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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第24章
梁承將數學卷子放回一摞試卷的頂端, 從底部精準地抽出生物卷,卷面大片空白,分數不忍卒視, 他說︰“確實不一樣, 我十六歲的時候沒見過這麼爛的成績。”

喬苑林的一點希冀光速破碎, 道︰“我只是偏科。”

梁承問︰“偏科很光榮?”

喬苑林說︰“我不是學不會,是故意不學。”

梁承又問︰“不學很驕傲?”

一剎那,喬苑林恍然覺得面前坐著的是段思存,不得不說, 七中出來的師生都很會掃人興致。他移開手,說︰“要是沒啥事, 我回屋了。”

“你不是要吹空調麼。”梁承站起來, 把喬苑林按在椅子上,一抖試卷,“卷子不改等於廢紙, 幫你扔了?”

喬苑林問︰“扔哪啊……”

梁承回答︰“不可回收垃圾桶,這次應該不會錯。”

喬苑林奪回卷子,在桌上鋪平,隨便拿起一支筆,梁承的手掌仍按在肩上, 他歪過頭用下巴蹭了蹭, 說︰“大哥,我改還不行嗎?”

迫於梁承的淫威,喬苑林老實改了一下午卷子,心裡煩,一隻手在下面摳牛仔褲的破洞,改完把洞擴大了一倍。

他怕梁承繼續拿生物折磨他, 決定出門避風頭,於是向補習班預約了幾節課。

第二天一早,喬苑林挎著絳紫團花購物包出門,小樂去上學,遇見他還以為現在不流行背書包了。

旗袍店裡,收音機年頭久遠,唱到一半變成刺啦刺啦的聲音。

這是喬苑林姥爺送給王芮之的生日禮物,她一直湊合著用,上一次故障送去修理,維修店的老板勸她換個新的。

梁承從二樓下來,見老太太守著收音機按來按去,電流聲斷斷續續,沒多久徹底吱不出聲來。

王芮之不死心,說︰“小梁,你幫我關下門,我去趟維修店。”

長林街上就有一家,把東西送去頂多二十分鐘,梁承說︰“不用關,我幫你看著。”

王芮之道︰“那家店的老板上次說不好修,我不找他了,多跑幾個地方問問,一時半刻恐怕回不來。”

梁承看了下收音機的型號,說︰“給我試試。”

王芮之問︰“你會修?”

梁承回答︰“我專門學過。”

“真的?”王芮之驚訝道,“年輕人很少學這個的。”

梁承沒接腔,把收音機拿進屋裡,王芮之去倉庫抱了一隻小箱子,上面是工具盒,下面盡是些有毛病的物件。

梁承有一年多沒修過了,方法沒忘,但手生,耗費一個多小時令收音機起死回生。

店內又響起鄧麗君的甜嗓,王芮之歡喜得很,非要支付他一筆維修費。

梁承轉移話題,問︰“這些都是壞的?”

“是啊,有些還挺新的,我沒舍得扔。”王芮之說,“你有興趣就都給你。”

梁承沒興趣浪費時間修一堆破爛兒,但為了拒絕王芮之的維修費,便收下了,謊稱修好拿去賣二手。

他端著箱子上了樓,放在椅邊,開始看書。

喬苑林的電腦上貼著一張便簽,寫著密碼、已付費可直接使用的軟件、不要動的文件夾。梁承查了些資料,不小心關掉頁面,隻好拉下歷史瀏覽記錄。

有一條顯示“平海市第七中學校內論壇——詢問貼……”

後面的字看不到了,梁承點開記錄,跳轉到貼子首頁,發帖時間是昨天喬苑林改完卷子的傍晚。

標題很誇張︰走投無路,打聽一下七中的學霸。

梁承握住了拳頭,向下看正文,出現一張生物卷子的照片。

喬苑林把個人信息打了馬賽克,寫道︰理競班的學霸幫忙看看,憑良心說,你們真沒見過這麼爛的成績嗎?

