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窗戶合攏扣緊， 不留一絲縫隙，窗簾被徐徐拉上，清晨的陽光和喧囂一並被攔在窗外， 以免干擾熟睡的人安眠。

Reborn給趴在書桌上就睡著了的沢田綱吉蓋好被子後， 先是下樓跟沢田奈奈說了一聲沢田綱吉今天不下來吃早餐， 自己陪著沢田奈奈共進早餐， 並且保證沢田綱吉只是在睡覺， 沒有生病。等他回到樓上，沢田綱吉還沒睡醒。

Reborn悄無聲息地跳到桌面上， 在沢田綱吉臉正對著的方向盤腿坐下。列恩從Reborn的帽簷上爬下來， 順著他的手臂往下爬。Reborn手腕一翻， 把列恩托在手上，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變色龍身上的鱗片。

Reborn凝視著沢田綱吉的睡臉， 五官柔和俊朗，睫毛濃密， 淡粉色的唇輕抿，他眉頭微皺， 就算睡著了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就這樣一個睡一個看，不知過了多久， 沢田綱吉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是要醒來， Reborn才醒過神。他看了一眼時間， 竟然已經快要中午了。

沢田綱吉掙開朦朧睡意的束縛張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熟悉的身影，“Reborn！”他激動地坐起身，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先倒抽一口冷氣，哀嚎一聲， “疼！”

趴在書桌上睡覺的後遺症顯現出來，沢田綱吉覺得腰背酸疼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他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感到骨節咯咯作響。

Reborn沒好氣地說：“誰讓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這次長記性了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沢田綱吉皺著眉按揉肩頸，齜牙咧嘴地問，“Reborn，你昨晚去哪兒了？”

Reborn用手撫摸著耳旁彎曲的鬢角，輕描淡寫地說：“去找風聊了聊。”

沢田綱吉眼皮一跳，“風也在日本？”

“一平在。”Reborn不滿地看著他，質問道，“你怎麽回事？一晚沒睡？！”

接收到Reborn譴責的眼神，沢田綱吉條件反射的有些心虛，不過想想自己根本沒做錯什麽，加班的事能是錯嗎？於是又理直氣壯起來，“沒辦法，總有些事不在預料之中啊……”

Reborn看著沢田綱吉眼下剛消失沒多久就又出現的青黑，突然說：“阿綱，做你的門外顧問的事，我答應了。”

如果你只是需要我留在你身邊，我答應你。

“不在預料之中……”沢田綱吉愣愣地看著Reborn，嘴唇張張合合，困惑地問，“Reborn，你剛剛說什麽？”他懷疑自己可能是睡蒙了或者還在夢裡——如果是這樣，這個夢還挺美的，要是Reborn說的是戀人、愛人之類的就更好了。

“我可以做你的門外顧問。”看著沢田綱吉臉上寫滿了對自己聽力的不信任，Reborn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又打趣道，“怎麽？你反悔了？”

沢田綱吉如墜夢中地喃喃道：“怎麽可能啊……”

沢田綱吉心如擂鼓。

他看著Reborn漆黑的雙眸，明明是期盼已久的答案，超直感卻瘋狂示警，告訴他如果答應一定會有不想看到的事發生。

沢田綱吉嗓子發乾，“Reborn……”

話說到一半就被手機鈴聲打斷，沢田綱吉松了一口氣，接起電話之前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草壁哲矢。

“草壁，事情怎麽樣了？”沢田綱吉一秒回到工作狀態，神色正經，聲音嚴肅，“恩，好……我知道了。其他的事也要盡快安排！”

“草壁？”Reborn看著沢田綱吉的神色也嚴肅起來，“怎麽回事？”

沢田綱吉揉了揉眉心，“收到了黃金之王的回復，後天見面。”

“黃金之王？”Reborn眉頭緊皺，沉聲問，“阿綱，發生了什麽？”

沢田綱吉微一垂眸，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抬起眼看向Reborn，在對方的目光下正襟危坐，“Reborn，昨天太宰君發給我的那封郵件裡，記載了一些港口Mafia對藍波正在調查的那個組織的報告。”

“有危險？”Reborn看著他的舉動，肯定地說，“跟我有關。”

“那個小偵探江戶川柯南，他是工藤新一。”沢田綱吉迎著Reborn陡然銳利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江戶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最重要和驚悚的話說出來，其他的就好辦了。他憂心忡忡地看著Reborn，“他因為一種藥物身體變回了幼年時期。”

Reborn用疑惑的語氣說：“藥物？”

“APTX4869，這是那種藥物的編號。”沢田綱吉的表情十分複雜，既慶幸跟什麽詛咒沒關系又忌憚這種能達到同樣效果的藥物，“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就是藥物的主要研究員，同樣變小的宮野志保。”

“藥物研究不可能一蹴而就。” Reborn想了想之前獄寺隼人查到的實驗目的，“是研究死而複生的副產品？”

