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兮兮的人，賊兮兮地制定起了賊兮兮的計劃，而將要被實施計劃的主角還對此一無所知。

雙十一未到，鍾若昀便已收到了來自b市的光棍節豪華大禮包。

快遞把東西送到小區門衛就走了，為了將這個大紙箱子搬上七樓，常年缺少鍛煉的她又推又拖又踹、走走停停，差點沒把命交代在回家的樓道上。

她手腳並用，終於將那大箱子推進了家門，氣喘籲籲地坐在門邊換鞋的小板凳上休息了起來。

客廳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著抗戰片的鍾昌文在她進屋的瞬間都傻眼了——早知道女兒要拿的快遞這麽大件，他肯定會跟著一起去。

“這都是什麽東西？”鍾昌文好奇地拿著剪刀走了上來。

“不知道，朋友送我的。”鍾若昀緩過神後接過剪刀拆起了箱子：“說是光棍節禮物，祝我單身二十五年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我還等著你領個女婿回家替我照顧你呢，這是哪個朋友那麽惡毒，還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鍾昌文說著，蹲在一旁幫鍾若昀撕著包裝膠帶，若有所思道：“會不會是看上你了，怕你被人哄走？”

“送這禮物的是個小姑娘，遊戲裡認識的，喜歡聽我唱歌。”鍾若昀扯開了箱子最上層的紙蓋，竟是發現這大箱子裡分裝了好多個大小不一的紙盒和紙袋。

她帶著滿心好奇將這些紙盒紙袋一一拆開，收到禮物後心間的那份喜悅也漸漸變成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

她怎麽也想不到，那麽多禮物，竟然每一樣、每一件都是她曾經在微博轉發裡說過想要的。

這些東西，有些是隨口一說，有些是真心喜歡，卻一直沒狠下心傷害錢包……甚至有些小眾冷門到早已售畢，淘寶上能搜到的全是高出原價許多的二手，此刻竟都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小姑娘竟然送了那麽多禮物，你有沒有送她點什麽？”

“有。”鍾若昀隨口應著，伸手撿起了箱底那一張並不顯眼的明信片，背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句話：女神，認識你七年多了，我不知道我會喜歡你多久，但我堅信我還能喜歡你很久很久。

她是有禮物要送給唐靜靜，可其中心意又哪裡抵得上唐靜靜所贈之萬一。

看著擺了一地的禮物，鍾若昀陷入了沉思。

“發什麽呆呢？一地東西趕緊收起來，別一會兒我一不小心給你踩壞一兩個。”

鍾昌文早不知何時坐回了沙發上，這一聲催促將鍾若昀從失神狀態下拉了回來，她起身若無其事地走進臥室，將手中紙張小心翼翼夾進了書架上一本自己很喜歡的書裡。

……

唐靜靜是被逆風斬雲轟下線的，在轟她下線前，逆風斬雲問了她兩個問題。

——你是想要和她在一起，還是只要能保持現狀就心滿意足？

——廢話，能在一起為什麽要保持現狀？

人都是貪心的，甘心現狀很難，欲求不滿才是一種普通人無可免俗的常態。

——如果表白後會被她疏遠，你還會去做嗎？

——我想……有些話我藏不住一輩子。

然後，她就被趕下線了，下線前，她看到的最後一句私聊是：“我幫你試探一下她現在對你的在乎程度夠不夠讓你作次死，我不給你發短信，你就別上線。”

雖然不知道怎麽試，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唐靜靜感歎著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一條同號碼的短信：“你的快遞我放在小區門衛了。”

想起前兩天曲水兮說禮物已經寄出，唐靜靜理解披上外套抓起鑰匙衝向了小區門衛室。

當她將快遞抱入懷中之時隻覺自己整個人都跟磕了藥似的，面帶笑意，飄飄然的頂著寒風幾步一轉圈地蹦躂著回了家。

唐靜靜激動到剪刀都懶得找，就直接手撕了包裝。

包裹裡有一對大白手套，一個大白暖腳墊，一個大白熱水袋，一張寫著祝福的卡紙。

“您好，我們是您的冬日私人健康助理，小小大白（手套要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的戴）＋小大白（熱水袋要從毛絨套裡取出來再充電）＋大白（暖腳墊是可以直接清洗的）。天冷了，送你暖意，這個冬天讓大白保我魚不冷！”

唐靜靜緊緊攥著手中卡紙，隻覺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恨不得忘掉試探的事情，立刻爬上線到曲水兮下線的地方蹲等她，然後在她上線的瞬間給她一個大大地擁抱。

她如獲至寶般將這份禮物放到了自己枕邊，抱膝傻笑了好一會兒，又拿出手機給逆風斬雲發起了信息。

“我不能上線嗎？”

“我真的不能上線嗎？”

逆風斬雲此時在遊戲裡，哪裡看得到她的短信？沒有得到回應，她自然也不敢隨意上線，只能握著手機默默聽歌。

晚飯過後，逆風斬雲算著平日裡曲水兮上線的時間，在她昨晚下線的地方晃悠了十來分鍾，迎來了上線的那道白光。

“小女神早。”

