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5章 夜未央

  梁言看見此女，並不覺得意外，雖然是在神月宗同時出發，但他為了收取洛水，繞道去了龍虎關，這一來一回浪費了不少時間，所以神月宗眾人比自己先一步抵達了羅天山。

  在神機演法的第一輪考核時，他就已經見到了沈秋月。

  依稀記得此女選擇在浮屠峰的第四層石碑前參悟，最後獲得五團佛光，勉強擠進了前三十名的行列。

  因為之前就認識，所以梁言的目光在沈秋月身上停留了片刻。

  身旁計來立刻捕捉到了這個細節，笑道：“看來梁兄品味不低呢，一來就看中了在絕色榜排名第二的美女！”

  “什麽絕色榜？”梁言下意識問道。

  “嗐，還不是南玄的一些色鬼暗中編排的。”

  計來笑道：“這麽多人聚集在羅天山上，難免無聊，就有好事之人編排出什麽絕色榜，不得不說，這些人的眼光是真不錯，選出來的這些仙子，嘖嘖.都是一絕啊！”

  “我看你也是樂在其中吧？”梁言似笑非笑道。

  “嘿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計來渾不在意，接著道：“這些仙子大都精通音律，閑暇時便會來桂花坪撫琴弄蕭，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修士前來觀摩，你看那裡，‘南玄七英’的梵音逸、葉玄以及泰嶽，不都在嗎？”

  梁言聽後，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拳宗”梵音逸、“空空兒”葉玄以及“後土神君”泰嶽。

  這三人分別坐在一棵桂花樹下，自飲自酌，雖然看起來風輕雲淡，但目光卻時不時飄向遠處的沈秋月，尤其是梵音逸，眼神中的欣賞之色不加掩飾。

  “看來沈秋月在這裡很受歡迎啊。”梁言微微一笑。

  “怎麽，你認識她？”計來有些驚訝。

  “有過一面之緣，並不熟悉。”

  “嘖嘖！”

  計來露出誇張的表情，打趣道：“沒想到你居然認識絕色榜排名第二的仙子，之前看你油鹽不進，還以為你真的不近美色，原來是個悶騷貨！”

  梁言聽後，笑了笑，也不解釋。

  “你說她排名第二，那排名第一的又是誰？”

  “第一？那還用問嘛，當然是玉竹山的南幽月了！”

  “南幽月？”

  梁言有些意外，下意識問道：“她也來了？”

  “沒有！”

  計來露出遺憾之色：“玉竹山的修士並沒有來羅天山，不過南幽月的美名眾所皆知，就算她不來，這第一名的位置也非她莫屬。”

  說到這裡，搖頭晃腦，吟詩道：“有道是：雙月競相豔，秀色空絕世，若得美人歸，此生不作仙！”

  “什麽狗屁不通的詩。”梁言笑罵道。

  “唉，你別管通不通，反正這就是大多數人的想法，若能得到絕色榜前二的南幽月或沈秋月垂青，就算是仙道也可以不要。”

  計來說著，又指了指遠處的幾人：“你看，那些人不都被迷得神魂顛嗎？就算是‘南玄七英’也不例外，由此可見，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正說著，一曲琴音漸止，余音繚繞，久久不散。

  眾人都沉浸在剛剛的音律之中，回味良多。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妙音律動扣心弦，似夢如詩韻萬千，輕舞飛揚情難禁，余音嫋嫋醉流年”

  說話的正是“拳宗”梵音逸。

  他坐在一根樹枝上，長發披散，衣袂隨風，頗有幾分瀟灑之意。

  沈秋月輕聲一笑，道：“多謝梵公子誇獎。”

  “怎麽是誇獎？”梵音逸笑道：“沈姑娘的琴道登峰造極，能聽你一首仙樂，就是再痛苦的往事也能忘卻。”

  “忘卻便好，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公子又何必執著呢？”

  “說得好”梵音逸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便在此時，沈秋月身後的一名年輕女子突然開口：“沈姐姐，時間差不多了呢，我們該回去啦。”

  此女是“飛霞宗”的修士，喜好音律，尤擅胡笳，剛才的曲子就是她與沈秋月合奏而成。

  沈秋月聽後，還沒開口，梵音逸便搶先道：“今晚月色正濃，姑娘何不再彈奏一曲？”

