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的老師幹了多麽驚人的事情之後，李啟幾乎第一時間就選擇了聯系對方。

  好在三品之間的聯系不需要他親自回去，他可以在欲界一邊乾活一邊聯系。

  只需要順著因果之線，輕巧的觸碰對方——

  觸碰……

  對方。

  祝鳳丹的跟腳，根植於物質本身之中，所以，只要能夠干涉到物質，也就是‘自然’的構成，起碼在形式上干涉，就能夠像是植入病毒一樣在他的‘大道’之中埋雷，直接干涉他的道統運行。

  哪怕是引力化學，其本質也依然是物質。

  這種情況下，李啟應該很顯眼才對，祝鳳丹絕對不可能注意不到他。

  不過，就現實意義上來說，這種認知，是的的確確能夠產生具體效應的，最簡單的就是‘跟腳’。

  李啟皺眉：“不對勁吧？扭曲宇宙對於——”

  曾經四品甚至是五品時期的李啟，也是能順著因果之線找人的，這是他的三品特質之一，而且他還曾經找到過某些三品，甚至不知死活的想要觸碰對方。（詳情見第六百一十八章）
  在那時候的李啟眼裡，他就是找到了一些‘怪物’，無法形容的巨獸，這其實相當危險，如果不是對方小心翼翼的將他揮退，他估計在碰到的時候就會死掉。

  “哎呀，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淪落到被你擔心的地步，有點丟人啊。”祝鳳丹的屍體坐了起來，然後快速複原。

  是先存在物質，物質本身就包括了自身的一切性質，所以宇宙才是這個樣子的。

  物理定律是物質的性質，也是物質的某種存在形式，並不是先有一個宇宙，然後宇宙裡有一些物理法則和定律，接著物質根據會這些定律演變發展，不是這樣的。

  但高等智慧卻能夠在‘不曾見過’的前提下，卻依然能夠認識到抽象的圓。

  巫覡從修行開始，就一直培育的內天地，其中沒有任何精神的存在，內天地是活的，但如果脫離了巫覡本身來看待的話，這東西就是典型的‘死物’。

  不過，這種說法對於人，巫，妖來說那就是純純扯淡了。

  他的確找到了祝鳳丹，就和以前一樣。

  因為大家都知道，在‘終極大道’被探明之前，這種爭論沒有結果，因為本質已經研究的差不多了，誰也說服不了誰，起碼就現在的術法神通和認知水平來說，‘本質不可知’才是實際情況，搞不好這兩者並不矛盾。只是站在不同角度來認識這個世界。

  純粹思維的世界，李啟已經見識過了，靈道他們所創造的精神，是沒有物質存在的，那是一個完全抽象的，僅僅依靠‘理念’就能存在的世界。

  “解決辦法不是很簡單嗎？小心，謹慎，還有就是謹守自身，同時你也可以對別人這麽做，或者用更簡單的方法，那就是蠻力打死對面。”祝鳳丹笑道。

  李啟其實早就清楚其中的區別了，不過他到今天才知道祝鳳丹的跟腳原來是這樣的。

  宇宙並不是一個為物質提供活動空間的場所，宇宙就是物質本身，是一切不以外界的意志為轉移的運動所產生的“實在之物”。

  李啟訥訥無言。

  而純粹物質的世界，李啟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也見過。

  至於妖，他們天生就認為，自己就是‘自然’，‘妖’是誕生於自然本身的事物，所以才會出現‘萬物皆妖’，一切事物都可以‘妖化’，進而產生區別。

  可問題是，‘道’是根植於他們自己的認知的，這種認知，是可以被強行插入其他道則的嗎？假的吧？
  這樣的話，豈不是說明，三品對世界的認知是可以被篡改的？

  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的！
  祝鳳丹聳了聳肩：“看道統咯，魔道和靈道就不吃這套，他們免疫任何強製篡改，因為他們自身的獨立性比較高。”

