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鬧得很大，顧俊澤也陪老師和警察處理得很晚，一直到凌晨一點多才安頓好所有事務。

說好的晚餐當然是吃不成了，只能改日再約；任思予在九點鐘的時候打道回府了，沒陪顧俊澤在學校裡一直耗下去。

走在安靜且冷清的校道上，顧俊澤心情低落，既是為今晚的事情感到沮喪，又是為耽誤了任氏父子的燭光晚餐而抱歉。

正當顧俊澤低著頭、耷拉著臉朝前走時，前方突然有車燈亮了起來，閃了閃︰“小顧先生。”

顧俊澤應聲抬頭，就見任老狐狸的助理梁海文先生站在正門門口，旁邊停著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轎車。

“梁先生……？”驚異之中，顧俊澤多少有些驚喜，“這是在等我？”

“是的。”梁海文為顧俊澤拉開後座的車門，“董事長和少爺擔心您忙得太晚回家不便，就命我帶司機在校門等候。”

“這樣啊，那辛苦你了，等到這麼晚。”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顧俊澤摸了摸微微發燙的心口，拎著書包往車裡鑽。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梁海文在副駕座上坐下，給司機打了個發動的手勢，“董事長還交代了，讓您回家之後找他一趟，他有事要和您交代。”

……有事？

顧俊澤心裡一咯　，第一反應是跟錢有關。

今晚事發突然，他想也沒想地就用手頭剩余的錢替王仁傑還債了。

因為最後核算出的金額遠遠不止王仁傑說的十八萬四——而是三十一萬，所以顧俊澤還以個人的名義跟楊有森借了十來萬。

說來楊有森也是有錢啊，十多萬的借款說借就借……顧俊澤甚至懷疑楊有森劃拉的不是私人的帳，而是任思予的帳。

回到皇家帝苑，以餃接左右兩套復式別墅樓的挑空圓廳為分界，右手邊屬於任思予活動的區域已經黑燈熄火了，隻留下幾盞廊燈開著、供警衛巡夜。

左邊供任老狐狸辦公的區域倒是燈火通明，幾個西裝革面精英模樣的人拿著文件，躡手躡腳地進進出出。

“董事長。”辦公室內忙活得根本不像是晚上，顧俊澤輕敲了敲敞開的門，喊了句，“您說要找我談話的，我回來了。”

“來了啊。”任紹華抬頭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筆摘下老花鏡，擺了擺手讓其他人出去，“我和小顧單獨說幾句，你們等會再進來。”

想想也是，這麼大一個超級財團的幕後首腦，怎麼可能抽得出完完整整的兩天時間、不顧任何工作隻陪寶貝兒子玩？

頂多是將白天的時間排開，再趁著任思予晚上睡覺的時候抓緊工作罷了。

顧俊澤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任老狐狸真的用心良苦，為了兒子什麼都能做。

“今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用我給你的那筆錢幫忙還了債，是吧？”

“嗯。”顧俊澤誠實點頭，“那種情況下，我沒考慮太多，不知這算不算您說的‘花得有價值’。”

“當然算。”任老狐狸轉著輪椅的輪子，從辦公桌間轉了出來，“你這等於是花錢救下了一條人命——這可以說是花得非常有價值、非常有意義了。”

“謝謝董事長。”顧俊澤輕嘆了口氣，“只是……我還是沒太明白，您之前說的，‘要將錢變作可以利用的東西’。”

在接受了任紹華給予他的二十萬之後，他時常在想，這個“可利用的東西”具體指什麼？

在爸爸醫藥費已經不用再愁的前提下，這麼一大筆錢被他拿在手上，能幹什麼？

或許之前他都只是淺淺那麼一想，沒有更加深入地去分析去體會——但今晚這個為債跳樓的事情，卻突然給了他一個暴擊。

“今晚那個學生，雖然本質上是因為貪欲、因為私心，才在他人的引誘下去借錢進行網絡賭博的，事後對我的怨恨和辱罵不過也是現狀無能為力的一種發泄，但是……

“但是今晚那個情況，一不小心，是真的會有一條鮮活生命從這世上離開。”

“所以？”

“所以如果今晚的事情證明了‘錢是可以買到人命’的，那錢也真是可怕的東西。”

回憶一下今晚的過程，顧俊澤的手心又有點出汗。

“您最初給我錢的時候，我是開心的，我從來沒花過這麼多錢、從沒一口氣買過這麼多東西；但放肆消費之後，我感到很空虛。

“經歷過今晚的事件，我感覺您並不是在給我錢、讓我學會怎麼花。您其實是給了我一隻惡魔，讓我去馴化它、飼養它。”

