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漾成躬身的時候肩胛骨凸出，襯得整個人異常消瘦。

孫開寧十分不忍，他哪怕對許漾成沒那種心思，也當做親兄弟這些年。

手帕伸到半空中被許漾成一把抓住，孫開寧同他相碰的地方一片濕冷，低頭間兩人四目相對，許漾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沉聲道：“我們談談。”

不知道為何，聽許漾成這麽說孫開寧這些天心中緊擰的某根弦一下子松開，是了，老死不相往來不是他們的結局，他其實也想跟許漾成好好談談。

“老地方？”許漾成挑眉，“我先過去。”他說完抽走手，連帶著手帕一並拿走，然後抵在唇邊輕咳兩聲，末了將帕子往兜裡一揣，一切如常。

馮少昀將自己朋友扶起來，抬起頭眼中帶淚地看向孫開寧，他是長相較為柔美的那類Omega，這般作態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滋味，要是尋常Alpha可能真的頂不住，但孫開寧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等許漾成關上包間門後說道：“我覺得我們兩個不合適。”

馮少昀自然不答應，倉惶問道：“怎樣才算合適？”

“門當戶對吧。”孫開寧信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卻是掐滅了馮少昀心頭的希望，他就算努力十輩子，也不可能跟孫開寧劃上等號，其實也知道長久不了，但跟這個優秀的Alpha在一起，多少會生出幾分妄念，想著萬一得到對方的一顆真心，不僅家裡日子能好過一些，也算有了個依靠，可孫開寧說翻臉就翻臉，他看著男人拿起衣服，操作了一下手機，有短信提示音，分明一開始就是奔著錢去的，可此刻發覺孫開寧是打錢了事，馮少昀仍舊難堪極了。

孫開寧裝好手機想問問遲寒什麽打算，抬眼就看到那位傳聞中的頂級Alpha俯首做小，雖然面色淡漠矜貴，但對著秦聞有說不出的狗腿，身後甚至都有一條尾巴在搖來搖去。

“還早，想不想吃點兒什麽？”遲寒問。

秦聞認真道：“我想吃路邊攤，缽缽雞之類的，但是你可能吃不慣。”

遲寒挑眉：“怎麽，我吃不慣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帶上桃酥。”秦聞接道，“還有小白。”

遲寒：“……”帶誰都不帶他？！這還有天理嗎？

秦聞沒忍住抿唇一笑，牽住遲寒的手：“走了。”怎麽可能不帶他。

眾人：“……”這狗糧真是躲都躲不掉啊。

“我……”孫開寧這邊張嘴，那邊遲寒已經帶著秦聞出去了，“砰”一下摔上門，不滿顯而易見。

遲寒不管孫開寧要談幾個Omega，也不管是男是女，但相識這些年，他見不上孫開寧用這種方式折辱許漾成，好在也不是那麽無藥可救。

不知為何遲寒有種感覺，好像孫開寧不久的將來就會被推進火葬場，直接一捧灰出來的那種。

秦聞擔心孩子醒來看不到人害怕，堅持回家接桃酥，進門前遲寒掏出手機，嬰兒室內有監控，什麽情況一覽無余，很好，臭小子醒著，並且正盯著天花板吐口水泡泡，不知看到什麽好玩的，忽然咧著嘴笑了，桃酥繼承了爸爸跟父親的優良基因，長開後可愛得不像話，遲老爺子都不敢讓他去老宅，打趣說遲早被萌出心臟病。

等秦聞推開嬰兒房的門，遲寒就在後面倒數，果不其然，從三數到一，那臭小子跟變臉似的，見到秦聞眼神水汪汪的，嘴巴一癟就哭了。

以後投身影視行業，影帝什麽的拿到手軟，遲寒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秦聞立刻抱起桃酥，心疼地哄了半天，又喂了半瓶奶，這才帶上一並去市中一到晚上就十分熱鬧的夜市街。

街上賣什麽的都有，情侶不少，但遲寒跟秦聞這對無疑是最奪人眼球的，閃爍不定的燈光也掩蓋不住的出眾氣質，倒是沒人上來搭訕，主要是遲寒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信息素雖然難得溫和但也形成了一個將秦聞跟孩子籠罩其中的保護屏障，稍微有意靠近的人都能感覺到一股滲人的冷意，從而判斷出這個Alpha不好惹。

“新出的腺體圈，來看看啊！”一個Alpha不停吆喝，他身邊一個有些膽小的應該就是他的Omega，脖子上就帶著一個腺體圈，來往Alpha不停打量，有幾個眼神相當猥瑣。

秦聞不自覺蹙眉。

腺體圈是這兩年才興起的，跟腺體貼的區別在於保護性更強，但設計者不知怎麽想的，竟然將它設計成了一個類似狗環形狀，當一個白皙脆弱的Omega戴上的時候，殺傷力可想而知，這逐漸成為一種風氣，Alpha想要自己的Omega戴上，不僅“好看”，還能激發一種難以言說的破壞欲，當然有《Omega保護法》在前沒人敢怎麽樣，又因為其對Omega的保護作用所以並沒有被禁止。

