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芙把最後一口沙拉吃完，程俊滿意地笑了笑，和小時候一樣扯了扯小芙的長發，又習慣性地幫她擼到了耳朵後面。“小俊你還是這麼溫柔，我要是喜歡的是你就好了。”

連曉芙隨口的一句話，讓程俊心裡咯！了一下，他收回手放到身側，問說：“聽說你生病了？”

“沒什麼大病，就是偶爾情緒不太好？”小芙喝了幾口牛奶又放下，“我喜歡朗哥十幾年，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他，現在卻突然間告訴我他要娶別人，簡直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大的笑話！”

“那你也不能折磨自己，看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那你天天來陪我吃飯。”

“我又不是你的保鏢，怎麼能天天陪你吃飯。”

“看，連你也嫌棄我了。”小芙哀歎了一聲。

“好啦好啦，我這些天一有空就過來，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小芙笑了笑，可笑容剛上嘴角，卻又被淹沒在苦澀中，“朗哥的婚禮準備的怎麼樣了？”

“都挺順利。”

“你說，我要是跳個樓割個脈之類的，他會不會把婚禮延期？”連曉芙用輕松的口吻問著，可表情卻異常嚴肅。

程俊心裡又是一驚，脫口就將程朗要他帶的話說出了口：“我哥讓我跟你說，這婚他結定了。”

小芙瞬間變了臉色，捏著玻璃杯的手指使勁一用力，居然將杯子砸到了地毯上，“那你也幫我帶話給他，我一定讓他結不成這個婚！”

“小芙！”程俊被突然盛怒的連曉芙嚇了一跳，“你發什麼瘋！”

“你們人人都說我發瘋，連你也不例外是不是？你也站到他們那邊了？”小芙的眼裡漸漸起了霧水，“你們對我好都是假的！”

“小芙，你好好聽我說……”

“不聽，你滾，滾出我的房間！”連曉芙拽著程俊向門外推去，程俊想勸她，又怕手腳不知輕重弄疼她，正糾纏不下，就聽門口有人說：“鬧夠了沒？程俊，你先出來。”

“哥！哥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朗哥！”小芙突然放開了程俊，直接撲向出現在門口的連曉輝。

“我說過，不準你去！好好一個姑娘家，現在搞成什麼樣子？你還要不要臉了！”

“我要去找朗哥！”連曉芙忽然轉身衝想樓梯口，誰知樓梯道邊突然冒出兩個黑衣人，一人一邊拽住她，就跟老鷹捉小雞似的把她拖回了房間。

“你們這是乾嗎？”程俊被眼前的變故驚怒，剛想衝過去護住連曉芙，卻發覺身體被人從後面拉住。

“別過去，你勸不了她的，醫生已經來了。”連曉輝說完，就見一個白服醫生和一個護士匆匆走進房間，兩個黑衣人將連曉芙壓在床上，醫生迅速地從醫藥箱裡拿出針筒和藥瓶。

“這是要乾嗎？”程俊緊繃著一張臉問。

“給她打鎮定劑。”連曉輝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冷冷說：“自從知道你哥結婚以後，她的情緒越來越糟，我和爺爺現在只希望過段時間後，她能自己想通。你若是想來看她，我不會阻止你，但你要習慣現在的連曉芙，還有，請盡量不要再刺激她。”

“我知道了。”

“你今天可以回去了。”連曉輝顯然在逐客。

“我明天可以來嗎？”看著床上終於平靜下來的小芙，程俊隻覺得喉嚨有些哽咽。

“隨便你。”

“謝謝。”

連曉輝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用謝我，倒是我要謝謝你，今天她難得好好吃了頓早餐。”

“怎麼會這樣……”輕聲的喃喃自語，仿佛是一個解不開的困惑在程俊心裡越繞越大，他實再無法想象，眼前這個需要靠鎮靜劑才能安靜下來的人，會是曾經那個帶著快樂的笑容，成日在他和程朗身邊的小芙。