“幫主好。”曲水兮禮貌性地揮手回應，臉上卻是寫滿了疑惑。

以往蹲點等她的人都是唐靜靜，今日上線沒有看見唐靜靜，卻是看見了幫主大人迎面而來，曲水兮的一時神情恍惚，下意識拉開好友欄看了一眼，以往每天都在的亖季魚此時此刻竟是奇跡般的不在線。

“魚她今天有點事上不了，就叫我來帶你一下。”

“她今天是有什麽事要忙啊？工作室裡的活嗎？”

亖季魚的工作就在遊戲裡，遊戲裡的客戶總不可能需要她的應酬，平日裡除了三個室友，也沒聽說有其他關系很好的朋友會約她出去玩……

難道是生病了？

這般想著，曲水兮竟情不自禁地有些擔憂，剛想要下線問候一下，便被逆風斬雲一句話打斷了思緒。

“我也不知道她做什麽去了，反正電話裡很開心興奮的樣子，跟小姑娘談了戀愛似的。”逆風斬雲說著，下意識看了看曲水兮的表情，見她一頭霧水，便又繼續胡說八道起來：“沒準真是談戀愛，最近她有問過我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情竇初開，約會去了。”

“約會……”曲水兮小聲將這兩年念了一遍，便沉默著不再說話，靜靜跟在逆風斬雲身後蹭起了經驗。

要說帶人練級，有遠程群攻的驚鴻比鬼遁快了不止一個檔次，可經驗雖是比平日漲得快，曲水兮卻是明顯擺出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她表面不置一言，內心小情緒早已翻湧如浪——那個真愛粉太沒有職業素養了！

自隻點讚不轉評後，亖季魚的身上又多了一宗罪：口口聲聲說愛過不悔還要繼續，卻不在雙十一前夕陪她，自己一人跑去為脫團事業而努力奮鬥了起來。

看著曲水兮這般不開心的模樣，逆風斬雲一時也不知是該先為被曲水兮嫌棄的自己點根蠟，還是先為被曲水兮需要的唐靜靜點個讚了。

“我感覺……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曲水兮癟了癟嘴，道：“我只是突然很想靜靜。”

逆風斬雲忽覺空氣中漂浮出滿滿醋意，驚訝中努力保持著鎮定，挑眉道：“我知道靜靜是誰，那丫頭一向重色輕友。”

曲水兮聽逆風斬雲都那麽說了，便也沒再隱藏自己心裡那點兒小情緒：“我還沒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她怎麽著就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了呢？”

“噗……”

“前兩天還說好一起光棍一起瘋的，單身狗專用暖床三件套我都送她了，她轉頭就要脫團，對得起我麽！”

“對不起對不起……”逆風斬雲連連應答，語氣卻更像是在道歉。

實際上他也確實是在道歉，因為就在剛才曲水兮吐槽之時，有一股強烈的負罪感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心。

他此時此刻隻想對曲水兮深鞠一躬，然後立刻馬上將她那條忠心不二的魚雙手奉還。

“這大冷天的單身狗都宅家裡享受空調和暖氣呢，她一小丫頭蹦躂到外賣春心蕩漾個什麽勁啊？”曲水兮雙手叉腰，不滿道：“這大晚上的出門也不怕遇上居心不軌的流氓啊。”

“息怒息怒……”

“我怒個什麽勁啊！”曲水兮做了一個深呼吸，強行解釋道：“這關我什麽事？我還不就是怕她早戀被騙，現在好多男人可不靠譜了……我大學時有個室友的男朋友就是個頂級人渣，全身上下除了臉沒有別的優點，開口老婆閉口兄弟，關鍵時刻‘寶貝兒我怕你上’，真是……”

“那個……”怒氣太盛，逆風斬雲覺得自己已經承受不住了：“我……去上個廁所……”

曲水兮話音未落，便見眼前閃起一道下線白光，那一肚子話瞬間伴著怒氣一同化作了一串難以言表的省略號。

飯後短短二十幾分鍾的時間，唐靜靜早已在床上不知換了多少種躺姿。

這大冷天的，眼瞅著手機都被捂熱燙了，期待的短信還是沒來，不禁一臉嫌棄地將手機丟到一旁，抱起大白熱水袋發起了呆。

“女俠，那個傻逼又給你打電話了，你是接呢，還是不……”鈴聲忽起，唐靜靜飛一樣地撲到手機旁，抓起瞬間按了接聽：“喂，喂？”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一個？”逆風斬雲故作神秘地問著。

“壞消息。”唐靜靜選的毫不猶豫。

逆風斬雲沉默了兩秒，道：“好消息是，你女神很在乎你，在乎程度應該不低於……不低於你對我？”

“那麽低啊？”

“那就你對三兒……”逆風斬雲忽然不是很想和唐靜靜說話了。

“那麽高啊！”唐靜靜瞬間樂了，雙手不自覺地揉起了腿上的熱水袋：“那……那那壞消息呢？”

電話那頭的逆風斬雲忽然壓低了音量，道：“壞消息是……你女神現在正在遊戲裡炸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