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原本有些猶豫，但遲寒就那麽眸色平靜地盯著他，暗波洶湧不在表面，而是時時刻刻震蕩著心肺，醫生渾身冒汗，隻得點點頭：“好的遲先生。”

醫生開了藥，難得沒有將藥單寫成鬼畫符，遲寒都看得懂，收起來示意他可以走了。

“需要我送藥過來嗎？”醫生問。

彼時遲寒就站在自家的藥房門口，聞言隨意推開，沉聲道：“都有，就不麻煩您了。”

醫生：“……”好家夥，外面的藥店都短缺了，這裡倒是應有盡有。

醫生說“疑似”，就是沒確定，但這種流感病毒確定起來也快，不管是不是，遲寒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秦聞是染過一次的人。

高燒來得極為迅猛，秦聞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昏睡過去的，朦朧間被遲寒抱起來喂著吃了藥，他生病時吞咽起來一向費勁，為此遲寒就將藥碾碎了，和著水讓他輕松咽下去，得虧嘴裡麻木嘗不出味道，不然秦聞得轉頭就吐出來。

房間裡的雪松氣息就沒斷過，溫溫柔柔地將秦聞包裹住，落葉紛飛，打在玻璃上發出“咚咚”的悶響，信息素實體變成狗兄弟那麽大，睡在秦聞腳下，聽到動靜警惕地朝外看了一眼，片刻後趴了回去。

這個房間小桃酥是進不來的，小孩抵抗力差，但遲寒卻覺得自己兒子沒什麽問題，就害怕秦聞醒來著急，一連兩天沒看到爸爸，桃酥明顯情緒低落，一向能喝一瓶奶，今天中午就喝了半瓶，然後厭厭地轉過小腦袋，遲寒盯著他看了一陣，覺得這種微妙的情緒出現在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實在稀奇，然後將剩下的半瓶奶放在嬰兒床邊，桃酥也能夠到。

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數秒，最後端端落在桃酥腦袋上，遲寒輕輕揉了兩把，沉聲道：“等爸爸好了就帶你去看他。”

桃酥詫異地看向遲寒，嘴裡吐泡泡。

遲寒想好了，這小崽子敢“tui”他就敢揍，好在沒有。

秦聞燒得意識模糊，遊離間看到了秦耀盛跟蘇玲，沒見到秦書，秦耀盛拿著一個正在轉動的七彩風車朝他走來，神色和藹，可人一逼近，那張臉就頓時凶惡起來，恍如無間惡鬼，秦聞驚了一跳，一口氣呼岔，頓時劇烈地嗆咳起來，他覺得自己應該窒息了，可緊跟著凜冽的寒風強勢衝破霧霾，腺體被咬住，他在頃刻間陷入遲寒的領域。

當一個Alpha敞開懷抱去接納他的Omega的時候，治愈能力是百分百。

腺體是極為脆弱的地方，但整個人都被遲寒從後面抱住，敏銳的同時又有說不出的安全感，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秦聞有些清醒了，他看著來回搖晃的天花板，被晃得想吐，於是重新闔上眼睛，啞聲喚了一句：“遲寒……”

手被輕輕捏了一下，這是遲寒的回應。

秦聞想說你怎麽還守著，會傳染的，但轉念一想這種流感病毒對遲寒來說不痛不癢的，於是心安理得地睡在這個懷抱裡，過了許久，遲寒才松開腺體，第一時間親吻著秦聞微濕的鬢角：“感覺如何？”

“還好……”秦聞低聲，他之前看報道，感染上的Omega無一不是上吐下瀉，痛苦不堪，但他除了嗜睡跟身體無力，也沒其他不適的地方，秦聞眨了眨眼，發現視線不似從前那麽清楚，到信息素實體那裡已經泛著雪花，他沒什麽隱瞞的心思，脫口而出：“遲寒，我視力好像又退步了。”

遲寒身體緊繃了一瞬，接道：“沒事，病好了就能恢復。”

“嗯……”秦聞含糊應道，頭往後一仰枕在遲寒肩膀上，很快意識全無。

他脖頸纖細，褪去平時的精英模樣，Omega的脆弱暴露無遺，看得遲寒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明明再三告誡自己不能再讓這個人受到傷害，可又一次沒護得住，整整三天，除了給秦聞倒水喂藥，再喂些流食，遲寒能抱著他一動不動，不吃不喝，只要秦聞有絲毫不對勁兒，信息素就跟不要錢似的往腺體裡面灌。