程俊回到白家莊園正好是中午，徐肅在一樓客廳裡看書，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灑進來，照著他半邊身子，整個人都有種微微透著光的感覺。

焦躁了一上午的心，在那一刻沈澱下來，程俊輕手輕腳走上前，從沙發後環住了徐肅。

“回來了？”臉貼著臉的親密，徐肅感受著程俊面頰的冰冷，伸出窩在披毯裡的手摸了摸他的臉。

“那麼認真看什麼呢？連我進來都不知道。”程俊一伸脖子，見到徐肅手裡的東西，一下急了，“一定是媽咪給你的，對不對！”

“恩，挺好玩的。”徐肅手裡赫然是程俊小時候的作業本，身前的茶幾上還堆著幾本相冊和畢業冊。

“原來你小時侯的志願是開飛機啊，哈哈哈哈。”徐肅開懷大笑，程俊立刻紅了臉，搶過作業本扔到一邊，“你敢再笑我，我就讓你明天下不了床！”

“你就會拿這個威脅我，還有新招嗎？小朋友？”徐肅轉過身半跪在沙發上，伸手勾住程俊湊上前，披毯無聲無息地落到一邊，半搭在地板上。

“你說了那麼多次，可沒有一次兌現哦！”徐肅的雙眸直直看著程俊，挑釁的口吻隱隱暗示著什麼。

“你在下戰書嗎？”程俊不甘示弱地抱緊他。

“你覺得呢？”

“好，那我們就把早上沒做完的事給辦了！”程俊手臂一撈，輕易地將徐肅抱起來朝樓上走去。

沙發上，被扔在一邊的作業本還攤在那裡，那是程俊十二歲時，家庭中文老師布置給他的作文，標題是[我的志願]，標題下幾行歪歪斜斜的中文字：我的志願是長大後可以開飛機，然後我要帶著小芙一起周遊全世界……

情事結束，程俊體貼地下樓找張嬸下了兩碗雞蛋面端回房間，徐肅正好洗完澡出來，隻穿著件浴袍，修長的長腿露在長袍外。

程俊春風得意地瞄了眼半個小時候前還纏在自己身上的那雙長腿，聞著被帶出洗浴室的沐浴乳的香味，隻恨不得再把徐肅壓回床上去多做幾次。

徐肅見他眼神在自己身上飄來飄去，哪不知道他的想法，趕忙一緊浴袍。

程俊看到徐肅的小動作也是一樂，將兩碗面條放到桌上，而後招呼他過來坐下吃麵。

徐肅警覺地一蹭一蹭來到桌前，聞著面香才發覺自己肚子餓地厲害，轉眼再看看程俊一副看他笑話的樣子，哼了一聲後，乾脆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吃慢點，當心燙！”

徐肅的吃相並不文雅，只是看在程俊眼裡卻特別可愛，他撐著手看了半天，忽然感慨說：“想當年我們也這麼面對面地坐一起吃外賣，還是在你那間小破屋裡，你記得嗎？”

“記得，那次你是故意把湯灑我身上的吧？”徐肅橫了他一眼。

“是啊！我是故意的！”程俊也比避諱，只是承認完後卻呵呵一笑，又說：“不過現在想想，也許那個時候你就引起我的興趣了，不然我怎麼會招惹你？”

“好意思說！”徐肅啐了他一口，恨恨道：“也不知道誰當初心情不好硬拉我上床當發泄！”

“沒有那時，哪有今日？”程俊大言不慚地伸出一隻手捏了下徐肅的臉，“我可一點都不後悔！”

“吃麵吧，要涼了！”徐肅推了推另一碗面催促。“吃完了我帶你出去晃晃。”

“好啊。對了，小芙的病好點嗎？”

程俊剛夾起的面跌落碗中，用筷子隨意攪動了幾下，他搖著頭低沈下聲音說：“不好，很不好。”