其實秦聞買過一個腺體圈，在懷孕初期，為日後信息素失控準備的，那時候的他已經沒辦法選擇尊嚴。

“您呢？”Alpha朝遲寒擠眉弄眼，“不讓您的Omega試試？”

遲寒冷冷瞥他一眼，頓時將人瞪得縮回脖子，遲寒攬住秦聞的肩頭，從這片離開。

秦聞按耐不住好奇：“你就沒想著讓我戴那個？”

“你敢戴我就揍你。”遲寒說著毫無威脅性的話，實則打定主意不會讓秦聞碰這玩意，眼前人是他的心頭肉，小嬌妻，不是養在身邊的貓貓狗狗。

缽缽雞攤前圍滿了人，等了十五分鍾才排到跟前，抱孩子累人，但遲寒單手卻很輕松，有個Omega買完東西沒走，而是在一旁逗桃酥，小孩早就注意到了他，看對方實在起勁兒，終於舍得丟過去一個眼神，Omega立刻眉開眼笑，露出一個自覺甜美的笑，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遲寒沒轉頭，桃酥更是眯了眯眼，用一種“愚蠢的人類”的目光打量了一下Omega，末了抱緊遲寒的脖頸，打了個哈欠。

該Omega：“……”

遲寒低頭淺笑，心道臭小子還不錯。

缽缽雞小桃酥是吃不了的，遲寒也沒什麽口腹之欲，秦聞倒是在脫離秦家，被遲寒捧在掌心後一些Omega的天性展露無遺，就喜歡這些街邊小吃。

“慢點兒，我幫你拿著。”遲寒說著側了側身，“我兜裡有紙巾，別用他們放在外面的。”

都吃這個了還講究紙巾，當然秦聞更感興趣的是遲寒怎麽會隨身攜帶紙巾：“你以前沒這個習慣。”

遲寒挑眉：“我看過‘三好老公必備素養’攻略，帶紙巾是基礎。”

天資不夠努力來湊，遲先生生動詮釋。

秦聞：“……”

……

腳下萬家燈火，墨城盤旋的道路縮成一條條金帶子，房間裡沒開燈，孫開寧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沒說話，身後的沙發上坐著已經筋疲力盡的許漾成。

五分鍾前，孫開寧誠懇表達了歉意，他不該這麽做，將許漾成的顏面踩到了地上，可他也堅定道，不喜歡男人，未來想跟一個女Omega結婚生子。

許漾成眼中的光凝成一個點，在漆黑中將熄不熄，他們就這麽安靜對峙良久，終於，許漾成肩膀一垮，像是被抽走了一直以來最為堅持的東西，本就消瘦的人更顯孱弱，可他卻笑了笑，啞聲道：“行，我不為難你，以後咱們就是單純的兄弟。”

孫開寧轉過身：“你真這麽想？”

“嗯。”許漾成點點頭，“我不想把這些年來的情誼耗的一絲不剩，但是開寧，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別見面了，你給我一個轉換心態的時間。”

“沒問題！”孫開寧有些激動，兄弟好，兄弟長久，他心性就花，跟許漾成同為Alpha不會有一個好結局，真要在一起到時候孫許兩家能打得天崩地裂，許伯伯沒準會拿著菜刀把他追出二裡地，他這幾天來食不下咽，就是害怕失去許漾成，如此最好不過。

這腦回路比起遲寒的更像是老奶奶的裹腳布。

“過來。”許漾成開口。

孫開寧依言靠近，然後被青年一把抱住腰身，“漾成？”

“最後一次。”許漾成低聲：“以後我再也不讓你為難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是他奢求太多，他愛孫開寧愛了很多年，能爭取到固然是好，可若是爭取不到也希望對方一切順遂，而不是因為困擾打破自己的底線，許漾成這輩子就愛過這一個人，卻已窮途末路，虔誠舍身了。

這條路的最終結局是什麽，許漾成再清楚不過。

一周後，秦聞收到了許漾成的信息，到底想活，許漾成選擇住院，他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繼續偽裝Alpha，身份暴露不過是時間問題。

隨之許漾成跟秦聞說了一件事。

三天前，許漾成在醫院撞見了一個人，周鷺，話說這兄弟也是在針對高階Alpha的路上一去不複返，因為洗掉標記所以需要定期去醫院複查，許漾成跟他碰上的那天正好穿著西裝，周鷺也就沒懷疑許漾成的身份，而是神色飄忽地遞給了許漾成一張名片。

“聽說孫少爺玩弄了一個Omega的感情？對方叫馮少昀？”周鷺意有所指。

許漾成接過名片，“沒聽說過。”

作者有話說: 記住孫開寧如今有恃無恐的樣子，以後就看不到了。

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