“這個實驗不能再繼續下去！”沢田綱吉堅定地說，“他們應該是得知了有Mafia死而複生的消息，但日本在非時院和港口Mafia、風紀財團的控制下找不到知情人，所以才會找意大利的Mafia家族合作。”

Reborn了然，“你想找黃金之王合作，速戰速決？”

“這種東西絕不能流出一星半點，黃金之王會同意我的觀點的。”沢田綱吉雙腿交疊，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港口Mafia提供了讚助那個組織實驗的富豪的資料。”

Reborn問：“是誰？”

“弗朗西斯·菲茨傑拉德。”這不是個好對付的對象，所以沢田綱吉說，“山本會先去美國。如果需要，獄寺也可以過去，意大利這邊改由大哥坐鎮。”

Reborn點點頭，“菲茨傑拉德也是異能者之一。”

沢田綱吉歎了口氣，“據說他是想要復活他的孩子。”

Reborn顯然對此不屑一顧，“人必須學會承受失去才能真正強大起來。”

沢田綱吉感同身受地說：“但是如果有機會，誰不想讓重要的人回到自己身邊呢？”

Reborn反問：“阿綱，你有想過讓人去研究這種東西嗎？”

“……我不會用別人的生命做代價。”沢田綱吉認真想了想，“但我的確想過，如果你能回來該多好。”一開始幾乎每天都在想，每時每刻都在想，後來不敢再多想，因為害怕自己會崩潰，只能拚命工作去麻痹自己。想出假死計劃的時候，真的松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不用逼迫自己面對這個沒有Reborn的世界。

“人生的過程就是失去和得到的過程，阿綱，你做的很好。”Reborn注視著他，“每個人都會死去，只有靈魂永存。”他用手指隔空點了點沢田綱吉的心口，“在這裡。在每一個記得他的人心裡。”

“我明白你的意思。”沢田綱吉轉移話題道，“雖然有港口Mafia的資料，但目前還是無法推斷出總部的位置，我讓庫洛姆過來了。”

Reborn對沢田綱吉的布置沒有異議，只是提醒道：“小心非時院和港口Mafia聯合起來提供假資料，畢竟都是日本的組織。”港口Mafia掌控關東，黃金之王把日本異能力者的出現限制在關東，說雙方沒有合作傻子都不信！

“我昨晚跟獄寺他們商量了一個晚上。”說到這裡，沢田綱吉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也讓日本分部的人連夜去確認了江戶川柯南和工藤新一的關系，最起碼這方面的情報是正確的。”他用力按了按額角，現在不能再睡了，不然晚上又要睡不著了。

沢田綱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背和腰，“我先去洗漱。”

說完後，沢田綱吉迅速溜之大吉。洗漱完之後也沒有上樓，而是以幫沢田奈奈做家事為借口，在對方身邊蹭來蹭去，讓Reborn找不到跟他單獨談話的機會。

剛剛借著公事引走了Reborn的注意力，現在他得好好想想，雖然Reborn終於答應做他的門外顧問了，但是……

沢田綱吉苦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這麽貪婪的人，明明一開始只是想Reborn留在身邊就好了，現在卻又想Reborn愛我該多好。

接下來的一天，沢田綱吉的腦子都亂哄哄的，又是關於對付那個組織的計劃，又是跟黃金之王的會面注意事項，又是Reborn……

“Reborn……”睡前，沢田綱吉想問些什麽，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昨天獄寺告訴我，你讓他請個擅長日本料理的廚師……”

“最近你胃口變好了，你自己沒發現嗎？”Reborn平躺在沢田綱吉身側，“我本來以為是媽媽的功勞，但是昨天在飯店裡你也沒少吃。果然還是日本的日本料理才足夠正宗。”說到這裡，他有些不滿地說，“你身邊那些負責你生活起居的人也該換一換了，這麽簡單的事都看不出來。”

沢田綱吉心中湧起一陣溫暖，溫和地說：“他們都是我到了意大利之後才開始照顧我的，看不出來也很正常啊。”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門外顧問的事，沢田綱吉沒有再提，Reborn也沒有再問。

他想知道的事已經知道了，沢田綱吉想要的不止於此。Reborn也知道沢田綱吉想要什麽，但是……

就算詛咒解除了，兩個人依舊有二十年的年齡差。難不成真的要讓沢田綱吉浪費生命中最美好的二十年等他再長大一次？

Reborn翻了個身，側身面對沢田綱吉，看著對方已經完全長開的成熟俊朗的眉眼。

現在的沢田綱吉也許不會在意他們之間的年齡差，對旁人的怪異的目光也只會一笑了之。

但是再過二十年呢？年近五十的沢田綱吉和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他，那時候再有人說他們是父子，心思細膩的沢田綱吉還會像現在這樣不以為意嗎？他會是什麽感覺呢？

再過二十年呢？已經衰老的沢田綱吉和風華正茂的他，那個時候的沢田綱吉真的不會介意嗎？

不可能的。

Reborn比沢田綱吉更了解他自己。

那個時候的沢田綱吉絕對會認為是自己耽誤了他，完全忽略明明按照真實年齡算是他更大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