“怎麼了？”徐肅見他立刻耷拉下的神情，意識到情況也許並不樂觀。

“需要鎮定劑才能安靜下來，你說她情況能好嗎？”程俊想起小芙消瘦下的臉龐和眼裡的瘋狂與悲傷，心裡一陣酸澀，“這幾天我會抽空再去多看看她，希望能有點用。”

徐肅將嘴裡的面吞下，輕輕“恩”了一聲。

“等我哥婚禮一結束，我們就回去吧。”程俊看著低頭吃麵的徐肅，沒來由的心慌了一下，“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其他人，就當眼不見為淨！”

“說什麼呢，這些都是你家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是是，師兄教訓的好，師弟當謹遵教誨！為表師弟誠心，吃完面我先幫你揉腰！”

一聽程俊最後半句話，徐肅紅著臉瞪了他一眼，一雙明亮的眼裡是盡是溫暖笑意。

程朗的晚餐定在一家中式餐廳。

程俊帶著徐肅找到這間餐廳的時候，兩人都吃了一驚，誰都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看到人工雕琢出的小橋流水人家般的地方，雖然在店內看起來比實景要小了許多，但卻別有一番風味。

“這裡設計很特別呢。”徐肅環顧四周，剛覺眼花繚亂，卻見程俊拉著他朝一個假山背後走去。

假山背後是一截拱形木橋，木橋下是小小一方人工水潭，清晰可見並不深的水底鋪著五顏六色的鵝卵石，而水裡幾條紅色的小鯉魚正悠哉悠哉地遊晃。

過了橋是一處庭院，庭院裡三三兩兩擺著些桌椅，每副桌椅間都用屏風隔離出私人空間，別有新意。

有個帶位的服務生正等在橋邊，見到程俊和徐肅後徑直將他們帶到最靠近水潭邊的一個屏風後，就見程朗已經坐在位置上等著他們了。

“哥？大嫂還沒到？”程俊只見程朗一人，不禁問道。

“她馬上就來，你們先坐。”程朗話還沒說完，就見一人從屏風後閃了進來，爽朗的笑聲緊跟著吹了進來：“誰是你大嫂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還沒嫁給你哥，保不準明天反悔呢？！”

程俊和徐肅紛紛扭頭看去，就見一個剪著一頭利落短發，上身一件長袖露肩毛黑色衣，下穿一條寬松低腰迷彩褲，配駝色高綁登山靴的女生出現在他們身後。

“我叫Anna，二十六歲，設計師，很高興見到你們。”Anna說完打了個響指招來一個服務生：“麻煩先開一瓶白葡萄酒，要澳洲的，牌子年份風味隨便，記得要帶果香！”

“工作完了？”程朗替她拉開椅子。

“恩，交代完了。”Anna看著坐在對面的程俊和徐肅，笑著說：“你們不要那麼拘束，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可我對你們不陌生哦。”

程朗不知為何低低咳嗽了一聲，可Anna並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伸出食指指向程俊，“你，應該就是阿朗的弟弟程俊吧？至於你……”，她將食指偏向右邊，“你是他的同性情侶，你叫徐肅。”

程俊和徐肅對看一眼，都有些尷尬，程朗在一邊只是默默看了眼Anna，也沒有接話。

“喂，你們怎麼不說話？”見對面兩個人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Anna好奇地在他們眼前揮了揮手：“你們傻了？”

程俊不好意思地一摸腦袋，說：“我是沒想到你那麼直接，還有，沒想到你知道那麼多。”

“他都告訴我啦。”Anna一指程朗，“他從來不會瞞我任何事，這也是我答應他求婚的原因之一。”

“可是，你不會覺得不能接受嗎？”看著眼前這個爽朗而直接的女生，徐肅感到親切之余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不能接受？”Anna哈哈大笑，“阿朗沒告訴你們，我弟弟也是gay嗎？”