  就連李啟改變整個宇宙，也是如此。

  在巫覡的自然世界之中，這個宇宙的統一性在於物質性，世界上每一個別、具體的事物，大至星河甚至是星官們的本體，小至各種基本粒子和氣都是有生有滅的，但整個物質世界是無限的、永恆的和絕對的。

  正如同世界上的事物千差萬別，看上去好像有一個主宰者，或者造物主，亦或者是別的什麽‘第一因’什麽的，是他們的意志讓世界成為那樣，可是如果尋求那個造物主的蹤跡，結果只能是一無所得。

  “哎呀，這可真是……還有這種打法的，居然強行插入人道的道則，扭曲認知，讓體內道爭，無法自洽而內爆，這種招數算耍賴吧？”李啟驚歎道。

  就好像是……精神一樣。

  只有在純粹的精神之中，才存在完美的‘圓’，而現實中的一切圓和球體，本質上都對這一個抽象的‘圓’的拙劣模仿，而且永遠無法模仿到位，因為圓周率是無限的，而現實的一切圓都是有限的，幾何學上對“圓”的定義就是在平面內與一個定點等距離的所有點的集合，而現實世界裡，任何東西都不可能做得完全符合圓的定義，總有偏差，都不是完滿的圓形。現實世界中的任何具體事物都不符合抽象概念的定義。

  物質，不等於宇宙。

  純粹思維的世界，難道就不是世界了？

  物質本身存在，然後才有所謂的規范，時間空間，物理定律。

  但是，物質本身，卻依然存在著，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存在著。

  靈魂這種精神性的存在比起肉體這種物質性的存在，更是人之為人的本質，所以高等智慧的生命，或者按佛門的說法叫‘有情眾生’，有情眾生之所以能對一些抽象的理念能有理性認識，正是因為他們具備這種高級的，更加純粹的精神，這是超越物質的。

  任何方式，都不能消除物質本身，只是改變了物質的原有形態或結構而已。

  都不需要使用真知，僅僅只是看一眼，他就能夠察覺到他的傷勢。

  內天地之中，沒有‘高等智慧’，李啟如果想的話，倒是可以拚出來一些活物，可是活物不代表有高等智慧。
    換而言之，這些生物，無法在純粹思維的世界裡出現。

  那就是巫覡的‘內天地’。

  “你也有這種性質，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麽弱點，你們的‘自有’程度很高。”

  “不過，作為你的師父，我起碼現在還能告訴你——”

  而‘探明本質’，也就是尋找‘終極大道’的過程，才是目前的大道統們所要做的。

  而如今，他已經能夠聯系到類似的巨獸，甚至他也是其中一員。

  同理，一個人是否活著，活人和死人的區別，判斷標準並不是身體是否活著，而是在於他有沒有靈魂，有沒有意識，有靈魂的就是活人，沒靈魂的就是死人。

  “不過我可就不行了。”祝鳳丹懶懶的起身，然後想了想，又躺了回去，說道：“我承認這個宇宙的真實性和自有性，那麽我的思維就要屈於宇宙的自有性之下，換而言之，我的思維不能高於物質本身，只要干涉物質，就能干涉我的‘道’。”

  “蠻力打死？對三品來說，蠻力還打的死人嗎？”李啟有些疑惑。

  物質本身具有不斷轉化的能力和條件。任何個別事物都不是從“無”中產生的，而是從它物轉化而來的事物的滅亡也並非變為“烏有”，而是轉化別的物質形態。

  歸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單純的大量物質凝聚在一起，但是僅僅憑借質量就足以扭曲時空本身。

  這個靈魂並不是指的神魂，實際上神魂也只不過是物質的一種形態而已，這個‘靈魂’說的是其思維本質。

  “是物質，不是宇宙。”祝鳳丹淡淡的打斷了李啟說話：“冷靜點，別和傻子一樣。”