  “是啊，我們等這一天很久了，現在還早，秋月姑娘再彈一曲吧。”葉玄也開口道。

  眼看眾人相邀，沈秋月嘴角含笑，目光流轉，片刻後居然往梁言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梁前輩，你到了這麽久，為何不過來坐坐呢？”

  此言一出，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來。

  “咦？”

  計來有些驚訝，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梁言，卻見他臉色平靜。

  “真是巧啊，梁某興之所至，偶然來此，卻不想沈姑娘也在。”梁言打了個哈哈。

  沈秋月抿嘴一笑，柳眉彎彎，好似一灘春水。

  “看來秋月和前輩還是有些緣分的呢這些天，我打聽了不少有關前輩的事跡，聽說前輩曾在玉竹山琴海悟道，想必精通音律，可否賞臉與秋月合奏一曲呢？”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臉色各異，有人驚訝，亦有人嫉妒，看向梁言的目光都有了變化。

  “多謝沈姑娘美意，不過梁某興趣乏乏，合奏之事就免了吧。”梁言淡淡道。

  “前輩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傲呢。”

  沈秋月也不以為意，笑盈盈道：“既然前輩不願意合奏，那就由小女子獻醜一曲，請前輩鑒賞。”

  說完，雙手按在琴弦上，調整了一下心情，再次彈奏起來。

  琴音初起，似珍珠落玉盤，清脆的音符如晶瑩的水滴，在夜空中跳躍，繼而流轉，化為悠悠清風，拂過靜謐的桂花林.
  眾人不自覺的閉上雙眼，隱約聞到了琴音中的桂花香。

  那美妙的旋律，仿佛是一位歷經滄桑但意志堅定的女子，用音符訴說著世間的悲歡離合；又似一位靈動的舞者，在琴弦上翩翩起舞，叫眾人聽得如癡如醉，不自覺地陷入其中，久久不願清醒
  一曲綿綿，由平淡漸入高潮，又由高潮回歸平淡，最後止於夜色，化為林中花香。

  饒是梵音逸、葉玄、泰嶽這樣的高手，都不由得癡了，看著月光下的銀衣女子，隻覺得似天仙般美妙。

  “前輩覺得如何？”

  沈秋月目光盈盈，輕咬朱唇，向梁言看來，期盼中又帶著一絲嬌羞。
    “不錯。”

  梁言點了點頭：“琴音之道，不外乎如此了。”

  “前輩的意思是”沈秋月若有所思。

  梁言微微一笑：“琴音止於‘器’，而非天地之音。”

  說完，抬起右手，徐徐一揮。

  一股柔和清風出現在林間，徐徐吹過每個人的身旁，連帶著倒影在地上的月光都被吹動，仿佛水波一般泛起了漣漪。

  奇妙，無比奇妙的感覺！

  明明沒有彈奏任何樂曲，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美妙的音律，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聲音，大到天地間的雲海江濤，小到樹林中的嫩芽新發，似乎都在耳邊。

  百音百律，構成了一首和諧完美的樂章，包含天地，氣吞萬裡。

  剛才還沉浸在沈秋月琴音中的眾人，此刻都愣住了，仿佛進入了一片新的天地，這些年積壓在心中陰霾一掃而空，憑空生出一股豪邁之情！
  “絕了！”

  泰嶽大喝一聲，猛地站起身來，縱聲長嘯。

  他的嘯聲穿金裂石，也把周圍的人拉回了現實，漸漸清醒過來。

  只見桂花林中，一片樹葉悠然飄落，掉在梁言剛才所在的位置，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咦？梁兄人呢？”

  計來距離最近，但也沒有發現身邊的人不告而別，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沈秋月呆呆看著梁言消失的方向，朱唇輕啟，喃喃道：“小音弄巧，大音希聲不愧是‘天地玄音’，歎為觀止！”