翌日清晨，門外的消毒設備發出警報，遲寒原本低垂著腦袋，靠在秦聞頸窩裡小憩，聽到動靜倏然睜開眼睛，琉璃蒙上灰塵，攪弄著陰森跟壓抑了好幾天的怒火，信息素實體化作點點星光飛散出去，落地就成了張著猩紅大口的“銀狼”，它不斷發出充滿警告的低吼，將一行人嚇得瑟瑟發抖，不多時，房門大開，遲寒黑褲灰色毛衫，一身居家服地從裡面出來，面色瞧著十分和煦：“各位有事？”

一行七個人，個個黑色西裝，包括兩個女性Beta，活像來參加誰的葬禮，遲寒舌尖抵了抵牙齒，壓住想捏死他們的衝動。

“遲、遲先生……”中間的男人說話結巴，統共蹦出來四個字，每說一個字都要膽戰心驚地看實體一眼，實體連接著主人的精神世界，“銀狼”明顯心情不佳，但遲寒還能雲淡風輕地同人禮貌問好，這個場面就十分詭異了：“我們是負責這一片統計的，您的Omega，他、他……”

“他在午休。”遲寒打斷，說著神色了然，像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要不你們下次來？或者等他醒了，我帶他去登記。”

遲寒過於坦然，正人君子不過如此，甚至眼角眉梢還帶著幾分“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的抱歉，看得人半點懷疑的心思都生不出來，加上門口這個設備……他們在高級醫院登記時也看到過，只能說遲先生真的寵自己的Omega啊，外界傳聞一點兒不假。

只有一個Alpha面色躊躇，看向勉強安靜下來的“銀狼”。

快走的時候這個Alpha沒忍住，同遲寒說道：“那我們明日再來。”

遲寒笑著點頭：“沒問題。”

風拂過脖頸，這個Alpha沒由來打了個寒顫，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待他們走後，遲寒才看向自己的實體，冷冷說道：“稍微控制一下你的情緒。”

實體用同樣琉璃色的瞳孔看回去，眼神就跟看二逼一樣，寫滿了“你如果冷靜我會暴躁？！”的真情實感。

遲寒：“……”

剛走到玄關處，遲寒的手機震動，他拿出來一看，是一條充滿了感歎號的信息，對方緊跟著來了一句：【你別告訴我，你通過短短幾天時間就研製出了抗病毒血清！遲寒，你要攻克醫學界嗎？！】

攻克個屁，是那晚從研究所順出來的紅色液體，遲寒心中有所預料，但沒想到還真是，陳澤山倒是留有後手，應該是想在控制不住或者某天偏離預計軌道的時候拿出來，那麽頃刻間就能從被懷疑對象變成所有人的恩人，算盤打得“劈啪”響，根本沒把人命放在心上。

當然，遲寒也是，他單手打字：【先別公布，研發後將東西還我。】

對方一口應下：【沒問題。】

遲寒沒有“大愛無私”的境界，他想得更多，就算這次輕易交出抗病毒血清，之後呢？陳澤山藏於幕後，陰惻惻地盯著這世間一切，他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遲寒得想個辦法將這隻豺狼引出來，即便弄不死，也要讓對方疼一疼，當然，永絕後患是最好的結局。

回到臥房時秦聞已經醒了，他離開遲寒就睡不著，身上的不舒坦透過毛孔往外鑽，此刻一條胳膊寬寬搭在被子上，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見遲寒走進來，秦聞問道：“去哪兒了？”嗓音不複前幾天那麽沙啞，感覺養回了一些精神氣。

“現在全市封鎖登記，有人來問你的情況。”遲寒摸了摸秦聞的額頭，眼底閃過喜色，是有些退燒了。

“問我的？”秦聞頓了頓：“你隱瞞了。”篤定的語氣，因為太清楚自己的Alpha了。

“嗯。”遲寒的手探進被子裡，摸到了一手的粘膩，“洗澡嗎？”

秦聞毫不猶豫：“洗！”

洗澡也不能好好洗，秦聞沒力氣，遲寒自然不會讓他一個人在浴室，可那白皙的脖頸跟後背往眼前一戳，這接下來的行為就充滿了身不由己的滋味，“瘦了……”遲寒往前俯身，被花灑澆濕了半邊身子也不在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裹著濃烈的水汽，手掌熾熱，將秦聞的理智轟然燒碎。