有人說“沒見過”,喬苑林回復︰別吹牛。

有人認出是德心的周考卷,喬苑林回復︰我們周五考,不用周六去學校。

有人問年級排名,喬苑林回復︰很穩定,常年第二。

有人笑他“萬年老二”,喬苑林回復︰段思存是你嗎?

梁承松開拳頭,牙關也松開逸出極其無語的一聲笑,看完關機,屏幕變黑的一刻才想起資料忘了查。

他索性合上書,低頭瞥見那一箱破爛兒。

有mp4、血糖儀,梁承翻了翻,發現一支八成新的錄音筆,原是林成碧采訪用的,一年前落在這兒,被茶水泡過一次。

梁承拿了把小號螺絲刀,把錄音筆拆解開,從內置麥克到芯片一一檢查。

一輛貨車駛入巷口,梁承太專心沒聽見,他將全部零件重新安裝,固定外殼,然後測試一下有沒有修好。

錄音全部清空了,梁承先按電源鍵,再按下“錄音”。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風把門吹開,喬苑林興高采烈地出現在門口,喊道︰“梁承哥,我下課了!”

梁承按下“停止”,頭也沒回︰“幫我關上門。”

“你出來看!”喬苑林沒邀到功是不會走的,“我買新熱水器了!”

補習班附近有一家電器城,喬苑林說到做到,去買了一台新的,把獎學金花得一毛不剩。

安裝師傅進浴室乾活,梁承和喬苑林在走廊上立著,斜陽的橘彩灑進來,帶著熱氣。喬苑林貼住牆壁降溫,說︰“一會兒你先洗。”

梁承看他霞色的臉,忽然想吃一碗西瓜味的冰。

嶄新的熱水器裝好,天黑了。淋浴間的架子上多了一套洗護用品,花香型,是喬苑林砸金蛋中的三等獎。

梁承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濕著頭髮,去陽台上吹自然風。

天台落下一聲口哨,吹得有點漏音,梁承回頭看,喬苑林塞著耳機站在上面,嘴唇還微微噘著。

梁承問︰“又打電話?”

“已經打完了。”喬苑林說,“其實是段老師打給我。”

梁承似乎沒興趣知道,拿起水壺澆花。

喬苑林說︰“段老師向我問起你,問你現在做些什麼,過得怎麼樣。”

“你告訴他了?”梁承問。

“沒有。”喬苑林說,“你應該不想讓他知道你幫人追債吧,至於過得怎麼樣,我也不好說。”

梁承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喬苑林說︰“段老師還問你的聯系方式,他很想見你。”

梁承說︰“算了吧。”

“可段老師一直惦記著你。”喬苑林道,“他教過那麼多學生,你是他最優秀的一個,也是他最看重的。”

梁承說︰“行了,別吹了。”

喬苑林還有許多不明白,梁承為什麼沒繼續念書,做醫生的媽媽在哪裡,那名老警察是誰……他沒有立場詢問,也沒有信心能問出答案。

月淡星疏,有一顆星星卻出奇地亮,喬苑林說︰“哥,你上來。”

梁承︰“恐高。”

“真的假的,那我下去。”

喬苑林抓著牆邊的梯子往下爬,鐵管松動了,一邊搖晃一邊咯吱作響,鐵銹和牆灰一並簌簌飄落。

他湊到梁承身邊,聞見薄荷香皂味,說︰“你沒用新沐浴露啊。”

梁承挪開一步︰“我暈香。”

喬苑林習慣了這種糊弄,梁承生人勿近,那他可以另闢蹊徑,說︰“你不喜歡被人了解,那你想不想了解我啊?”

梁承回答︰“不想。”

喬苑林問︰“你不好奇救的是什麼人嗎?”

梁承說︰“事兒逼。”

喬苑林不太爽,礙於恩情只能忍著。這時,梁承放在花架上的手機亮起屏幕,來電顯示“應哥”。

梁承接通,簡單說了兩句,掛線後放下水壺。

短發吹得半乾,他呼了一把往外走,邁出的步子還沒踩實,喬苑林已經抓住了他。

去做什麼並不難猜,只是喬苑林不確定今晚是盯梢,還是逮人。他明知梁承會煩,仍忍不住說︰“別去,行不行?”