“沒錯。”任紹華忍不住拍手叫好，很是贊賞地看著顧俊澤，“能總結出這樣的話，看來我對你的這次考驗非常成功。”

顧俊澤︰“成功……？”

“我說過的，克制節儉很好——這是對抗金錢惡魔的最好武器。但對於任家、任氏財團這樣的豪門大家來說，對抗惡魔是不夠的，要馴化它、讓它為你所用。

“你大概摸到了一點馴化的門道。繼續探索下去，不要害怕它，等你馴服了惡魔之後，你會切身體會到‘對抗’和‘馴化’的不同的。”

任紹華從辦公桌上拿了個新的信封，交給顧俊澤。

“你跟有森借了錢是吧？那筆錢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現在給你的是第二個任務，總體規則跟第一個一樣，但這次是五十萬、一個月。

“余額是上一次的2.5倍，算是增大了難度。但我相信，你可以好好完成的。”

顧俊澤接過信封，苦惱地用食指騷了搔眉頭︰“一個月內花五十萬？”

這個月消，比很多小富家庭的二代都要高了。

從老狐狸那出來，顧俊澤用手機手電筒打燈，屏著呼吸回到二樓任思予的房間。

臥房和小廳都隻開了幾盞夜燈，進去昏昏黑黑的。顧俊澤也不敢開大燈，摸黑將書包在沙發上放下，再去拿櫃子裡的床具鋪床。

算了算，他也有兩個晚上沒睡沙發了？連著兩夜去蹭了任思予的大軟床睡覺，再回到這沙發，他居然覺得墊子有些變硬了，摸著坐著不太舒服。

一邊在心裡做自我反思，一邊小心翼翼地鋪著床。本以為動作這麼輕不會引起什麼動靜的，他卻還是敏銳地聽到了幾聲鈴響！

嗯——？任思予不是睡了嗎，哪來的紅繩鈴鐺聲？

顧俊澤放下手中的東西，推開虛掩著的臥室門朝內一看。

床上又傳來幾聲細碎的鈴響。

顧俊澤輕笑，小聲問︰“你還沒睡？”

“……”任思予戰術性沉默了不到三秒，“我睡了的。”

“睡了還能說話？”顧俊澤摸了摸燈控開關，“我開燈了？”

任思予嗯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眼楮直勾勾地盯著顧俊澤︰“你回來了為什麼不進臥室？的，我以為什麼奇怪東西呢。”

顧俊澤被問得莫名其妙，正要反問一句“我不是本來就睡小廳沙發嗎”時，突然留意到了任思予的床——

一邊是亂的、動過的，但另一半不是。

顧俊澤回頭再看剛才虛掩著、他稍微一踫就能推開的門，再看了看床，笑了。

“你原來在給我留門、等我上床睡覺？”

“我沒有！”任小少爺當然不會承認，毫不猶豫地反駁，“我、我是看你今晚忙裡忙外的也不容易，好心不讓你睡又硬又窄的沙發，所以、所以才！”

“好了好了，”顧俊澤習慣任思予這副傲嬌模樣了，走到床邊，在地毯上盤腿坐下，“謝謝小少爺，小少爺最善解人意了。”

任思予奇怪地看顧俊澤的動作，歪了歪腦袋︰“你幹嘛在地毯上坐？”

“我剛回來，還沒洗澡換衣服，身上有塵，你肯定不喜歡我弄髒你的床的吧。”

任思予動作一頓，用了三秒鐘時間糾結了一下後，還是咬了咬牙，大著膽子伸手向前一抱。

“沒關系，思、思予大人不介意。反正會有傭人天天打掃除塵的，睡醒再換就好了。”圈著顧俊澤的脖子，任思予臉上一紅，“累了一晚上，你難道不想……在本少爺超軟的大床上躺一躺嗎？”

小少爺都這樣發話了，顧俊澤當然恭敬不如從命，立馬反客為主地抱住小少爺，往床上一壓，順帶香了一口。

毫無防備地就被啵了一口，任思予的臉急速升溫發糖，態度好了沒幾分鐘又開始哼哼罵人。

“臭混蛋，我讓你躺著回一下血，又沒讓你親我！”

“親一口比躺著更快嘛。”顧俊澤笑笑，將小美人抱得緊緊的，側躺著不撒手，“我們任小少爺不愧是在世小福星，回家一看見你、和你說幾句話，心情都瞬間變好了。”

任思予撇了撇嘴。

“你、你別不開心了，那個人要輕生，其實並不是因為你的。”任思予笨拙地開口安慰混蛋Alpha，“森森都跟我說了，是因為他參加了違法的網絡賭博，所以才會花掉那麼多錢的。”