程朗又看了眼Anna，忍不住抿著嘴搖頭，可是嘴角卻帶著縱容的笑意。

“我會認識阿朗是因為我弟弟，因為他一開始喜歡阿朗，經常粘著他，一來二往受了他不少氣，我為幫自己弟弟報不平就來找他麻煩，結果糊狸糊塗就跟他在一起了。”

程俊剛入口的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好在他反應地快，硬給吞了下去，可惜還是嗆到了，連連咳嗽。“你這是什麼反應？”Anna也笑了出來。

“那你弟弟現在？？？”這是徐肅問的。

“噢，跟他助手在一起了，知道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他們居然瞞著我，哼！”

這下連徐肅也傻了，卻不想程俊忽然捧腹大笑，拿著杯子的手伸向程朗，“所以你現在是被gay包圍了啊！！！”

程朗的表情明顯抽搐了一下，看著程俊止不住笑的樣子，他立刻又恢復無動於衷的樣子回答：“那是你們的自由，反正我有Anna了。”

程俊收住笑，張大雙眼好奇地觀察起程朗，“哥，我發覺你變了。”

“廢話，也不看看誰調教的！”Anna在旁邊插話，誰知一不當心胳膊肘撞翻了水杯，水翻在了她的褲子上。

“怎麼那麼不小心。”一直沒有表情的程朗眉頭一動，迅速拿起手邊的餐巾幫她擦著褲子。

“沒關系，反正是水，沒多久就幹了。”

“吸掉一點水乾地快！”程朗低著頭，一遍遍細心地輕拭著水漬，Anna笑眯眯地看著他，輕柔地說了聲“謝謝。”

程朗抬起頭，伸出另隻手揉了下Anna的短發，竟然難得地笑了。

程俊看著眼前的一幕，原本還怪責程朗的心頓時煙消雲散，因為也只有他知道，這十幾年來無論連曉芙怎樣努力，都沒得到過程朗這樣關注的眼神和溫柔的笑容。

而Anna，這個爽朗直率地仿佛陽光一樣的女孩，卻在不經意間打開了程朗堅固的心扉。

原來不是程朗不懂愛，而是他還沒有碰上他愛的那個人罷了。

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

感覺到台子底下牽住自己的那隻手，程俊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人，而後反手握緊，綻開笑容。

“喂，我聽說你們的事老太爺那還不知道？”Anna一轉眼正好看到程俊與徐肅的相視一笑，不知怎麼心裡也是一動，然後一拍程朗的肩膀道：“我和你哥一定站在你們這邊的，小肅，要是小俊欺負你，你告訴我，做大嫂的幫你揍他。”

“你剛才還說不一定嫁給我的，怎麼現在到成大嫂了？”程朗勾起嘴角，眼裡居然流露出幾分調笑的意思，跟平日程俊的痞氣有點相象，“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又耍賴說不嫁！”

“我就不嫁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不過最近工作比較忙，也許你弟弟的另一半要好久才能回家。”

“姓程的，你威脅我！”

“那你嫁不嫁？”

“哼，嫁，嫁過去天天折磨你！”

“求之不得！”

程俊聽著Anna和程朗的對話，渾身打了個顫，好在葡萄酒送了上來，才算暫時阻止了這對“小夫妻”的鬥嘴。

“今天我是徹底對我哥改觀了！”程俊掏出手機無聊地發了條短信給徐肅，不多時收到回信：“我覺得你哥沒你說得那麼嚴肅。”

“充分說明人類在進步。”

“那你什麼時候進步？”

“我已經很完美，沒有進步的空間。”

“皮厚。”

“我承認你的皮比較嫩，因為我剛裡裡外外摸過。”

“……”

台上鬧地正歡，台下在暗撮撮的角落裡，兩個無聊的人也聊地正歡，如果時間能永遠停止在這一刻，那該多好呢？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飯後每人喝了一小杯酒，氣氛正好的時候程朗的手機響起。