梁承脫開他的手,說︰“少管閑事。”

喬苑林道︰“你非得去追債麼,上一次受傷才過去多久,別乾這種危險的活兒了。”

梁承說︰“你管得太寬了。”

“我知道,咱們沒熟到那份上。”喬苑林頓了一下,“那我怎麼做能跟你更熟?”

梁承回答︰“夠嗆,差四歲有代溝了。”

走廊沒開燈,梁承大步穿過一條窄長的黑暗,把喬苑林拋在亮光裡。手臂內側,沾著一點對方掌心留下的銹斑。

長林街上的店鋪絡續打烊,晚屏巷中的家家戶戶也逐漸滅了燈火。

喬苑林趕在便利店關門前買了一隻燈泡,大瓦數,回來換掉舊的。他用新沐浴露洗澡,真的很香,早知應該把梁承燻暈。

一過凌晨,老城區變得半死不活。

梁承繞過大半個平海,四肢吹得發麻,中途在加油站停留,他打開微信,除了委托人的轉帳沒有其他消息。

目的地是一處公租房,一切還算順利,沒發生口角或肢體沖突,找到人就交了工。

應小瓊叫他去大排檔吃消夜,他沒胃口,凌晨三點一路飛馳,加滿的油又耗盡了。

摩托車慢下來,在巷口徹底熄火,梁承把車停在牆邊,勾著車鑰匙和頭盔緩緩地走回去。

幾十米的昏暗走完,到小樓一側,梁承不禁站住,小小的門庭裡,一盞白熾燈亮得晃人眼楮。

燈下門前,喬苑林坐在小板凳上,疲倦,蒼白,執著,膝頭平攤著翻掉頁的法語單詞本。

喬苑林在寂靜裡等過醫院加班的喬文淵,也等過電視台趕稿的林成碧,耐心鍛煉得和黑夜一樣長。

梁承看了他一會兒,走過去蹲下身,與他平視。

離近才看清,喬苑林裸露的皮膚上叮了許多蚊子包,眼尾也有一顆,他癢,粗暴地抓了幾下。

梁承製住他的手,沒用力,說︰“你是不是有病?”

喬苑林翻過一頁書,嘴硬道︰“我不是在等你,是為了準備法語考試。”

梁承說︰“噢。”

喬苑林蹙起眉毛,不幽怨,流露出的是一份不被在意的窘澀。忽然,梁承伸出手,虛懸地罩住他的臉。

那隻手掌很大,很冷,喬苑林放棄從指縫中窺視,眼皮一抖合住了。

他悶聲道︰“你幹什麼?”

梁承第一次主動提三年前,說︰“記不記得那天我救你,先這樣呼了你一把。”

喬苑林記得,他當時痛苦地眯著眼楮,有一個人跑過來,用一樣溫度的手掌蓋住他的臉,然後他閉上眼楮什麼都看不到了。

梁承遮著那目光,說︰“我不想讓你看見我。”

喬苑林問︰“為什麼?”

梁承放下手,指尖滑過喬苑林眼尾的蚊子包,他站起來,打個不耐煩的哈欠,說︰“困了,上樓睡覺。”

喬苑林頃刻間心緒如麻,全堵在胸口,追喊道︰“梁承,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天快亮了,屋內是灰調的水墨色。

對面房門 的一關,帶著不小的氣性,梁承捏著衣領一頓,安靜後換下衣服搭在椅背上。

桌面維持著昨天下午的狀態,他拿起錄音筆,借稀薄的光按下播放鍵,修好後存儲的第一句錄音跳進耳朵裡——

“梁承哥,我下課了!”

梁承困乏的身體續上一點精神,從工具盒裡拾了支螺絲刀。

早霞朦朧,星星隱沒,梁承走到陽台,將掛在牆面上的梯子擰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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