顧俊澤讓小少爺枕在他的手臂上，另一隻手摸了摸小人兒的臉。

“我知道，我也沒有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那你幹嘛不開心？”任思予以牙還牙，雙手齊用給顧俊澤扯了個鬼臉，“讓我想想……按照Daddy的性格，他肯定會找你談話的對不對？是不是他罵你了？”

“沒有，董事長什麼都沒說，只是叮囑了我幾句。”摁了摁眉心，顧主席嘆氣，“我就是……單純地有些沮喪。”

剛才開燈的時候，顧俊澤沒有打開大燈，只是摁亮了幾盞嵌在牆邊的廊燈。

暖黃色的燈火不算太明亮，但照明足夠，又有一種莫名溫暖曖昧的氛圍。

在暗黃色燈光的照應下，任思予躺在顧俊澤的懷裡，微微仰著腦袋看Alpha的臉，打量著這個人的輪廓、眉眼，以及說話時的神態細節。

“為什麼呀？”任思予緊盯著顧俊澤，說話時也不願挪開一點視線，“為什麼沮喪？”

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太近了，近得任思予稍微用力一吸，就能感覺到顧俊澤外出服上沾染的塵土氣息、以及信息素香味。

檀香真的好好聞，混雜著松木的味道、和一點點柚子皮的清新後調，讓人覺得好安心、好舒緩。

顧俊澤進房間的時候一定沒有發現，房間裡點的燻香，就是很像他信息素味道的一種香料。在等顧俊澤回家回房的時間裡，任思予是聞著這個燻香小小地睡了一覺的。

“大概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惡意？”

顧俊澤知道自己在被任思予打量，他輕撫著任思予的臉，大大方方，讓好奇小貓盯著看個夠。

“我其實不算是個特別上進的人，在我遇見你、進入任家以前，我所有的努力和奮鬥，都只是為了給爸爸賺醫藥費而已。”

說白了，就是為了錢。偏偏這個錢還不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他的家人。

當不再需要他賺取醫藥費和生活費來供養全家時，他會喪失很多動力。具體可見一開始被謠言攻擊、他想直接退出競選那樣，他總是采用保守被動的方式。

“我很保守、很被動。我總想著，我退一步、我不去攻擊別人，別人或許就不會攻擊我。

“但在今晚我意識到，這個想法是錯誤的。就算我主動放下刀投降，對方也不會就這麼放過我；相反，還會趁著我不留意的時候傷害我、傷害我身邊的人。”

從新入學的學生，到他的好友陳哲文，對方的手段無奇不有，如果還是保持原來的防守心態繼續下去，說不定哪天……

就是目標更明顯、更多人覬覦的任思予。

“如果我不站起來和藏在暗地裡的‘那幫人’鬥爭，那就會有更多我的身邊人、被迫卷入鬥爭。”

任思予眨巴眨巴眼楮，縴長的食指伸了出來，摁了摁顧俊澤情不自禁又皺起來的眉心。

“你不是想得很明白嗎？既然你不想要身邊的人受傷害，那就站起來、去跟他們鬥。”

“我能有這個能力嗎？”顧俊澤反問。

其實對結果的不確定和不自信，才是他沮喪的點。

“小少爺，你總說我廢物、沒用，混蛋，說實話，晚上的時候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我在想我要是不那麼有用的話，或許就不會讓那個學生走投無路、鬧到非要跳樓自殺的局面了。”

“可都說了，那個人是因為他自己貪呀？他要是不去相信什麼賭博賺錢的鬼話，也不至於會這樣。”任思予的小手拍拍顧俊澤的臉，“再說，你也還行吧，雖然在我眼裡是廢物，但跟其他更加廢物的人相比，你還是很好的。”

顧俊澤拉住任思予的手，貼到自己臉上︰“真的？”

“嗯。”任思予正兒八經地點點頭，“雖然Daddy也是個大混蛋，但就是因為他早些年幹了太多壞事、看過太多人了，所以他看人很準的。

“他能選你當繼承人、覺得你能讓我的未婚夫，那我覺得……”

任思予在顧俊澤懷裡露出一個笑。

“那我覺得，你身上就一定有特別出彩的地方。”

顧俊澤差點淹沒在傲嬌少爺的這個笑容當中——他在這個笑裡感受到的是溫暖、是關懷，是任思予對他的信心滿滿。

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麼任思予的外號是小福星。

“好。”摟緊任思予的腰，顧俊澤也在小Omega身上吸了口氣，用汲取Omega信息素的方式為自己打氣，“我要快點成長啊，這樣才能對得起思予大人對我的期待。”

任思予用一根手指戳開顧俊澤的臉。

“知道就好。

“——心情恢復了就快、去、洗、澡！”