  那麽，高等智慧，能夠認識到自己不曾見過的東西嗎？還是說……因為精神的圓滿性，所以他們天然，生而知之的就能夠獲取到關於‘抽象’的知識呢？
  從這個論證角度來看，精神性的東西是要高於物質性的東西，正如同抽象的圓和具象化的圓一樣。

  各種‘力’，各種‘光’，各種‘氣’，以及許許多多規則的影響下世界的種種變化模式，所改變的都只不過是物質運行的方式而已。

  而巫道這種，不怕魔念植入，卻偏偏害怕這種物質上的改變，就好像直接修改大腦這種思考器官一樣。

  “老師，這就是你在我晉升的時候都不過來的原因嗎？我還奇怪，雖然你平時放浪不羈，但也不至於心這麽大……沒想到，居然傷成這樣。”李啟快步走過去，查探祝鳳丹的情況。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所以老師你的道，根植在最基礎的物質之中，不因為物理定律或者宇宙常數而有任何的改變，其實本質上和純粹思維是一樣的，只不過一個基礎是精神，通過精神來衍生物質，一個基礎是物質，是物質組成了精神。”

  “你很了解三品嗎？”祝鳳丹反問。

  現實宇宙之中，精神和物質同等。

  而人，巫之間的分歧，就在於如何對待‘自然’的態度上。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他儼然已經成為了牽拉著萬物的巨型引力源，他已經在這個宇宙之中舉足輕重，不再是當初那個順著蛛網觸碰怪獸的螞蟻。

  這話讓李啟深吸一口氣。

  “你還沒有真正奠定三品呢，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其實我也很想直接告訴你答案，但你應該也明白，有些事情是說不出口的。”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了對方的意思。

  所以，物各自造，互不相待，所有的具體事物都是獨立自足的，精神和物質也是如此。

  具體而言，最典型的就是歸墟。

  純粹的精神，依賴於什麽而存在？
  一切的思維本身就是物質性的，所謂的‘抽象’事物也是如此，思想因為物質而存在，思維存在的根基就是因為‘物質’存在，誰說‘抽象理念’就不算物質了？
  那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存在的物質，他們遵循一樣的規則，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物質’就是‘存在’本身。

  一具身體表現得完美無缺，對此刻的他來說並不困難，就算他衰落到極限，也可以在凡人眼中依然華貴。

  想通了這些，李啟歎了口氣：“那，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解決辦法啊。”

  當然，這種物質和精神之間的爭論其實沒有意義，大道統們也根本不會因此而產生爭鬥，最多也就罵兩句。

  一定得先‘存在’，然後再去‘感知’。

  物質，甚至可以是高於宇宙的，在‘自然’之下，也就是巫道和人道所認為的世界之中，物質存在具有的無限、永恆、絕對的性質，這種性質比時空更加堅固。

  一切所謂靈魂——意識的存在性陳述，都不過只是對物質的命名。

  靈道或者魔道，這些道統認為，所有的物質，都只是精神的衍生物，精神理念是永恆不朽的，而現實有形事物是對理念的分有和模仿。

  三品的力量近乎是無解的，這已經不是物理層面上能處理的事情了，他們的力量完全建立在自己的‘道’上。

  因為，精神本身就是物質的一部分。

  等等，沒有反應。

  純粹物質的世界，和純粹精神的世界，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等同的？
  而在現實宇宙則不一樣。

  理論上來說，這種手法，在魔道也適用，也就是魔道常用的，改變心智，植入魔念，甚至替換掉你的‘念頭’，讓你‘以為自己是這麽想的’。

  在巫神山，祝鳳丹的洞府之中，一具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李啟立刻收回了自己催動欲界的力量，將所有的心思和算力都集合起來，收攏法身，凝聚力量，下一刻，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回到了巫神山。

  宇宙，有且只有一種存在方式，那就是‘自然’，這一個自然的狀態是天生存在於萬物的性質之中的。

  這確實是耍賴啊。

  “在欲界，肯定沒錯。”

  李啟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滾，你又治不了我。”祝鳳丹不耐煩的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