窗外雨聲細密，墨城第一場秋雨來臨，浴室卻暖得不行。

一個澡洗了接近兩個小時，抱著秦聞出來時遲寒都不敢相信，他的自製力像是被狗吃了，在其他Omega染上流感戰戰兢兢的時候，他竟然對秦聞做出這種事情！禽獸不如！可緊跟著，遲寒湊到秦聞耳邊，語調中含著悶悶的笑意：“下次再試試。”

秦聞被他逼得說不出話，耳根紅潮不退。

“你說……”遲寒的手落在秦聞小腹上，“不會懷寶寶吧？”

秦聞整個人蒙在被子裡，就露出一截烏黑的頭髮：“求求你，別說了……”

遲寒剛才進入了生殖腔。

但經此一遭，當天晚上秦聞的燒就退得七七八八，難得來了胃口，坐在床頭吃小米粥，就著一份涼拌黃瓜，發現遲寒的視線過於灼熱，秦聞忍不住抬起頭，咽下嘴裡的東西問道：“怎麽了？”

遲寒誠懇道：“我真強。”

秦聞：“……”

這放在小說裡，就是典型的“雙修”契約，還帶有治愈功效，雖然聽起來很扯，但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遲寒自小順遂，正因為太順遂了，所以不懂高階Alpha的樂趣在哪兒，可如今懂了，他坐在床邊，欲望不寫在臉上，而是透過那雙琉璃色的瞳孔一點點透出來，如同三月含春的煙雨，等人反應過來，已經蒙了一身的濕。

秦聞有些吃不下去了，“我才好……你別……”

“想什麽呢？”遲寒神色端肅，義正言辭：“我是那種人嗎？”

那可太是了！

許是昏睡的這些天瞌睡睡了個夠，反正關燈後秦聞一直很清醒，這是種非常神奇的體驗，能清楚感覺到身上的變化，生機一點點注入進來，虛弱跟無力一掃而空，薄荷香氣淺淺散發，遲寒隨之坐起來，在漆黑中嚴肅問道：“我們就蓋著棉被聊天嗎？”

秦聞：“……”

第二天中午，那個負責登記心有懷疑的Alpha果然來了。

然而這次開門的就是秦聞。

青年戴著淡金色邊框的眼鏡，身上披著一件明顯大了些許的外套，拖鞋左右兩隻還穿反了，整個人透著剛睡醒的慵懶閑散，被遲寒的信息素翻來覆去“滋潤”一整晚，雖看著疲憊但面色紅潤，簡而言之，跟“染上流感”四個字掛不上鉤。

Alpha愣住了。

“原本想請您進來坐坐的。”秦聞說著指了指消毒設備，Alpha就站在外圍，他們倒是無所謂，不會被感染，但秦聞就很小心謹慎，“可您也知道，如今局勢緊張，需要什麽盡管說，我全力配合，但您也需要配合一下。”

Alpha沉沉吐出兩個字：“驗血。”

秦聞點頭，“沒問題。”

秦聞招招手，Alpha就要過那道消毒設備，好家夥，噴頭從四面八方出來，將Alpha渾身上下連犄角旮旯都不放過，全方位消毒。

Alpha精心打理的頭髮黏在頭皮上，顫抖著聲音：“我們來前經過消毒的……”而遲寒準備的消毒量，別說流感病毒了，就算是病毒它爹來了也得死。

“抱歉。”秦聞上前，伸出一隻手：“我回頭說他。”

Alpha沉默地拿出設備，針尖快速往秦聞指尖一戳，血珠立刻被吸進管子裡，最後滴在試紙上——藍色，安全。

Alpha盯著藍色的試紙，懷疑自己看錯了。

緊跟著遲寒出來，他默不作聲地走到秦聞跟前，拿起他微微滲著血珠的指尖，輕輕含住，將血舔乾淨了。動作自然大氣，但仍舊藏不住那絲絲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禽獸氣息。

Alpha：“……”

秦聞的目光透過鏡片具備很強的穿透力，這種眼神不該屬於一個Omega，該Alpha終於發現這一對都不好惹，點了點頭後倉皇離開。

“糟糕。”秦聞抱住遲寒的腰：“我們可能被盯上了。”

作者有話說: 求推薦票票~~~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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