……

……

“徐雅徐雅徐雅！”在開校學生會幹部會議之前，陳哲文急急忙忙地拉住徐雅，面色驚恐，“我靠，你今天上課遇見顧俊澤了嗎？”

徐雅正在核對座位數量、調整桌椅，聽了這話各種莫名其妙。

“他怎麼了？你幹嘛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真就見了鬼！”陳哲文忍不住驚呼，說完又趕緊壓低聲音，“好可怕，他像是從鬼門關裡走過一趟似的，氣場強到可怕 ！

“我在教學樓下遇見他的時候，差點轉身就跑。”

徐雅不信，切了一聲︰“有沒這麼誇張啊？是不是因為他上次幫你聯系了3A宿管說了好話，你自己理虧才怕他？”

這對Alpha好友一共沒說幾句話，嘩啦啦的好幾個學生幹部都往會議室裡面來了，急匆匆地找到位置坐下，心有余悸。

“我天，聽說顧主席今天很可怕啊，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嗎？”

“不知道啊，昨晚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等會的會議是要說這個的？”

一直將顧俊澤當最大假想敵的鄭允鍇是最後進來的，插著兜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進會議室就將會議記錄本往桌上用力一摔，大大咧咧往椅子上坐下。

“還沒開始？顧主席這是在搞什麼？是說頭餃高了就是不一樣啊，也開始玩姍姍來遲壓大軸那套？”

鄭允鍇嘴巴裡還嚼著口香糖，吧唧吧唧的。徐雅眉頭一皺，丟了個眼刀過去。

“體育部部長，學生聯合會內不許吃東西的，就算是口香糖也請你以身作則、先去吐掉。”

“噢，抱歉抱歉。”鄭允鍇抽了張面巾紙吐掉，故意調侃道，“一個暑假過去，我都忘了學聯的規範了，還是你們秘書處的人嚴謹認真。

“就是奇怪，顧主席也是秘書處出來的啊，怎麼上任才一星期，鬧出這麼多事兒？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那你覺得怎樣才是‘說得過去’？”

黑臉閻王顧俊澤出現。

鄭允鍇也被顧俊澤今天的氣場給唬得心裡咯　，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企圖找回場子。

“至少不是現在這樣，又是擅闖宿舍又是學生跳樓的。在其位謀其職，主席你能不能想點什麼對策，別隔三差五的就出什麼事件？

“我尋思著，上一屆換屆時，沒這麼多蛾子啊。”

顧俊澤懶得搭理鄭允鍇話裡的挑釁和陰陽怪氣，拉開椅子坐下，翻開會議記錄本。

“開會。”

皇家帝苑，任家，飯廳。

“我吃飽了。”

任思予放下刀叉，拿起手邊的水了喝了一口過了過味道，再用餐巾輕輕摁了摁嘴巴，擦掉嘴邊的食物碎屑。

“不陪你了，Daddy自己在這裡慢慢吃吧。”

“吃這麼點就飽了？”剛準備往寶貝兒子餐碟裡添東西的任紹華，動作一僵，“多吃一點，Daddy看小予最近越吃越少了，這樣不行的。”

“我不想吃了，我現在要去京大！”拿開腿上墊著的餐布，任思予起身。

“去京大幹什麼？小顧今天早上有幹部會議要開，去了他也顧不上你。還是坐下再吃點東西，吃完Daddy下午陪你去逛街。”

“我不要。”任小少爺完美演繹什麼叫有了情人忘了爹，“我跟顧俊澤約好時間了的，他肯定會抓緊時間開完會過來找我；Daddy你還是回去好好工作吧，別來煩我了！

“森森，快去叫司機準備車子，我上樓換身衣服。”

吩咐完都不等楊有森回應一聲，轉身就從廚房鑽了出去，搭電梯上樓了。

楊有森笑了笑，趁著少爺姑爺都不在，光明正大地和老爺通水報信。

“老爺，姑爺已經連續三個晚上不睡沙發、和少爺一起同床共枕了，看來進度是非常順利。”

“嗯，不錯。”寶貝兒子不在身邊，老狐狸也沒了吃早餐的胃口，丟下刀叉哼了哼聲，“果然那天讓你借口請假是對的。算那姓顧的小子機靈，感情線走得挺快。

“你盯著點吧，別讓其他人來妨礙他們。”

楊有森點頭︰“好的老爺。”

“下去吧，趕緊去備車，別讓小予發現了。”

老狐狸擺了擺手，又扭頭對身後的梁海文打了個手勢。

“海文啊，可以聯系經理們了，讓他們準備好資料、安排好日程表，大概再過半個月就開始上課。

“尤其是市場、策劃、財務這三塊，不要怕難度高強度大，試練資料一定要夠乾、夠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