接了電話後，他的臉色一點點又變地嚴肅起來，掛上手機，他看向程俊說：“老太爺回來了。”

因為酒精關系而輕飄飄的神經突然啪的一聲斷了，程俊放下手裡的酒杯，改喝一口清水，而後握住了徐肅的手：“走，回家！”

“我跟你們一起回去。”程朗也站了起來。

“你們喝了酒還想開車？”Anna站在程朗身邊，叫來服務生叮囑了幾句，而後說：“我讓店裡的司機送你們回去，你們的車就停這，明天再找人來取。”

“這樣也好”程朗點頭，再看程俊還有些迷茫的樣子，敲了下他的腦袋說：“這家店的老板是Anna的爹地。”

“噢！”程俊終於恍然大悟。

“你們先回去，別讓老太爺等久了，還有，小俊，你說話要小心哦！”Anna的面色也有點擔心，隻得不住叮嚀。

“放心，我會看著他們的。”程朗捏了捏Anna的手，然後帶著程俊和徐肅匆匆忙忙離開。

回到白家莊園，客廳裡卻只有白雨霖一人，見他們三人一起回來，她只是輕掃了三人一眼，而後對程俊說：“老太爺讓你們去四合院見他。”

“我們？”程俊皺眉。

“你們三個人一起去。你許久不回來，怎麼也得去見下老太爺，小朗這邊，老太爺帶了些紅酒回來讓你去挑，應該是為喜宴做準備，至於徐肅，你是客人也是小輩，怎麼也得去跟老太爺打個招呼，不然有失禮貌。”

“媽咪說的是，我們一起去。”程朗推了推還有些猶豫的程俊，小聲說：“不管老太爺知道多少，你總得讓他先見見徐肅，要是第一回就失了禮貌，老太爺會更不喜歡的。”

“恩。”程俊覺得有理，一點頭，再看向身邊一臉茫然無措的徐肅，小聲提醒道“到時候，你就跟我們一起叫老太爺就行了，其他的見機行事吧。”

“只要你們想在一起，沒有過不去的坎。”程朗扔下句話，率先走在了前頭，程俊和徐肅對看一眼，彼此加快腳步跟了出去。

從後門出去右拐，順著小徑直走五六分鍾，就到了一方小巧玲瓏的日式四合院的門口。

木頭做的院門大大敞開著，可以看到庭院深處的房間裡透出隱隱亮光。踏著鵝卵石一路穿過庭院，就見兩節木台階到腳下，三人先後除鞋，隻穿著襪子踩上去。

程朗帶頭跪在門外，敲了兩下門板後，低聲說：“老太爺，我們來了。”

沈默幾秒鍾，只聽門內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吧。”

程朗挺直身體伸出手朝兩邊移開木門，而後慢慢站起身，他身後的程俊和徐肅也跟著一起進了屋。

這是一間質樸而簡單的木質房間，四面白刷刷的牆，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副狂草的毛筆字，房間中央是個榻榻米，不大的桌幾上是一套精致的功夫茶具，桌邊左邊的地板上端放著一個小小的青瓷香爐，從蓋上的洞口裡飄出嫋嫋白煙，是檀香的味道，而桌幾的右邊正用一個粗陋古樸的陶壺燒著開水，咕嚕咕嚕的開水聲充滿整個房間。

進來的三人並排在茶幾前端端正正得跪坐著，一個滿頭白發卻精神熠熠的老頭以同樣的姿勢坐在他們對面，專心等待著一邊的白水沸騰。

“老太爺，我們來了。”程朗先開了口。

“恩。”老太爺白子宣點了點頭，見水開了，用一塊毛巾包著手，拎起陶壺開始沏茶，直到三個青花瓷小茶碗裡都倒滿了清澈嫩淡綠的茶水，他才抬起眼看了下面前的三個人。

他的眼光先落在程朗身上，不溫不火的聲音慢慢響起：“婚禮籌備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還剩一些小細節的東西，這兩天能敲定。”

