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怪誕驚奇。

這個世界，不知道為什麼，又變得和曾經一樣了。

但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見。

所有人……都可以看見，自己曾經看見的世界，所有人，都能體會到自己曾經所處的世界。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但卻又不那麼熟悉了。

淺川歌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無數怪物從她身邊走過，無數人從她身邊倉皇逃過去，但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沒有人能注意到她，好像只有她不是真實的一般。

真是……諷刺。

就在一天之前，這個世界還只有她不正常，只有她處在那個可怖陰森的世界裏。

但不過一天之後，就彷彿只有她正常了，其他人來到了地獄。

她看得見那些怪物，那些怪物，卻看不見她，她看得見其他人，其他人卻看不見她。

最神秘的是，她能夠干涉其他地方，其他人，但其他地方的存在卻無法碰到她。

淺川已經不止一次被某些身形巨大的怪物衝撞，但每次自己都像是空氣一樣，完全無法被他們碰到，也無法被他們干涉。

就像是……一個獨立於世間的，幽靈。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也好像覺得自己陷入一種特別古怪的境地中。

就像是，和四周的世界都隔了一層毛玻璃……

反正就是，看到的東西，聽到的東西，都很莫名其妙的出現了蒙了一層紗霧，就像是隔著一層水在看，在聽。

迷迷糊糊，模模糊糊，恍恍惚惚。

四周的水波，像是隻存在於她的身邊似的，隨著自己身軀的搖晃而不停的搖晃，一旦淺川歌動的幅度大了，這水就像是隻存在於她身邊似的。

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困惑，很困惑。

眩光和耳鳴充塞了大半視聽，她硬撐著一團漿糊的意識努力地回想最後映在眼簾中的畫面，卻怎麼也做不到。

水流將她淹沒，但淺川歌並沒有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相反，除了能見度降低，聲音變得特別清晰迅速之外，其他的都沒什麼特別的。

但問題是，這有點像……之前做的那個夢。

之前，她不是有溺水的感覺嗎？此時此刻，就像是從那時候的深水，來到了淺水。（第一百三十章詳述。）

深水很難受，但淺水卻感覺沒什麼特別的，反而……有點點舒服。

淺川歌也不清楚現在自己是個什麼狀態，按理來說，現在的狀況怎麼說也應該驚慌失措，最次也得迷惑不已吧？

可她既不覺得迷惑，也不覺得恐懼。

彷彿她天生就應當屬於這裏，她天生就應該在這個地方，她天生就應該是一個旁觀者。

最初的她，站在正常的世界，旁觀那個詭異怪奇的地獄世界。

而現在，情況反了過來。

唯一不變的是，她始終在旁觀。

站在街頭，看著無窮盡的戰鬥，暴虐，黑暗。

已經有軀體已經腐爛了，好多人在喊著：「我要殺了他！」槍響，刀鳴不絕於耳。

她搖搖晃晃的，找到了一家門店，勉強推開了玻璃門。

門打開了，門裏是兩具腐爛的屍體，淺川歌恍若無物，徑直順著黑色藤蔓，坐在了一張升降椅上。

兩具腐爛的屍體，雖然不認識，但淺川歌坐在椅子上，隱隱約約彷彿能夠女人嘶吼著的謾罵聲。

還有男人充滿怒意的喊叫聲。

還有物品被砸碎的聲音。

似乎……還有一個虛影？

有一個小女孩的虛影，她可憐巴巴的，蜷縮在房間的一角，眼見著比以往更加激烈的爭吵爆發，才最終崩潰般哭了出來。

就在她哭了之後，她的身軀迅速坍縮。

屬於超感知層面的力量貫穿了她的整個身軀，賦予了她無窮的偉力。

所以，結局就是崩塌的大樓，小女孩變成長著三頭三眼八臂的怪物，疾馳而去，在原地留下兩具腐爛的屍體。

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這些？

淺川歌終於出現了一些疑惑。

而且，她好像不止知道這些，她還知道更多，好像什麼都知道，整個東京，只要她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信息都湧入她的大腦。

