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

秦習心裡生出一絲挫敗感。

他原以為這一切都結束了，卻沒想到只是悲劇的開始。

安靜了片刻，他轉了個話題：“Shadow呢？你說它受傷了？”

穆天眯了眯眼睛，一拳錘在床頭櫃上：“被人踢了一腳，內出血，需要靜養。我暫時把它留在寵物醫院觀察，等過幾天再接它回來。”

秦習抿了抿唇，不敢再提任何事情。

穆天握住他的手：“你一定很累，再睡一會兒吧。我就在這裡，哪都不去！”

秦習點了點頭，合上了雙眼。

他確實很累。

身上的痛因為麻醉已經感覺不到了，可是精神上卻很無力。那環繞在腦海裡的可怕記憶，除了無休止的折磨，再無其他。

安靜休息了兩天后，陸陸續續有人來探望。除了穆天的那些朋友，還有成皓和酒吧的同事也送來了花和水果。

“皓哥，我有話想和你說。”

知道他倆想單獨聊聊，同事們對他鼓勵了幾句，就紛紛離開了房間。

成皓坐在床邊削著蘋果，笑問道：“怎麽，想感謝我嗎？不用，這次不是我的功勞。”

“我知道。”秦習歎了口氣：“躲不了的終歸是躲不了。穆天的世界是那麽純粹，如今卻因為我，一張白紙染上了汙點。你說，我是不是很晦氣？”

成皓皺起眉：“你怎麽能這麽想？我當初就告訴過你，你和他是不會有將來的！你們原本就不一樣！他的家庭如果知道他因為你而和社團扯上了關系，你覺得他們會原諒你嗎？不如，趁這個機會和他分手吧！”

說完，他將蘋果皮甩在了腳邊的垃圾桶裡。

這動作帶著些憤慨的情緒，讓秦習不由地哭笑不得。

“分手……”

他重複著這兩個字。

是的，穆天是有未婚妻的人。原本這個人的未來就是被計劃好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就行了。只是，半路出了秦習這個絆腳石。

他就像一個錯誤的路標，領著穆天走向了一條未知且充滿危險的道路。

是不是到了該撥亂反正的時候？

或許，分手才是他唯一能為穆天做的事情吧。讓穆天回到屬於他的世界裡，繼續完成他本該完成的事情。那樣才是正確的！

“分手的話，福隆幫是不是就不會去找他了？他也不會去找萊恩的麻煩……”他猶豫著問道。

成皓把蘋果切片，用牙簽挑了一塊遞給他。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就沒有理由去找萊恩，也不會再去聯系福隆幫了。沒有收到保護費，福隆幫才不會自作多情地去管你們的事情。”

秦習接過蘋果，默默地看著他。

不想！就算不能和穆天在一起，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和成皓在一起。他做不到！

成皓看他不說話，冷哼了一聲：“呵，還是不願意嗎？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懂怎麽低頭？”

秦習將蘋果放回了盤子中。

“皓哥，能不能不開玩笑了？就算我說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會相信嗎？”

“為什麽不相信？”

成皓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我的心意你很清楚。等你畢業後，我就和你去注冊。如果你想回國，我可以把酒吧關了，反正我們成家的產業也不止這一家酒吧。只要你想去完成的事情，不管是報仇還是什麽，我都會助你一臂之力，不好嗎？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沒有人可以反對的。”

不錯，成家是成皓說了算，成皓的父母向來對他的私事不管不問，一切都由他自己做主。

而穆天不同，他的一切都來自於父母，如果父母反對，拆散他們倆是分分鍾的事情。沒了父母的經濟支持，他就會失去一切。就算他再堅持，可他能過那種饑寒交迫，付不起房租，看人臉色的生活嗎？

秦習不忍心穆天因為他而受到委屈，也不想他因為這件事和自己的父母決裂。何況，穆天是有未婚妻的人。盡管他沒說，那也是怕秦習傷心吧？

感情再深刻又如何，怎麽都抵擋不住世俗兩個字。

“哥，如果能讓穆天擺脫福隆幫，我可以做任何事。就算是離開他，我也會毫不猶豫的。但是，我不能違心地和你在一起，那對你來說也不公平。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萊恩不好惹，我現在想做的只是息事寧人，不是報仇。”

“你還真是寬宏大量。”成皓冷冷地說道。

秦習苦笑了一聲：“不然呢？我也不想和福隆幫扯上關系。穆天已經做了錯誤的選擇，我不想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