  卻說梁言返回了自己的禪房，在蒲團上盤膝而坐。

  今晚發生的事情，隻當是一場風花雪月，很快就被他拋諸腦後。

  心境漸漸平靜下來，隨後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修長的玉瓶，祭在半空之中。

  從龍虎關到羅天山，路途不短，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

  這一路上，梁言一心兩用，一邊飛遁，一邊參研《水元真經》。

  那陸瀧乃是化劫境渡八難的強者，雖然綜合實力比不過梁言，但他自創的水系功法十分精妙，其中有不少地方，即便是梁言也難以在短時間內領悟。

  好在，梁言並不需要完整地修煉這部功法，只需要借鑒其中的水行秘術，用來煉化洛神瓶內的洛水即可。

  經過兩個月的參研，梁言終於總結出了一套方法，從今夜開始，就要持續不斷地煉化洛水了。

  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洛神瓶，梁言屏除雜念，雙手不斷打出各種法訣，只見一道道霞光騰空而起，最後全都沒入了小瓶之中。

  洛神瓶迅速旋轉了起來，道道青霞流轉不定，隱隱聽見水流奔騰之聲，仿佛置身於大海，周圍都是萬丈巨浪。

  “如此多的洛水，如果被我全部煉化，將會是一大殺器！屆時，除了天機珠以外，我又能多一份自保的手段”

  時逢亂世，盡管梁言的實力已經非常強橫，但沒有人會嫌棄底牌多。每多一種手段，就在這場南北之戰中多一分存活的可能。

  而且，相比於天機珠，洛神瓶沒有那麽忌諱，如果遇到危險，是可以在眾人面前使用的。

  當然，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最好的保命手段就是遠離災禍
  梁言心境平和，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洛神瓶上，按照《水元真經》中記載的法門，開始持續煉化洛水。

  這一坐就到了天明，直到第二天正午，院外傳來腳步聲，卻是蒼月明如約前來。

  梁言從入定中醒來，抬手打出一道法訣，將洛神瓶收入袖中，隨後推門而出。

  “拜見老師！”蒼月明恭敬道。

  “不必多禮。”

  梁言微微一笑：“這麽多人去參加考核，沒想到全被刷下來了，你現在是我門下唯一的希望，可不要給我丟臉啊。”

  蒼月明聽後，肅然道：“師尊放心，我必竭盡全力，絕不會墮了您的威名！”

  “呵呵，好。”

  梁言點了點頭，笑道：“今日我傳你幾門神通，分別是‘彈指劍’、‘無形印’和‘劍氣留形’。之後的三天，你就在院中修煉，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我。”

  “是。”

  蒼月明應了一聲，眼中露出興奮之色。

  接下來，梁言把這三招劍道神通的精要之處詳細講解了一遍，又當面給他示范了一次，後者仔細觀摩，漸漸有所領悟。

  “你來試試。”梁言背手而立，淡淡道。

  “是，師尊。”

  蒼月明臉色嚴肅，手中劍訣一掐，只見兩道無形劍氣若隱若現，形成了一個“十”字型，從院中穿過，將遠處的一塊山壁斬得粉碎。

  “不行。”

  梁言搖了搖頭：“你這‘無形印”連金丹境修士的神識都瞞不過，更別說應對那些化劫老祖了。不過總算有了個方向，接下來你就不停訓練，直到你能熟練掌握這些神通為止。”

  “謹遵老師之命！”蒼月明恭敬道。

  梁言沉吟片刻，又屈指一彈，打出一道劍氣在半空。

  “修煉神通不可紙上談兵，需要與人對練，為師留一道劍氣在院中作為你的對手，望你好生修煉。”

  說完，便轉身回到禪房，將房門關上，繼續煉化洛水。

  接下來的三天，梁言一直陪著蒼月明，他們一個在院中練劍，一個在房中煉化洛水。

  每當蒼月明的修煉出現岔子，梁言都會及時在屋內出言指點，糾正他的錯誤之處。

  蒼月明本來就天賦異稟，悟性極高，三招神通雖然玄妙，他也能揣摩七七八八，再加上有梁言在旁指點，幾天下來，還真把這三招神通學會，催動起來如臂指使，沒有絲毫遲滯之感。

  “很好。”

  梁言在屋內露出了滿意之色，但隨即又提醒道：“這三招神通只是用來出奇製勝，並不是你對敵的主要手段，想要贏得這一輪考核，最大的依仗還是你自己多年修煉的劍道。”

  “弟子明白。”蒼月明收了神通，在門外應道。

  “時間不早了，今日正午便是第二輪考核，我們出發吧。”

  梁言說著，從屋內走出，用一道遁光卷了蒼月明，向神機峰所在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