“恩，我從阿爾薩斯帶了幾支紅酒回來，你挑一下，選一種做喜宴用。”

“是，謝謝老太爺。”

白子宣的視線又移到程俊身上，“臭小子，知道回來了？這次準備呆多久？”

“哥哥婚禮一結束我就回去。”

白子宣沒有響，只是很自然地看向徐肅：“你就是小俊的朋友吧？”

“老太爺好，我叫徐肅，和程俊是一個事務所的模特。”

“恩，我知道。”白子宣微微點頭，“上次小俊讓我幫的忙，就是為你吧？”

“上次？”徐肅不解地看了眼程俊。

“小俊說你妹妹在澳洲出車禍，讓我幫忙搞定你們護照和機票。”

徐肅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可他還沒緩過神，就聽白子宣又說：“呵呵，能讓我這個倔脾氣的外孫主動跟我認錯，還低聲下氣來求我，真是第一次，看來你們關系很好。”

徐肅的眼皮跳了一下，嘴唇也微微發白，“我是他師兄，一直關系很好。”

“恩，辛苦你多幫在我在那邊看著點他，他這孩子從小調皮，管也管不住。”白子宣一頓，看了看程俊欲言又止的樣子，接著說：“既然這次來，你也不要客氣，有需要盡管跟管家說，當是自己家就行，我這老頭子也不會唱出來，免得你們年輕人一看到我就拘束。”

白子宣峰回路轉的一襲話讓三人都摸不著頭腦，但顯然老太爺沒有要深究的意思，難道他真的還不知道程俊與徐肅的關系？

程朗和程俊對看一眼，眼裡都有絲疑惑，卻也都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小俊啊，你今天去看小芙了？”白子宣又問向程俊。

“是啊，我上午去的。”

“小芙情況怎麼樣？”

“不是很好。”

白子宣聽到這，略帶責備的看了眼程朗，而後重重哼了一聲，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小俊你最近有空多去開導開導小芙，畢竟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深。再說，小芙變成這樣我們也有責任，我都沒臉去見老朋友了！”

“老太爺放心，我今天跟連曉輝說過了，這幾天我會常去。”

“那就好。”白子宣連連點頭，“小俊啊，外公這幾天一直在想一件事。”

“老太爺，什麼事？”

“我記得你以前一直都很喜歡小芙吧？”白子宣的嘴角邊有了點和藹的笑容，“外公一直在想，等小芙病好後，不如讓我們這兩個長輩做主，讓你和小芙結婚。”

“什麼！”程俊面色刹青，再看一邊的徐肅，一張臉白得沒了血色。

“怎麼？你不願意？還是擔心小芙不答應？你放心，我和小芙的爺爺已經商量好了，這件婚事我們給你們做主，你放心。”

“老太爺，我不能娶小芙。”程俊心裡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隻恨不得立刻告訴老太爺自己喜歡的人身邊的這個男人，好在程朗在底下使勁拉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他和程朗都明白，無論白子宣說這些話是故意還是無意，但若當面反駁他，後果一定更慘。

“為什麼？”白子宣聽到這個答案也沒有太多驚訝，只是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徐肅，弄得徐肅緊張地心跳加速。

“那個……老太爺，我這不是還在做模特麼，一時半會也回不了法國，怎麼能結婚？太早了一點，我還想多玩幾年呢。”程俊硬編出個理由。

“玩？你以為你幾歲還玩？你看看小朗，一畢業就來幫我的忙，你呢？大學不讀完也就算了，還在外面做什麼模特？你有認真做嗎？還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不是我跟你們老板有交情，你以為你能舒服到現在？”白子宣瞪了他一眼，又說：“我正要跟你說，這次回去好好整理整理東西，選個日子就回來吧，徐肅啊，我看你要比我們家小俊穩重懂事多了，你們回去後你也幫我勸勸他，讓他早點想通早點回來，少在那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