成皓斜眼看著他：“那你打算怎麽做？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秦習在心中歎了口氣。

他多希望成皓可以幫他啊。可是，如果要用自己作為代價，他做不到。況且已經欠了人家那麽多人情，他實在開不了口去要求對方再為自己做什麽。

“不用，我自己想辦法。只是，我希望你能幫我做最後一件事。”

“說！”

“如果穆天聯系你，請你不要接他的電話。”

成皓疑惑地看著他，揣摩著這句話的含義。他不知道秦習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既然他這麽拜托了自己，那麽這個舉手之勞他一定是要答應的。

“行，我答應你。”

過了兩天，穆天果然把複習資料帶給了秦習。

他將一大箱資料放在病床邊，說道：“這些夠你看了吧？我把你房間裡的書本筆記本都帶來了。”

秦習看著那箱子，笑著說道：“謝謝你，辛苦了。”

“和我客氣什麽。”

穆天把頭擱在他的腿上，臉上漾起甜蜜的笑容。

秦習咬了咬牙，輕聲說道：“穆天，我有話要對你說。”

“嗯？”

見他這麽說，穆天坐直了身體，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我們倆的事情。其實，我覺得我們倆並不合適……”

“什麽不合適？你在說什麽呢？”

穆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伸手將他的手緊緊握在掌中：“秦習，我愛你，你知道的。我相信你也是愛我的，不要再說不合適之類的話，好嗎？我會擔心的！”

秦習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把手抽了出來。

“兩個人在一起，只是相愛就夠了嗎？我們的事情，你父母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吧？呵，我們的將來，注定是會分開的。你我都不是孩子，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該懂。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是。經過這件事，我已經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麽。”

穆天呆呆地望著他，心臟似乎被撕開了一條縫。

他無力反駁秦習的話。

是的，直到他離開家的那一刻，都沒有機會將兩個人的關系說出來。如果父母知道他們的事情，必然是驚濤駭浪一場，那對救出秦習沒有任何幫助，甚至還會造成反效果。而如果想要和秦習在一起，卻是必須得到父母認可的。這對他來說確實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最終他都會說的。

因為他要秦習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邊，被穆家每一位成員接納。只是，他沒想到這和父母攤牌前暫時的等待，會對秦習造成困擾。

深吸一口氣，他冷靜地問道：“所以，你需要的是什麽？”

秦習垂下眸子，淡淡地回答道：“我要能在我需要的時候不顧一切守在我身邊的人。這個人，是沒有負擔，能夠照顧我，可以成為一切擔當的人。”

“你覺得我不是嗎？”

穆天紅了眼，痛苦地看著他。

秦習藏在被子下的手使勁揉搓著，語氣卻極其鎮定：“我不想等下去了。所以，我已經答應了成皓會和他在一起。我們分手吧！”

分手……

他竟然說分手？

他選擇了成皓……

心痛！痛到連每個呼吸都變得很費力了。

就像是有一種尖銳的東西刺穿了他的心臟，那種裂開的疼痛讓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可以觸碰的地方，就算是踩在腳下的地板都變得生硬起來。四肢百骸的無力感從那一刻起變得十分鮮明，腦後熱烘烘的，血液上衝到顱頂，馬上就要噴射出來一般。

穆天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眼裡一片血色。

他呆滯地看著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的那張臉，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那個人是誰？是秦習嗎？不是吧？這個人只是長著和秦習一樣的臉孔而已。

秦習是不會對他說出這番話來的。

他們倆是那麽相愛，秦習做不出來這種事。

那個撫著他的鬢發，沉溺在他懷裡的男人，怎麽可能這麽傷害他？

“穆天，對不起，你一定會擁有自己的幸福……”

秦習咬著牙抬起頭。

穆天強撐著自己的身體，臉色蒼白，失神地靠在床頭櫃邊說不出一句話。

就那樣，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護士來查房，穆天才緩緩站起身，麻木地朝門外走去。

他回家後什麽都沒做，只是抱住自己的貓，縮在沙發裡一動不動地發呆。

魏藍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接。父母親給他視訊，他也不理會。到最後魏藍直接找上了門，才發現他已經不吃不喝很久了。

看著他清瘦的臉，魏藍很心痛。

之前的穆天是略圓的娃娃臉，笑起來很可愛很陽光，特別招人喜歡。如今的他臉型竟然拉長了，下頜線分明，臉色憔悴。

“你不吃就算了，貓都跟著你減肥嗎？”

魏藍把貓抱在懷裡擼了擼，然後喂了點水和貓糧。

“走，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去我那裡住兩天吧，說不定過兩日秦習就回心轉意了呢？”

穆天漠然地垂著腦袋不吭聲。

魏藍歎了口氣，為他整理了一些行李，半拉半扯著把他和貓一同帶回了自己的家。