處理。

  這些信息大多數都是戰場情報和具體分析的數據，每一秒都會有好幾個圖書館級別的資料被打包送給對方，對方幾秒鍾之內處理完，然後通過這種交流方式，兩個人配合默契的處理著堪稱恐怖的巨大壓力。

  只是，這種信息的交換之中，偶爾也會摻雜兩句對話。

  小天師惱怒的說道：“喂！怎麽回事！怎麽又受傷了，還沒搞清楚傷勢的來源嗎？你不是眼睛很尖嗎？”

  李啟也迅速回答道：“看不見就是看不見，別抱怨了，說的好像你能看見一樣，先療傷，準備大祭，以大祭來嘗試觀察擾動。”

  小天師疑惑：“祭祀能觀察擾動？怎麽觀察？”

  李啟說道：“布置一個容易失敗的禘祭，超級容易被擾動，失敗了就知道是什麽地方有問題，然後著重檢查。”

  小天師立馬否決了這個提案：“不現實，我騰不出手，我們如果再去分心布置大量的這種祭祀，那就不可能去著重檢查。”

  言語之間，又是一陣激烈的交鋒，小天師隻覺得身心俱疲，而對面的至人，表情卻一如既往的淡然。

  雷法的威力沒有變，但對方已經應對的越來越熟練。

  不止李啟和張宗在進步，這位至人也沒有停下腳步。

  說的好像誰不是個天才一樣，能晉升到三品的人，天賦能差的了嗎？

  他的出力穩定，發揮穩定，既沒有什麽特殊的招數，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爆發，就是平靜淡然穩定的出手。

  於是，勝利便朝著他不斷的靠攏。

  就好像壓路機一樣，平穩淡然的前進，於是路上的一切都被碾平，李啟和張宗現在就擋在這台壓路機面前，想辦法讓對方停下來。

  “必須這樣，不然咱們就是慢性死亡。”李啟說道。

  小天師一咬牙：“行，那我給你爭取十五秒，最多十五秒。”

  “足夠了。”李啟答道。

  兩人達成共識，下一個刹那，小天師的護體雷法，猛然反向，和攻勢結合在一起，完全放棄防守，爆發出了雙倍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可持久，所以那位至人果斷後撤，避其鋒芒。

  等這段時間過去，小天師自然會進入防禦的松懈期，到時候他可以趁著機會，將對方再度打的肉體崩滅。

  “嗯？禘祭？有意思。”至人輕笑一聲，立刻分辨出了李啟等人的意圖。

  禘祭，禘這個字，就是天與祖的意思，這個祭祀，所祭的對象，便是最初的祖先，或者昊天上帝。

  現在看起來，應該是祭祀昊天。

  祭祀昊天極容易被打斷，這是個很精密的祭祀方法，選擇這個方法，要麽是寄希望於昊天賜予力量，畢竟昊天真的這麽乾過。

  但那畢竟是小概率事件，應該不會去賭，所以，就是想要利用‘容易被干涉’這個特點，查探是什麽東西導致了他們的崩潰。

  嗤，到現在他們還沒理解，一切的一切，都來源於他們內部，他其實什麽也沒做，只是普普通通的動手而已。

  還沒到用底牌的程度呢。

  昔日的三品，和剛剛還是五品的二人，就算一升一跌，此刻同為四品，但差距還是太大了。

  他施施然的後退，給李啟留出了十五秒的空間。

  無所謂，十五秒過去了又能怎麽樣呢？只能是讓使用雷法的那位陷入虛弱狀態，然後徒勞的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因為他們以為的陰招，壓根就不存在，這些祭祀不會查探到任何有用的。

  至於昊天親自回復？想都不用想。

  果不其然，十五秒之後，李啟的祭祀已經布置好了。

  祭祀如約進行了。

  很好，如預料的一樣……昊天並未給予回應，那畢竟是一品的大神，一切‘天’的始祖，神道天庭的天帝，誰呼喚都回應的話，那——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這位至人瞳孔猛然放大。

  天穹之上，傳來一個字：“準。”