而她從善如流，根本沒有半點吃力，能迅速的擯棄掉沒有用的，提取出正確有用的信息。

淺川歌沒有懷疑這些信息的真實性，她只是禁不住的在想，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力量，未來會不會不一樣？

那個小女孩，會不會在遭到家庭的打擊之後，依然堅強的活下去，最後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又或者，她的父母其實只是一時沒想開，其實過幾個小時，或者幾天，就能回憶起過去的好，以及孩子的心情，一家人和睦幸福的繼續生活下去？

如果，那個小女孩，沒有獲得超感知的力量，沒有在那力量之中沉淪，那麼結局……會是怎麼樣的呢？

她不知道，但不管如何，結局都已經不會改變了。

而這樣無法改變的結局，還有很多很多。

淺川歌往外望去，滿目瘡痍。

就在此時此刻，一個聲音傳來。

「儘管將這一切當做墮落的借口吧，但沒有任何東西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負責。」

這是一個很悅耳的聲音，妖媚，清麗。

是源小姐。

淺川歌的身邊，突兀的出現了源小姐的身姿，她用很有涵養的坐姿，坐在原本這個地方的沙發上。

「什麼……意思？」淺川歌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管是突然出現個人，還是這個人說的話，迷迷糊糊，如在夢中的她，都沒能反應過來這有什麼不對勁的。

「我說，儘管將這一切當做墮落的借口吧，但沒有任何東西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負責。」源小姐重複了一遍。

說了第二遍，這下，淺川歌聽懂了。

是啊，儘管將突如其來的超感知力量當做借口吧，反正這力量不會申辯。

但無論如何，也沒有任何人會為那些怪物的所作所為負責。

歸根結底，怪物就是怪物。

「……是啊，你說的對，會變成怪物，本身就是她們的錯……他們自己撿到了刀子，害死了身邊的人，又害死了自己，這沒有借口可言。」淺川歌喃喃道。

「是嗎？你是這麼覺得的嗎？」源小姐對淺川歌問道。

明明誘導淺川歌這麼說的人是她，可她現在卻突然反問了淺川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是這麼覺得的嗎？」淺川歌一怔，語氣又變得疑惑起來。

她是這麼覺得的嗎？

不，不是的，她不是這麼認為的。

「不是。」她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說完這一句話，四周籠罩的水霧，退去了。

籠罩她的視線的毛玻璃，突然被打碎了，剎那之間，這個世界變得無比真切。

她不再是旁觀者了。

她真正的，切實的，進入到了這個世界，能夠和其他東西產生互動。

神智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她一個激靈，所有的迷迷糊糊渾渾噩噩全部在剎那之間消失，萬物都在她面前生動的呈現出來。

除了天空。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陰冷強風在呼嘯，天空之上一片陰暗，看不到天也沒有日月繁星，只有四處灰茫茫。

原本，她是可以看見天空的，而天空……也是可以看見她的。

滿布天空的星辰，無論白天黑夜都存在，始終張大眼睛的星辰，在此刻消失了，被濃密的雲霧，灰茫茫的大風所遮蔽。

「呼……」她呼出一口濁氣，然後長吸一口。

她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清醒過。

而源小姐，一臉微笑的坐在旁邊，靜靜的等待著她恢復。

淺川歌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感覺到外面因為火災而噴出來的熱空氣，她終於體會到了活著的實感。

她站了起來。

但沒過幾秒，她快速的回頭，看向不遠處的源小姐。

此時此刻的源小姐，也微笑著站起身，對她微微躬身，然後柔和的說道：「初次見面，淺川小姐。」

「如果不介意的話，您可以稱呼妾身為，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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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漱漱，沙塵與黑煙在火災之中滾滾湧出，弄得外面空氣汙濁。

