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變化多端，中午的時候明明陽光燦爛，到了下午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就像有一張大幕布黑壓壓地籠罩著天空，風雨欲來。

由於天氣原因，墓園裡沒有什麽人，一排排的墓碑下面都埋葬的一位逝去的人，也許那些人曾經都擁有精彩鮮活的人生，最重都化為了一捧黃土。

生命就是這樣，反覆無常。

蘇林深把蘇棠的墓地告訴了裴喻舟，然後就離開了。

墓園裡，裴喻舟在裴媽媽的攙扶下，艱難地在一排排的墓碑前走著。男人的腳步有些不穩，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那雙泛紅疲倦的眸子在墓園裡尋找著。

最終，他的視線停留在了角落裡的一座墓碑上，那是一座新建的墓碑，墓碑前還擺放著未乾枯的花束，墓碑上刻著“蘇棠之墓”這四個大字，上面有一張黑白相片，模樣清秀可愛的青年，他的臉上掛著靦腆乖巧的笑容，還帶著些許稚氣。

當看到蘇棠那座墓碑後，裴喻舟的心裡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扎了千萬根尖銳的針，胸口鈍痛鈍痛的，疼得幾乎要窒息。

“蘇棠……”裴喻舟推開了裴媽媽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墓碑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著手撫摸著蘇棠的相片，細細地描摹著他的五官。

裴媽媽安靜地站在他身後，眼角也已經濕潤。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本來裴喻舟還抱著一絲希望的，他不相信蘇棠就這麽輕易離開，都是騙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騙人的……可當看到蘇棠墓碑的那一瞬間，男人心裡僅存的那麽一丁點兒希望也崩潰瓦解了。

蘇棠真的永遠離開他了，不過是三天的時候，裴喻舟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君子彥去世了，他平靜地接受了。

可面對蘇棠的離去，裴喻舟感覺自己要瘋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啊，就像是有人拿著刀，活生生從你的胸口割了一塊肉下來，心臟的那個地方也一片血肉模糊，血淋淋的疼。

“熊寶寶，你為什麽不肯等等我……”裴喻舟緊緊地抓著冰冷的墓碑，指節已經泛白，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沙啞疲倦的嗓音裡帶著痛苦和絕望：“明明所的一切糟心事都快結束了，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了，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夏天去海邊看日落，冬天去新西蘭滑雪……我會帶你吃遍世界上的所有美食，我要讓你做最幸福的熊寶寶……”

天色愈發陰沉，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了下來，打濕了男人的頭髮、衣服，為這傷感的畫面增加了幾分悲涼。

“熊寶寶，你一定是在懲罰我吧，你看，連老天爺都在罵我。”

裴喻舟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了下來，他一邊哭一邊仰頭大笑，就像瘋了一樣，瘋狂地抽著自己的耳光，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墓園裡響起，伴隨著男人絕望的嗚咽聲。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我就是個傻子，自以為是的大傻子！”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算我求求你了，別和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棠棠你回來好不好？”男人跪在地上，在墓碑前不停地磕著頭，血水染紅了雨水。

“兒子你別這樣，媽媽也求你了，你別這樣傷害自己……”裴媽媽也哭了起來，她緊緊地把失去理智的裴喻舟抱在了懷裡，哽咽著說道：“相信蘇棠也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他也會心疼的，就算是為了他，你也不能這樣對待自己……”

裴喻舟愣了愣，當他抬頭的時候，額頭上已經一片血紅了，血水順著額頭滴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痛苦地捂著腦袋，“不，蘇棠他恨我，他說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

“為什麽死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我才是最該死的那個！我該死，我該死！”

“裴喻舟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裴媽媽一巴掌扇在了自家兒子的臉上，哭著大聲吼道：“蘇棠已經死了，難道你也要跟著他一塊兒死嗎？你以為你這樣做蘇棠就能心安嗎？你以為他希望看到你這樣尋死覓活的嗎！”

裴喻舟愣住了。

裴媽媽打這一巴掌也心疼，她緊緊地把裴喻舟抱進了懷裡，哭著說道：“媽媽知道你很傷心、很難過，媽媽也很傷心，但是你不能傷害自己，知不知道？”

裴喻舟低垂著眼眸，緊緊地攥著拳頭，沉默。

“媽，蘇棠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

小雨繼續淅淅瀝瀝地下著，在墓園的另一個角落裡，“死去”的蘇棠正臉色蒼白地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跪在墓碑前的裴喻舟，雙手緊緊地抓著輪椅扶手。

凌驍撐著一把傘站在身後，為蘇棠擋去了落下的雨水，他輕輕拍了拍蘇棠微微顫抖的肩膀，“蘇棠，你真的決定了嗎？你能放下他嗎？”

“嗯。”蘇棠點了點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掙扎，隨後便轉移了視線，不再去看遠處的男人，輕聲說道：“我們走吧。”

“好。”凌驍推著輪椅裡的蘇棠轉身走了。

不要回頭，沒有什麽值得眷戀的。

從前的蘇棠已經死了，死在了三天前的那場車禍裡，那個愛著裴喻舟的蘇棠也已經死了，至於裴喻舟，他永遠也不想再看到他。

蘇棠看著遠方的道路，眼裡的掙扎漸漸褪去，目光變得堅定決絕，清澈的眸子裡平靜、毫無波瀾，瞳孔深處帶著幽幽的冷意。

從這一刻，他要開始嶄新的人生。

——

裴喻舟突然感覺有一道目光在盯著他看，那是一種很奇妙又很熟悉的感覺，但是當他抬眸看去的時候，周圍只有空蕩蕩的墓碑，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是蘇棠嗎？

蘇棠……蘇棠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出現了。

“兒子，你看什麽呢？”

“沒什麽……”裴喻舟失魂落魄地坐了下來，雙目無神地看著墓碑上的相片，“媽，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兒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