  準！
  這是某種批文，某種許可，準許某人在某個地方執行某個任務，代表這個任務和行為經過了昊天的點頭承認！
  憑什麽？憑什麽昊天會親自回復這兩個人！？
  而且，昊天準許的是什麽事情？
  他們祭祀，請求昊天的到底是什麽？應該和戰鬥本身無關才對，否則肯定會遭到仙天的攔截。

  至人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事情有些出乎預料了。

  與此同時，外面的虛空之中，巫鹹則突然笑出了聲，這位老者爽朗的仰頭大笑，然後看向祝鳳丹：“你這小子，還真是鬼精鬼精的，這也能讓你見到昊天？”

  “唉，總不能白挨頓打。”祝鳳丹摸了摸臉。

  這可是真疼啊。

  三品做事，不會沒有目的……好吧，這句話暫且不能這麽說，因為祝鳳丹確實乾過很多沒目的，根本就是一時興起的事情，但很顯然在大事上他還是很靠譜的。

  就比如此刻。

  而在另外一邊，已經被巫鹹捉住，脫離戰場的瑤姬，忍不住抬頭看天，又看了看祝鳳丹。

  看來，自己挨那頓打，是這位大巫在‘敲門’。

  也罷。

  那個凡人李啟，應該已經看見了自己的道韻，那時候……他是不是心裡就已經有了決斷了呢？

  這些凡人……心眼真多。

  但是，如果對方真的理解了自己的道韻，那他想要的許可，莫非是——？
  瑤姬這邊思索的時候，在戰場中央，李啟長舒一口氣。

  他先前是真的很緊張，因為他連小天師都瞞了，就是生怕對方有能力窺探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沒想到，小天師居然真的給自己爭取了十五秒，這十五秒，對方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居然沒有攻過來，而是老老實實的選擇了避開。

  於是，祭祀成功。

  李啟快速的推理出了兩個結果。

  你要說對方看不出褅祭用來偵查的用意，李啟是絕對不信的，那就是在騙自己，三品的眼光絕對值得信賴。

  那麽，也就是說，他不害怕自己的偵查，之前頻繁出現的肉體崩壞……不一定是對方動的手，很有可能是來自身體內部的問題。

  不過好消息是，也因為對方覺得無所謂，所以李啟的第二重謀劃得到了成果，瞞天過海，成功溝通到了昊天。

  溝通昊天的時候，李啟的祭文是這麽寫的：

  “敬昊天上帝，竊以巫神樂律，表上帝之睿靈，吾二人各戒具修，後先駿奔，雖無牲牷肥腯，圭幣溫致，然萬難之際，亦器用質雅，酒齊苾芬，樂舞具舉，皇心內外，質文兩盡，時不嘉良，乾坤交惡，太蔟不運，乃祀帝靈，以祈福祥，上帝居歆，姑聽上稟。”

  這段話是開場白，其實就是說明現在局勢不好，但還是想辦法湊了一場褅祭給你老人家，湊合湊合收了吧，事情是真的緊急，想來你估計也知道這事兒，你自己琢磨吧，對了，我祭祀的規矩和樂律是直接偷的巫神寫的，要是錯了或者不周到你別怪我，我也不懂。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下面的話。

  “人道禍亂，刑政無律，軍民橫暴，萬界皆怨，有言惟德動天，惟誠感神，誠於中者必形於外，不可掩也，昊天即降，乃見怨憤之氣，拗而為鬪殺，激而為災沴，下之有效，上應乎天，誰之咎哉嗚呼？”

  “其自逞梟獍之雄，廣為讎恨，刼殺地方，與之屢常交鋒，殺人盈野，自百載以來，傷天地之和，僵屍血流，胔骼成嶽，酷毒之痛，號訴無辜，剿絕群生，萬界之災，未必不繇於斯，屢屢恃勢侵奪，民不敢忤，乃以為言，是之大害。”

  “人之橫暴，一至於此，是上帝馴致使然，若不早正刑書，恐人道及傳道此語，則慢易之心萌矣，不時處置，是謂大過。”

  這話說的時候，李啟都有些提心吊膽，但他還是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