虛無灰暗的蒼穹，沒有任何光可以照進來。

在一戶無人的普通民居裏面，淺川歌和源小姐正面坐著。

「源……」淺川歌低聲念叨了一遍。

「那，源，現在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淺川歌沒有多緊張，雖然她還是那副虛浮無比，黑眼圈深重，虛浮的好像馬上就會猝死的模樣。

但她卻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腦子運轉也變快了，以至於立馬就想通了關節。

眼前這個源，恐怕和她一直以來看見的地獄有很大的關係吧。

「具體要說是怎麼回事的話……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妾身的時間不多，你的時間也不多，就別問了吧。」源小姐柔聲細語的說道。

「我想知道。」淺川歌回答道。

「是嗎……你想知道，確實，你也應該知道，那我就長話短說吧。」源小姐並沒有在這裏糾結。

正如她所說，時間不多了。

如果決定要做什麼，那就去做，不要浪費時間。

她迅速的，把對十方的那一套說辭全部說了出來，毫無保留，甚至包括她主持了挑選人選，控制淺川歌命運等等事跡。

所有的事情，一點都沒有隱瞞，非常坦誠，沒有任何善惡是非的主觀要素在裏面，就像是一部公正客觀的歷史記錄。

不摻雜任何主觀觀點，也不用任何修飾詞，就這麼平白直敘的把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但偏偏是這樣，反而是最讓人覺得……不舒服的。

說完這一切之後，源小姐像是感嘆般的說了一句話。

「雷打真孝子，財發狠心人，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找苦命人。」

這句話是用純正的中文念出來的，所以淺川歌沒有聽懂。

「這是……什麼意思？」淺川歌問道

「沒什麼，感嘆而已。」源小姐搖了搖頭，然後又掛起原本那禮貌的微笑，若無其事的揭了過去。

也不知道，她念這句話，究竟是念給淺川歌的，還是念給自己的。

「所以，其實，我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你安排的，而你需要利用我，去完成另外的大事，雖然這個大事會讓東京死上幾十萬人？」

「是的，就是這樣。」源小姐點點頭，沒有辯解，沒有借口，直截了當的承認了下來。

「那麼，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就是為了報復那個天上院宮？因為他強行把你從那個什麼……精神世界抓了出來？」淺川歌又問。

「不，不是這樣的，我想做的是，讓日本脫離天上院家的控制，你知道嗎，一萬年來，甚至在這個島國尚且沒有文明的時候，天上院家就在這裏控制一切。」

「我想打破這一切，讓你們自由，讓整個日本，獲得自由。」源小姐誠懇的說道。

「【精神投影】最終會留下，成為你們的武器，幫助這個國家的人獲得威懾其他國度的力量，不會被暴力侵吞，然後，你們將會脫離天上院家的控制，擁有自由。」源小姐對淺川歌說道。

「是這樣嗎……脫離天上院家，就自由了嗎？」淺川歌反問道。

或許不是反問，而是自問。

但是她自己也沒有答案，所以問了出口。

面對這個問題，源小姐沉默了：「起碼，現在你們身上的鎖鏈會被斬斷，你們可以……擁有追求自由的權力。」

「這樣啊，你說的很有道理……那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三個人呢？不是說，支點有四個嗎？」淺川歌再次發問。

「有兩個已經死了，他們沒有通過考驗，哪怕是支點，如果自我意識崩潰的話，也是會死的，當然，那其實不算是死，只是人格崩潰，徹底淪為真正的『支點』，變成徹頭徹尾的工具罷了。」源小姐說道。

「接下來，你也要面對這種事情，而且，無論成功與否，你都會死。在你成為支點之後，你的死亡就是註定的了，但你不能死的很簡單。」

源小姐說道。

「知道嗎？為了活著，人能做出很大的犧牲，但有時候，為了去死，人也能做出很大的犧牲。」

（明天請假一天，家裏突遭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